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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措:Tibet google

時間:2024-11-07 07:02:17

如今,來到拉薩的客人,尤其是文化藝術界人士,又尤其是美女們,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不拜訪嘉措的。

r他現在的頭銜是《西藏人文地理》雜志主編。

r嘉措的每一天,大都在迎來送往中度過,自然,也就每天都在酒局中。那些拍電影、拍電視、拍照片、做音樂、寫文學、畫美術、跳舞蹈、演戲劇的歌星、影星、舞星,乃至與文化有關的投資人、創業者,人無分男女老幼,地不論南北東西,都是要拜拜嘉措這座“碼頭”的。這些人多會向嘉措咨詢有關西藏的方方面面,管他叫老師的、大哥的、大叔的都有,新近時尚的稱謂又管嘉措叫“舅舅”了,這是明星朱哲琴發明的,現在很多美女都稱嘉措為“舅舅”。而我給嘉措取了一個洋名:“Tibetgoogle”,就是西藏的搜索引擎,隻遺憾他沒有開一家西藏文化咨詢公司。尤其拉薩的夏季,各路神仙來得更多。嘉措常常一晚上要穿梭好幾個酒局,不到淩晨兩三點甚至四五點是歇不下來的。可今年的體檢,嘉措拿着那張體檢報告給人看,年過六十的人了,竟然什麼問題都沒有。我們稱他是“金剛不壞之身”。他嘿嘿一笑說:“也是肉身啊。”

r我偶爾也會被嘉措拉到酒局中。嘉措總是會跟人家說:“我跟亞格博喝了三十年的酒了,很多人喝死了,可我們還在喝呢。”

r的确,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r1985年,中國剛剛實行學位制度,這對于我這樣的工農兵學員既新鮮也羨慕。當時,我是那曲地區文化局副局長。一天,一位穿着時尚、操着純正漢語普通話的藏族青年找到我,掏出西藏群衆藝術館長饒元厚的一封推薦信,信中說持此信的人叫嘉措,是中央民族學院中文系的畢業生,特别強調:“獲學士學位”。他是帶薪學員,按當時政策應當回到原單位,他的原單位是那曲加工廠,其實就是鞣皮子的,當時我們發的羊皮大衣就出自該廠,那羊皮大衣很硬,穿上身連胳膊都動彈不了。因為嘉措的“學士學位”,我們新組建的文化局正需要人,我便找到地委書記和行署專員糾纏,繞開他原先工作的主管部門商業局,把他直接分配到我們地區文化局工作了。由此開始了我們之間三十多年的友誼。

r人緣人緣,還真是有緣。我1976年進藏,分配到嘉黎縣工作,安排給我的第一個住所,一牆之隔的人家,後來才知道,就是嘉措的二姐家。那是一個美麗端莊、善良溫柔而又勤快能幹的大姐。嘉措與二姐,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他們這個家族太複雜了,有同母異父的、同父同母的,還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加起來有七八個,但相處得都非常好。這個家族人在當代的曆史和命運,完全可以寫一部書,算得上濃縮的西藏當代史。

r嘉措之所以來到嘉黎縣,那話可就長了。

r嘉措的父親諾桑郎傑,簡稱諾傑,是藏族人當中最早接觸進步思想的,也是藏族革命家平措旺傑的好友和部下。從康區來到西藏後,曾經在新舊政府裡都任過職。1959年,嘉措隻有四歲。那一年,西藏發生了驚天動地的事件,嘉措的母親被劃成“反動農奴主”和“參叛家屬”,在位于鹹陽的西藏民族學院擔任藏文系主任的父親諾傑,被組織動員強制與母親分離,跟随父親到鹹陽的嘉措,後來有了一位山東籍的漢族後媽和一個半藏半漢的弟弟。“文化大革命”中,父親諾傑被扣上“反動農奴主代理人”“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被整死後,後媽帶着弟弟去了山東。十四歲的嘉措,生活沒有了依靠,隻好投親靠友。他從陝西來到西藏。他跟随着西藏解放後的第一位藏學家,後來擔任過西藏自治區副主席的拉巴平措一起,坐着汽車,走了十多天,到達藏北重鎮那曲,再從那曲騎上馬,跟随着大人們,騎行了七天,投奔在嘉黎縣工作的二姐。

r一個十四歲的男孩,那時并沒有成熟的意識,不然,他不知該如何給自己定位:他是藏族人,當時卻不會說藏語;他是革命幹部的後代,父親卻又被扣上“反動農奴主代理人”的帽子;他是一個學齡少年,卻既無書可讀,也無工可做。他有一次填表,在成分這一欄寫上“貴族”,一位自以為是的幹部指出:“‘貴族’是一個民族,怎麼能寫成‘成分’呢?”兩年後,因為他很聰明,有點兒文化,漢語講得很好,漢字也寫得不錯,縣裡領導照顧他,地區加工廠招工,就把嘉措給推薦上了,雖然那個加工廠隻是做一些牛羊皮毛的粗加工,但自此,嘉措進入了體制,成為有單位的人了。

r嘉措雖然回到了西藏,但從藏北嘉黎到拉薩,還有漫長的路。他們家族四散在西藏各地。嘉措既沒有機會,也沒有可能,到拉薩去看望尚在被群衆專政管制當中的母親。事實上,嘉措四歲離開母親之後,對母親已沒有太多記憶。1971年,他作為地區加工廠的工作人員,因為單位的馬車隊需要購買馬具,有機會“因公出差”來到拉薩。在拉薩,有一天他借着夜色的掩護,避開監管人員,在另一位姐姐勞動的工廠宿舍裡,與母親匆匆見了一面。這次見面,并沒有影視文學作品當中抱頭痛哭的場面,被管制的母親心有餘悸,又不會漢語,而當時的嘉措也不怎麼會藏語,母子倆在昏暗燈光下隻是匆匆一見。

r很多年後,我與嘉措成為同事,曾經在嘉措母親家裡住過,那是八廓古城深處的一間窄狹的黑暗小屋。我和嘉措睡在裡屋,阿媽睡在外屋。這位老婦經過那麼多年政治風雲的折騰,顯得很蒼老,弓着腰身,但從她輕言細語中透出來的慈悲、親切怎麼也與“反動農奴主”這個詞聯系不起來。

r我與嘉措在那曲地區共事的那幾年,那曲修建了影劇院、文化局、群衆藝術館等新場館建築。嘉措可以說無師自通,我們自己設計、自己畫圖,還要當監工,像包工頭似的,每天奔走在建築工地。因為包工隊也有高原反應,有時候還得求着他們呢,搞得我們自己比包工隊還要辛苦。我們總算是為那曲地區文化事業打了一個基礎。我們住進了自己設計的房子,後來嘉措擔任了群衆藝術館長。我們經常會被抽調到不同的工作組,到牧區去蹲點,每次回到那曲鎮,總是少不了喝一頓大酒。那天,我們為嘉措從比如縣蹲點回來接風,江津白酒把我們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醒來,不知自己在哪裡,便喊着“嘉措、嘉措”,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回應:“哦”。我不知道這聲音來自何方,原來,因為我喝醉了,嘉措為了照顧我,就在我床邊的地上睡了一夜。這讓我感動不已。

r我弟弟曉初也認識嘉措,那時他在四川大學讀書,嘉措路過成都時常會去看他。曉初說,嘉措哥儒雅,穿上西裝,很貼身,很帥氣。有一次在成都逛街,綠燈,我們邊走邊談,随衆人正橫穿馬路,這時,一個姑娘側邊騎自行車駛來,刹不住,前輪快要挨近嘉措的時候,他橫出手,抓住龍頭正中抵住了,那姑娘也便穩穩地雙腳着地。都沒言語,嘉措牽手我們又往前走,不過,我從那姑娘的表情目光中看到她對嘉措突然遇見的眼神,雖然很含蓄,可大家都是路人。

r盡管嘉措有“學士學位”,當時的底子我還是清楚的,但他這個人有一種天然的學習能力。八十年代,我們藏北幾個年輕人寫詩,在西藏文學界還很有影響。嘉措也寫了一組《牧歌》,居然連連獲獎,算起來,每個字值不少錢呢。

r嘉措沒有成為職業作家和詩人。他的職業生涯做得最長的,就是辦雜志。先是在國家民委辦的《民族團結》雜志當記者,後來到西藏群衆藝術館創辦了《雪域文化》,那可是當時辦得最好的雜志。說是最好,是因為嘉措作為主編,最早從呆闆的辦刊模式中走出來,把目光投向西藏高原文化。關注的範圍從曆史到現實,從文學到藝術,特别是傳統的民間文化。号稱主編,其實是個光杆司令,隻有常岩作為他的美術編輯。我本人也時常給他的《雪域文化》撰稿。今天看來,那時的《雪域文化》雖然不免粗糙,但還是很有價值的。但我們都不注意收藏,以至于在古舊書店、網上書店都很難找到這本雜志了,自己寫了什麼都忘了。

r嘉措後來調到西藏自治區文聯,從此,《雪域文化》雜志的漢文版也就壽終正寝了。

r嘉措再次以辦刊人身份出現在公衆視野,已是2004年,一本全新的《西藏人文地理》創刊了。在西藏自治區駐京辦事處一座輝煌的殿堂中,西藏旅遊股份公司與西藏自治區文聯合作創刊,由嘉措任主編。在發布會上,不善在公衆面前言辭的嘉措,照例隻是“哼哼”幾句,但那本創刊号引發了人們極大的興趣。創刊号是金色封面,售價為九十九元。記得那一期的主題文章是《尋找烏金貝隆》,講述的是藏北一個部落的牧民聽說西部有一個叫“烏金貝隆”的地方,相當于現在所說的“香格裡拉”,于是,整個部落經過幾年的長途遷徙,去尋找理想家園。我在發布會緻辭說,嘉措當年辦了《雪域文化》,今天又創辦了《西藏人文地理》,那個尋找“烏金貝隆”的故事很有象征意義,其實,我們一直都在尋找“烏金貝隆”。

r我認為,嘉措後來之所以能夠成為Tibetgoogle,與他半輩子辦雜志有很大關系。這幾十年,他閱讀了多少西藏文稿,訪問了多少西藏奇人,聽聞了多少西藏逸事,走過了多少農村牧區,紛纭的西藏曆史與現實裝在了他的腦子裡。他很善于接納各種知識,記憶力也好。所以,來自不同行業的人們問起不同的問題,他都能對答如流,甚至會跟你講述那些迷人的傳奇和故事。至于語言,曾經,連他的兒子因為他的藏語不很地道,懷疑:“我爸爸到底是藏族還是漢族?”而今,嘉措的藏語基本接近母語的水平了,可以勝任高級翻譯的工作。但是,從藏文而言,他還基本是一個文盲。

r嘉措的腦子,有一個形象特點,就是他幾乎每天都要換一頂帽子。他有各種名牌、各種樣式的帽子,我戲稱他可以開一家帽子博物館了。我去年到歐洲想着要給嘉措帶個什麼禮物,選來選去,最後在跳蚤市場給他買了一頂捷克軍帽。這肯定是他喜歡的。嘉措說,他下鄉去,進了老百姓的房子。戴着帽子,人家認為是工作組,脫了帽子,人家以為是活佛,有的老百姓竟向他磕起頭來。這幾十年,他的頭發掉得差不多了,真有幾分活佛的感覺了。他的寬容、厚道、熱情、體貼,也确有幾分佛性。你吃點什麼?喝點什麼?冷不冷?熱不熱?甚至要不要上廁所?是他永遠都要重複的。

r但千萬不要認為,嘉措是那種傳統古闆的藏族人。早年,内地人對西藏太缺乏了解,我們在成都的朋友聽說他家是貴族,是農奴主,人們就想起電影《農奴》,便問他,你們家剝過人皮、抽過筋嗎?引得一場大笑。現在,朋友們大都知道,在拉薩這個圈子裡,嘉措算是最時尚的了。他穿名牌服裝,喝品牌咖啡,品外國紅酒,抽三五牌煙,甚至年輕人玩的獨輪車也要試試。各種電子設備,他玩的都是最新潮的。筆記本電腦已經換了很多代了,照相機也換了很多代了,至于智能手機,他玩得跟年輕人一樣娴熟。他發一條微信,天南海北的網友都有點贊的。他能聽最流行的音樂,能講當今娛樂界的最新行情,他對文化思潮有自己的獨到見解。他要是到北京或成都,各路神仙都要争着請他吃飯,很多常居北京的友人往往很長時間見不上面,嘉措到北京便給了他們一個聚會的機會,都跟他聊最新潮的話題。進入電子屏幕時代,紙質媒體都是窮途末路慘淡經營,《西藏人文地理》也是一路虧損,雖然這本雜志辦得很有質量,很有品位。近來,嘉措運用他廣泛的人脈資源,把《西藏人文地理》送進了北京、廣州、成都的品牌書店,又通過網絡微信,搞出個Itibet來了,還把《西藏人文地理》推上了港台最大圖書館電子書供應平台。

r最新的消息是,《西藏人文地理》與多家客棧合作,發起尋覓拉薩“試睡員”活動,“你住客棧,我買單”,這項很有創意的活動,立刻在網絡上引起熱烈響應。

r[桑旦拉卓讀後感]

r認識西藏、觸摸西藏的方式有很多種,閱讀《西藏人文地理》是一種最簡便的方法,這應該是國内賣得最貴的旅遊文化雜志,最初的定價99元,也是藏區最有品位的雜志之一,文字簡潔而富有詩意,以親近又輕松的方式向大衆展示、傳播藏文化。《西藏人文地理》的主編嘉措,他本人也是藏區時尚界的代表人物,滿腹經綸,風度翩翩,在西藏,隻要是從事文化産業的人,不知道嘉措啦的幾乎不會有,年過花甲卻幽默風趣,平易近人,随着《西藏人文地理》的爆紅,他的粉絲也越來越多,他就是西藏永不落的“歐巴”。我們都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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