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文靜到來
時間:2024-11-07 06:52:44
從鞏建利那兒出來後,忠仁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r在自家店門口,一高一矮兩個女孩兒迎住了正要進門的忠仁。其中那個高個兒的對忠仁說:“您是這兒的老闆吧?”r忠仁問:“有事?”r矮個兒的說:“我們這是剛從陝西老家過來,想在您這兒幹點什麼。”r忠仁說:“我這兒現在生意不太好,不缺人手。”r高個兒的一聽,臉色一沉,轉身就要走。但矮個兒的拉住了她。r矮個兒的用幾近哀求的聲調對忠仁說:“我們身上的錢坐車時全被人偷了,求您留用我們幾天,不然,我們真是沒地兒吃飯了。”r忠仁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兩個女孩兒。他注意到這矮個兒的相貌平平,但高個兒的眉清目秀,個頭兒也至少在一米六五以上,盡管膚色有些暗黃,但整體觀之,也婷婷然甚是耐看。忠仁不禁動了恻隐之心。他想到陳倩帶來的那個迎賓員也走了之後,一直還沒替代上來一個合适的人,如果培養培養這個女孩兒也許正能補上這個空缺。他知道,做餐飲,店門口沒個像樣的人迎賓送客也能運行,但有個像樣的站在那兒,給人的感覺卻會不一樣,會讓人天熱時進來感到清爽,天冷時進來感到溫暖,感到你這店把客人當回事,感到你的服務更為周到。r忠仁說:“要在我這兒幹,待遇可不高。”r矮個兒的說:“不給錢也無所謂,隻要管吃住就行。”r忠仁說:“要這樣說,那就進來吧。先試兩天,行的話,工錢是不會差你們的。”r就這樣,他把這倆人留下了。r那矮個兒的叫楊新,高個兒的叫文靜。她們的年齡分别是二十三歲和二十六歲。r忠仁讓常德昭安排這倆人當天就上了崗。楊上了傳菜部,文在店門口做起了迎賓員。r等文靜穿上前任留下的那身禮服,臉上着了淡妝,遮去原有的黃暗之色,在前台再一露面,忠仁見了,眼睛又不由得一亮。他發覺這個女孩兒在姿色上絲毫不亞于當初陳倩帶來的那位。他想,這個女孩兒如果能像陳倩她們在時那樣,給這店帶來新的已經有所缺失的人氣,那也許還真是一件送上門來的好事。r鞏建利轉讓的店也被人用彩鋼闆圍住了前臉。很顯然,那裡面也要重新裝修了。而與德長順迎面相對的原盛爺的農貿大棚這會兒已完成了外立面的改建,站在德長順門口就能看到它的門頭。那搭有向前探伸的鋼化玻璃雨檐,雨檐上面已赫然固定上了盛風美食城五個钛金大字,且每個字都有一人高,讓人需仰視才能盡觀。這一建築的其他部分則是用塗料塗成了深紅色,那整體看上去真的像一頭紅毛巨獸趴伏在那裡,就差那些擋闆一撤,露出張開的大口了。r忠仁知道,離它開張的日子已經不遠了。r忠仁的心理壓力不能不與日俱增。r好在這些日子,德長順的生意出現了新的起色。由于改菜系降菜價,進來的客人畢竟多了,每天的流水總額還是被提升了上來。這也和鞏的店關門,徐大望無法再進行惡意攪和有直接關系。再有就是文靜戳在門口了,店裡又多少恢複了陳倩在時的架勢,有了個吸引人的亮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沖這個店有個美女,也得進去看看——這不能說不是客流量增加的又一個因素。r但就在這個時候,常德昭找忠仁來了。r他對忠仁講,文靜當迎賓員,不太合适,因為他發現這個女孩兒迎進來的不單單是來吃喝的消費者,還招來不少當地的小痞子小混混成天圍在門口和她眉來眼去打情罵俏。r常說:“這幫小子别哪一天為了争風吃醋在咱這兒打起來,那可就攪了咱們的生意了。再有,她本人要是出點什麼事,咱們也不好向她家裡人交代,還是讓她趁早走人吧。要找迎賓員最好找一個穩穩當當的,而她有一種讓人說不出道不明的媚勁兒,早晚會招來是非。”r忠仁聽了,第一個反應就是,常容不下這個人了。他想到陳倩那三個人相繼離去的過程。他覺得肯定是常認為文靜是他忠仁找來的,管起來不順手,不願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多一個老闆的人晃悠。因為忠仁自己并沒有看出文靜有多麼的風騷,是有人跑來變着法兒要勾引文靜,但他發現文靜每次都是很理智很有分寸地回絕了對方的挑逗。他認定這個女孩兒是把握得住自己的。他沒有當面戳穿常的意思。他現在還在用這個人,還得給這個人面子。r他對常說:“讓她走人還沒必要。讓她到後邊來吧,當我的助理,每天幫我審一下會計交的報表,我不在時替我驗驗貨。我這兒也需要有這麼個人。再重新找個迎賓員,也行。”r忠仁這麼說,等于一舉兩得。他要在常找的兼職會計前面再加一道關口,同時,也是給了常一個台階。r常當時落了個尴尬。但是他城府很深,沒有當即表現出不快。r他堆着笑臉對忠仁說:“那就讓她到後邊去吧。”r而文靜這會兒,對他常德昭也早就有了極不好的看法。r到忠仁辦公室工作之後,文靜當天就向忠仁反映了一個忠仁沒有注意到的情況。r她對忠仁說:“我不知道常總和收銀員是什麼關系,但我發現常很縱着那個汪。汪這陣子每天都要到外面給後廚現采幾次貨,這很不正常,可常一直裝作看不見,根本不管。”r忠仁當時聽了,不由得一驚。店裡每天的收支報表,那個兼職會計都能按時送到他的案頭,但他一直沒有騰出時間去審核;他也一直對常找來的這個汪挺信任,覺得這個女人不會在錢上做什麼手腳,但這會兒聽文靜這麼一說,他不能不警覺起來。因為後廚每天需要什麼貨,頭天晚上都要報給姚二,姚二第二天會如數送貨上門,沒有特殊情況,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店裡的人再出去現買什麼。忠仁當即查看了那些報表,果然發現在近一時期,幾乎天天都記有三四筆現金支出,單筆金額雖然不大,但合起來卻也不是個小數目。而汪是收銀員,又兼着出納,按照慣例,現采的東西進店,隻要廚師長在單據上一簽字,她就可以将其單據入賬抵支出。而她親自出去為後廚現采,沒人監督,賣蔬菜、肉類食材的又大都是小商小販,不可能向買者提供正式的發票,打的都是手寫的白條,她回來還不是說花了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她若真和後廚的人串通一氣聯起手來,那還真是一個不小的漏洞——忠仁想到了這一點。r忠仁在這件事上一點兒沒猶豫。他在當天晚上便召開了全員會,公布今後後廚臨時缺什麼需要現采,直接找文靜就是了,不要再找吧台的人。他說,他已經把文靜調到辦公室來了,主管店裡的财務,文有時間幹這事。r這個決定一公布,在場的人似乎都有些意外,當時是鴉雀無聲。忠仁能明顯地感到有人心裡不舒服了,有人的神經緊張了起來。但他沒有去征詢任何人對此的反應,這包括常德昭。他随即宣布散會了。r他就是要這樣,開始給自己的人賦予權力。他要往土裡摻沙子,往牆裡楔釘子。r讓忠仁很快就看到的效果是,那一天過後,後廚不再臨時補貨了,在會計的報表裡十天也找不到這種支出了。r通過這件事,他對文靜開始另眼相看了。他覺得這個女孩兒不僅形象出衆,而且還對店裡的事十分上心,是一個能成為自己耳目的人。r光啊!r忠仁由此一下子從這些天的糾結中擺脫了出來。他想,他真沒必要見對面的店就要開張了,緊張得一天到晚犯愁,他完全可以按照這家餐館的模式幹,管他什麼美食城不美食城,管他什麼一條街不一條街,先把利再往下讓,讓得顧客都覺得這便宜不占天底下再沒處去找了,人氣也就先聚過來了;你就是開上十個店,把我這兒四面八方全圍上了,也沒什麼可怕的啊!那還正好當我這兒的陪襯呢!人氣聚過來了,還怕掙不到錢嗎?随便出幾道利潤高點的菜就把讓出的利拽回來了!r回到店裡,他便讓常德昭在店門口左右兩側立起了三塊兩人高的廣告牌,一頭打出了最大衆化的品牌——餃子,十塊錢一盤二十個,這麼賣,在整個城南沒有第二家;一頭打出了最流行的品牌——水煮魚,讓利讓到二十八塊錢一例,那是任何一個過路人見了都會動心的價格,因為他花這點錢想在家自己做這道菜也做不出來;一頭又打出了最叫座的品牌——烤鴨,吃一隻送一隻,相當于四十九塊錢一隻,而做烤鴨用的白條鴨胚進價在當時就已經是三十八塊錢一隻了!r他等于在這個女孩兒的提示下在常德昭已經鋪出的基礎上又跨越式地向前邁了一大步。r這一步邁出後,很快見到了比先前那番變革更明顯的效果,上座率逐日上升,流水也跟着向上出現了新的漲幅。r忠仁再看對面的建築,包括斜對面那也圍擋起來的餐館,一點都不緊張了。他倒是開始盼它們早點拆除那些擋闆,和他的德長順來一個并駕齊驅,讓他所在的這條街更加熱鬧起來,讓全城的人都争相光顧,那将會是一番多麼讓人興奮的景象啊!r他帶着文靜接着又走訪了三環路内的多家有名的餐飲企業,看人家的環境布置,看人家的競争策略,看人家的前台服務。這使得他更加開闊了眼界,更加增添了突圍自救的信心。r一次出訪的途中,他們順路一起登上了一個景區高高的山峰。在那裡,俯瞰整個京城的景色,他忽然發覺自己已經從一種雲纏霧缭般的濁氣中超然而出,他看到了外邊世界的精彩。而這一切,他覺得在很大程度上又是源于這個女孩兒的陪伴。r當時,正值暖暖的太陽升至東方的上空。陽光下,他情不自禁地對她說:“永遠跟着我,好嗎?”r文靜說:“你覺得行,就行。”r忠仁在此時,是已經認定自己身邊眼下沒有比文靜更能讓自己感到如意的人了。亞男早已去世,陳倩又已遠離,在情感方面,他這會兒等于是處在一個空檔期,他需要有個女人輔佐自己,同樣也需要有個女人在其他諸多方面給他以慰藉。而文靜正像一看上去就可以借力的漂移物,漂至正疲于泅渡的人近前,忠仁要抓住她,以得到需要的喘息。r在那一天,天黑前,忠仁把她帶到了陳倩原先住的樓房内。他曾一直幻想陳倩有一天還會回來,那兒一直沒有退租。這個時候,他要把她也安排在這裡。r他對她說:“你不要再去擠集體宿舍了。你就住這兒吧。”r她說:“我沒必要住這麼好的房子。”r他說:“你現在有資格享受這種待遇。”r随後,他為她到街上買來了新的被褥和日常生活必需品。再之後,他把那房間的鑰匙交給了她。他要離去。r他對她說:“你休息吧。”r文靜聽了這話,沒有移動,而是站在原地雙眼直直地望着他,好像對他的意思未能完全理解。r這一刻,兩人之間突然出現了一種異常的甯靜。那種感覺像湍急的河水猛地中止流淌,兩岸相望的人都有所意外。r忠仁轉身了。r但他在就要推門欲出的瞬間,又回轉過身來。他看到她還是在原地紋絲未動地注視着他。r河水被分開,他橫跨了過去。他抱住了她。她也伸展開手臂抱住了他。r身上。r他唇對唇地對她說:“我想問你一個也許我不該問的問題。”r她說:“你說。”r他問:“你結婚了嗎?”r她的眼中一下子漾湧出淚水。r她更緊地抱住了他。r她說:“結了。”r忠仁用雙臂支起了上身,讓身子脫離了她的摟抱。他那原本明亮的雙眼暗了下來。他不想再往下問什麼了。他的目光轉向了窗外。這個時候,窗外,夜色已經降臨,高空中隻有幾顆微小的亮點,那是相當遙遠的星光在閃。r他想就這樣默默地離去。r但她伸出雙手,無言地解開了他的衣扣。r他是在一種恍惚的狀态下和她有了肉體的接觸。r他在進去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了亞男。r亞男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他一直還沒有碰過任何女人。他這是要讓這個女孩兒接替亞男嗎?r在一陣本能的狂風暴雨之後,他得到了瞬息的快感和久違的生理上的滿足。但當他翻身從她的肉體上下來,側卧于她的身邊之後,突襲而來的卻是一片沉沉的雲一下子遮住了他心中原本豁亮的天空。他不是看到了亞男在冥冥中冷眼注視着已經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而是在隐約中發現一個形象尚屬模糊的與他同性的男人出現在他的上方。他看到了這個男人因暴怒而圓睜的雙眼。r自己幹了什麼?自己在搞一個有夫之婦嗎?r有必要走到這一步嗎?有必要偏得做這種接觸嗎?有必要一定要把感情的色彩融會于原本單純透亮的相互關系之中嗎?r撞擊。r了啊!r想着想着,他的後脊梁處滲出了冷汗。r他坐起了身。他對她說:“我得回店去看看。”r在他就要離床下地之際,赤身全裸的文靜又擁到他的背上,把他的頭扳轉過來,與他深吻起來。r那一吻持續了很長時間。r在分開的時候,他又看到她的眼眶中漾滿了淚水。r他的心不由得又是一動,不由得又失控般地反轉過身,與她又交合在一起。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