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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得之東隅 失之桑榆

時間:2024-11-07 06:52:14

姚二又找上門來了。

r在德長順的辦公室裡,姚二對站在他對面的忠仁說:“女方那頭已經定了。你就準備哪天為你二弟娶她進門吧。”

r忠仁說:“你是辦了一件大好事。有什麼要我做的,說話。”

r姚二接住了忠仁的話茬:“你光會嘴上這麼說。”

r忠仁一怔:“我怎麼是光會嘴上這麼說?”

r姚二說:“我多少天前就跟你說過,我要給你店裡供貨,可你一直就沒提過這個茬。”

r忠仁一笑:“行吧,從明天起,德長順一切外采,歸你。我也正經解脫一下。”

r姚二說:“你是大老闆了,本來就沒必要天天自己起早采購。你放心,我姚二給你供貨,價,絕對不會高過市場的,你踏踏實實地坐鎮指揮吧,就權當我是你的一個夥計。”

r忠仁說:“你該掙的,還得掙,你也是在做生意。說實在的,我也早有心把這攤兒事委托給一個信得過的人。你接了手,我還真能騰出不少精力。我也看出來了,店面大了,要經心的事也多了,我還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每天把大部分時間都耗在外邊,人在店裡和不在店裡,不一樣。”

r姚二說:“你算是入這個門道了。就算你前台雇了經理,後廚委任了廚師長,但有些事真出了,他們解決不了,你也不能什麼事都讓他們拍闆。鑫第大酒樓比你這店大出多少倍,洪老闆還不是天天坐班,全天地盯在那兒?”

r忠仁說:“這事就這麼定了。”

r姚二說:“今晚你就讓人給我下單吧。”

r德長順正式開業那天,忠仁為忠義在店裡同時舉辦了婚慶典禮。在這之前,忠仁還為忠義在距熟食加工廠不遠處租了個一居室,布置成新婚洞房。

r那一天中午,忠仁把能請到的全請來了,二樓大廳十二張桌位坐滿了賓客。在陳倩的建議下,忠仁還從街上的婚慶公司請來了婚禮司儀。王長生、吳文斌、盧二虎、彭爺、盛爺、常德昭、周警長、程靜江以及城管的姚鎮山、老朋友葛六全都到了場,他們和忠仁同坐在一桌。陳倩也拉來了她過去認識的一大批政界商界的朋友,黃凱也帶着十多個人捧場來了。

r姚二是作為鄭玉芳的娘家人到場的。

r他這天是真高興。他陪着鄭玉芳和忠義給各桌敬完酒,自己又開始單獨給各桌敬開了。

r王長生對忠仁說:“你聽我的,對了吧?這店要還是原樣,這麼多客人來了,早擠得沒地兒了。”

r忠仁說:“你的許多見識确實高人一籌。”

r彭爺說:“王教授可不是一般人,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啊。他對你們這行還特别門兒清。”

r常德昭說:“忠仁算是在這地面上幹起來了,這才多大工夫啊,就讓德長順來了個天翻地覆,還給弟弟娶了媳婦,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哥哥就好了。”

r他見姚二從别處湊過來,給這桌人敬酒,說:“姚二!你小子這回跟忠仁搭上親家了,得多喝三杯。”

r姚二還真連喝了三杯。他對衆人說:“我把我這妹妹嫁過來,是有目的的,我是要乘雲展鵬翅,借風揚桅帆!”

r吳文斌說:“你快成鬥酒飲後的李太白了!還真有詞兒啊!”

r衆人笑。

r常德昭對衆人說:“我也真有心乘乘忠仁這朵雲,借借德長順這道風,把我那小店并過來,和忠仁一塊兒幹。我那店自己幹了半天,沒掙到什麼錢啊。”

r坐在邊上的忠仁聽了,有些意外,但沒接他的話茬。

r王長生對忠仁說:“我說還真可以,要這樣一來,你這店正經又增加了不少面積,又能多擺不少桌啊!”

r彭爺也對忠仁說:“當初程老闆轉讓他這店時,你就錯過了一次機會,現在常老弟有這心思了,别再讓第三者搶過去,你到時候後悔。”

r忠仁說:“我不知常兄有什麼具體的想法。”

r常說:“我這也是腦瓜子一熱。回頭再說,回頭再說。”

r他等于把說出來的話又收了回去。

r大家也隻能是不再認真。

r主持婚禮的司儀這時提議:“咱們讓新郎新娘唱首歌吧。”

r衆人附和:“對對!唱一首!”

r忠義和鄭玉芳被推至麥克風前。

r衆人讓二人唱《夫妻雙雙把家還》,但忠義一點兒也不會唱。姚二自告奮勇,他說他扮董永。他站在忠義身邊一亮嗓子,還真讓在場的人都叫開了好,他唱得蠻是那麼個味,鄭玉芳再音調亮亮地一和,全場響起一片掌聲。

r德長順開業暨何忠義鄭玉芳新婚慶典,就這樣,在相當歡樂的氣氛中結束了。

r讓忠仁想不到的是,就在衆人送忠義和鄭玉芳去洞房的路上,亞男下邊大出血了。她不僅臉白了,兩腿也打開了晃。

r忠仁當時就察覺事情有些不妙,因為他立刻想到了亞男已懷上了孩子。他急忙帶她到附近的醫院去看。

r經醫生一診斷,是輸卵管破裂造成的,而這起因則是妊娠異位,需要緊急輸血,但去的那家醫院處理不了,那兒沒有這方面的條件,得轉院。這一轉院,誤事了,路上遇上堵車,耽誤了好幾個小時;等到了另一家醫院,亞男,沒能從那急救台上下來。

r給忠義辦喜事的當天,亞男,沒了。

r那一夜,忠仁悲痛至極。

r女人。

r他為突然失去她而失聲痛哭。

r店裡的許多人,在這一夜一直在他的住所陪伴于他的左右,直至他睡去。尤其是陳倩,在這個時候,她好像不再是他的雇員,而是他的親姐姐,她為他的悲痛而悲痛,她為他遞水送飯,關照緻微。

r人樂。

r在亞男的屍體要去火化的那天早上,德長順斜對面與之相距不足二百米的一個店鋪門前,噼裡啪啦地響起了足有半個小時的鞭炮聲。那明顯是讓忠仁聽的。

r那時,正是忠仁帶着忠義等人起身去醫院太平間之際。

r有人告訴忠仁,鞭炮是從德長順出去的徐大望放的,這家夥不久前帶着他的那幫徒弟投靠了一個叫鞏建利的人,他讓鞏在那個地方盤下了那個店,然後進行了簡單的裝修,今兒個是挂出了川湘菜館的招牌,放鞭炮以示開張。據知情人說,他那兒經營的除了郝廚帶來的新菜,全是德長順這邊的菜,面積雖然沒有德長順大,但也有二百來平方米,足可以與德長順形成對這趟街的客流的競争。而且,他在這天還于門前立出了一塊挺大的廣告牌,德長順這邊有的菜,他全都列上了,且每道菜的價錢也全比德長順的便宜至少三塊!

r忠義聽了,當時就火了。

r他對忠仁說:“這小子這是有意要和咱們作對。他要是做起來了,咱們這兒的老顧客還不都得被他拉走?兩家距離太近啊。我去砸了他的店,讓他幹不成。”

r忠仁說:“這節骨眼兒上,别去招事。他開就開吧,形成競争也不一定是壞事。它可以促使我們往更好裡去做,他那兩下子我心裡有底。”

r忠仁很理智地把忠義的火壓了下去。

r亞男的後事辦完後,忠仁仍是好長時間一想到亞男就想哭,常常夜不能寐,白天也很難擺脫對亞男的思念。而店裡的生意在此之後卻如日中天,每天一到飯時,桌桌滿座,來得稍微晚點兒的人,就隻能在門口等了;就是等,許多食客也不肯離去。黃凱也帶客重返而來,他甚至提出全年包下德長順三個雅間,并随之拍給了陳倩三萬塊預付金。這中間,德長順全新的就餐環境起了重要的作用。凡是來過的人,看這裡正經是個酒樓,裝飾盡管算不上多高檔,但幹幹淨淨,亮亮堂堂,菜價也适中,請個客,吃個飯,很舒心,有面子,都願意回頭。當然,全新的後廚團隊出的菜也給勁,客人吃了還想吃,也是一個原因。人氣就這樣很快出現暴增。為了讓等候的人有個先後次序,陳倩到後來便發開了号。不然,客人為争個座兒,都有急眼的。店裡一年過後,月流水比改建前比徐大望在時上升了近三倍,這對于忠仁當說是一種極好的安慰。

r人死不能複生,活着的人該幹的事還得幹。忠仁的情緒在這中間漸漸地調整了過來。

r這年春節過後,常德昭主動找上門來,在德長順的辦公室裡,與忠仁面對面地坐到了一起,他又重新提起他在忠義婚宴上說的意思。他這會兒已經不再是腦瓜子一熱了。他說他想以他的果品店入股德長順的形式,和忠仁一起幹。他說:“這樣,咱們等于是合夥經營,你用我這店,我不要你一分錢,你隻需年底算總賬,每年按全店利潤的百分之二十分我紅利就是了。”

r忠仁經過一番思考,接受了他的方案。

r在忠仁看來,他的要價不高。因為他的果品店的總面積不少于德長順的三分之一,他那裡面也至少可以擺十七八張桌子,并過來,相當于又增加了一個德長順現有的一層服務區。而将果品店與德長順連為一體也不是一件複雜的事,隻需在兩家的隔牆上打開一道門即可以實現。這項工作,請兩個工人,一天就能搞定。剩下的事,無非是再添置一些桌椅,那簡單得很。

r這會兒的忠仁不像剛接手德長順時那麼縮手縮腳了,他心裡有底了,每天的進項,讓他對于擴張可以産生的效益充滿信心。這中間,每天來店裡的客人坐不下了,是個動因;徐大望在他眼皮底下開店,天天跟他對着幹,于無形中對這件事更起到了促進作用。按照忠仁的想法,他徐大望不是把德長順的菜譜大都搬過去了嗎?不是想把德長順原有的老顧客都吸引過去嗎?那好,我這兒專門辟出一塊場地,繼續經營原有的菜,作為保留菜品維持住原有的客人,你賣什麼價,我這兒也賣什麼價,甚至比你賣得還低,即使拼得無利可賺也無妨,我這兒還有新建的雅間和二樓撐着呢。我這頭另走一條路數,往高檔上做,往新美上做,培育新的顧客群,看最終你還怎麼往下幹!按照這一思路,常的果品店并過來,正可成為接受對方挑戰的絕好陣地。

r忠仁心裡早有體會,在這條街上,如果兩家經營同樣的買賣,不可能和平共處。當初迎客居在時的局面就說明了這一點。如今,忠仁從骨子裡怎麼可能容得下又一個迎客居式的店沒有終日地在近前攪和呢?不是他心胸狹窄,而是現實擺在那兒呢,你不想辦法把對方擠出視線之外,對方就會把你攪得難得安甯。因而,在常這件事上,忠仁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r常德昭對于忠仁接受了他的方案相當高興,他當即和忠仁簽訂了入股分紅的法律文件。五天之後,果品店變身成德長順前台的一個組成部分,便開始了接客。接下來,常又主動請纓,要求忠仁委任他做德長順的副總經理。他對忠仁說:“總經理當然是你了,我當副的。有些事,你不必直接出面,我給你在前面扛着,保準沒人來鬧事,我人熟啊。在這地面上,我畢竟混了有七八年啊。”

r忠仁倒是沒覺出這有什麼不好,因為常在這地面上,确實比他交際廣泛,德長順試營業時出的那檔子事,如果不是常讓他結識了盛爺,還真難說最終會是什麼結果。隻是前台的事,忠仁已全權托付給了陳倩,如果在陳倩前面再安排一個管事的,會有礙陳倩能力的施展,因而,忠仁又有些猶豫。常看出了他的心思,對他說:“我不會妨礙陳倩的工作的,她還當她的前台經理,她該管的事還由她管。我隻是在你不在時,替你坐鎮,有難纏的主兒來了,我再出面,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有些事可能會解決得更順當。”

r忠仁最終同意了他的請求。在忠仁看來,他常德昭此舉的目的,無非是要盯着店裡的收支,怕收銀的在收入上不給他說實話,出假賬。為了讓他一百個放心,忠仁又很幹脆地讓他找了個兼職會計,由這個會計接手原先亞男管的那攤兒,每天攏賬,每天出收支報表,一式兩份,一份忠仁收着,一份就讓他常德昭攥在手裡,年底不用再細算賬,全明着做,當天當月的都讓他一目了然。

r常德昭在正式就職的那天,還特意請忠仁和陳倩在外面一家挺高檔的餐館聚了一下。當時,忠仁想拒絕他的此舉,說咱們就是做餐飲的,沒必要跑到外邊去扔錢,但他說:“找個安靜的地兒,一塊兒坐坐,可以彼此加深了解,更有益于今後一塊兒工作。”他們那天還真在一塊兒聊了很久,天南海北的,兩個多小時之後才分手。常德昭有輛本田,他那天還成了專車司機,送忠仁到家之後,又送陳倩回住處,表現得既殷勤又相當周到。

r在飯桌上,他曾一個勁兒地向陳倩表示,他當這個副總經理,實質上就是要一個好聽的頭銜,店裡前台的所有事務,還是你陳倩說了算,他不會幹涉陳的任何工作;他初來乍到,事事處處還需陳多加關照。

r但是沒出兩個月,陳倩辭職不幹了。

r從表面上看,陳倩要走的起因,是常插手了前台的一樁人事。

r那是一天傍晚,一位中午在店裡就餐的客人匆匆地從外面趕來,問前台收銀員鄭敏芝看沒看到一個牛皮紙信封,他說他記得中午結賬時落在吧台了,那裡面裝有别人送給他的三千塊錢禮金。鄭敏芝回答說,未曾見到。但那人走後,常德昭卻找到忠仁,說他明明見到鄭當時收起了一個信封,說鄭不誠實,不适合再在店裡直接跟錢打交道。忠仁聽了,心裡也着實不舒服,店裡的人若真的手腳不幹淨,有損店的形象;稍微有點覺悟的人都會拾金不昧,這個鄭怎麼這樣呢?忠仁讓陳倩找鄭談談,看她能不能知錯就改,把收起的那個信封交給店裡,等那個客人再來消費時,歸還人家。但結果,這個鄭翻臉了,說店裡人太小瞧她了,她不至于因為三千塊錢幹出這種事來。接着她便不來上班了,讓店裡給她結工資,她不幹了。這讓忠仁當時有些為難。因為這個鄭是陳倩從外面挖來的,是陳倩的同鄉,是一個幹活很利落,形象又相當不錯的人,且一直幹得不錯,沒出過什麼錯,如果真冤枉了她,又讓她走人,實在不合适。因此,忠仁又拜托陳倩去做她的工作,說既然她沒見到那個信封,這事就算了,她也沒必要鬧到這個份兒上。但就在陳倩正準備再找這個鄭談談時,常攔住了陳倩,他對忠仁說:“哪有當老闆的被一個小小的員工拿住的?她要走,讓她走!難道還要求她留下不成?我手裡有的是能幹這差事的。”他當時就打電話叫來了一個叫汪琳的女人,說,這女人是他的外甥女,在别處做收銀員有兩年了,絕對有經驗,也絕對可靠,讓忠仁過目;随後,他又盯着忠仁給鄭結清了工資。當時,忠仁也看出了陳倩有些不快,但又覺得常說得在理。如果是個人動不動就以辭職要挾,而當老闆的又以退讓委曲求全,那這店豈不沒了體統?且常找來的人又是一個幹過這差事的,形象也不比鄭差到哪兒去,因此,忠仁也就依了常的意見。可是,就在當天夜裡十來點鐘的時候,忠仁回到住處,已經準備睡覺的當口,陳倩打來電話,說她家裡有事,不能在店裡接着幹了。

r這讓忠仁當時就是一愣。

r陳倩在忠仁心目中,是一百個鄭也不能與之相比的。忠仁正倚靠着她給他支撐前台局面呢。而德長順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不說百分之百全是由陳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也當說有陳一半的功勞。是陳引進了收銀軟件系統,讓德長順在管理上上了一步台階;是陳推進了店面格局的升級改造,且排除了外來的幹擾,使德長順面貌終于煥然一新;是陳發現内患又使忠仁順暢地度過了後廚被人抽空的關口,穩住了客源,創出了店裡流水的新高。這一切一切,無不說明陳是一個相當能幹且肯幹會幹的人,是一個相當稱職的管理者,她說她不能在店裡接着幹了,不就是要辭職走人嗎?這對德長順來講,真可以說是樓台失柱,屋宇斷梁。

r忠仁當時在電話中問陳:“你家裡出什麼事了?”

r但陳倩不肯細說。

r忠仁說:“你家裡若有事,必須得回去,你可以請幾天假啊,沒必要辭職啊。”

r陳倩說:“我這一去,恐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把事辦完。我不能誤你的事。”

r忠仁說:“隻要你能回來,我等你多久都行。”

r陳倩說:“你真沒必要這樣。現在不是常總來了嗎?他完全可以把我現在管的這攤兒捎帶着管起來。”

r忠仁說:“常來了,不是替代你的。他隻是個股東,職務上隻是挂個虛名。這個意思,他也當面跟你說過,你真的不要多想。前台,我隻能靠你。”

r陳倩說:“我真的沒那麼重要,我也真的得回去,你也真不要再等我。”

r忠仁說:“你一定要回去,我也不攔你,但你一定要回來。”

r陳倩沉默片刻後,挂了電話。

r到了這會兒,忠仁無法去睡了。他真的後悔了,後悔答應常的要求,給常挂了個什麼副總經理的頭銜。他想,陳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出辭職,絕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本來幹得正起勁,正全力以赴地投身于每一天的工作中,正舒心于每一天都有每一天值得快慰的成果,突然間,頭上又冒出一個上司,一個陌生的又是是個事兒都想插手的“婆婆”,她心裡肯定是難以接受了,不舒服了,感到失去了應有的信賴,感到每天不想看對方的臉色也得看,感到以往那種自己對她言聽計從的日子有可能不會再有了。一定是她想到了這些。自己應當當面再跟她好好交流一下,應該讓她知道,盡管已經定了的事不好再更改,但他何忠仁依舊依靠她依舊信任她,這是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的。至于讓鄭敏芝走人,他更想向陳解釋:那是我一時接受不了鄭的态度,才那樣決定的,跟常并沒有多大關系,你陳倩千萬不要以為我是什麼都聽常的了;常出任這個副總經理就是個擺設,他不可能有超越于你之上的權力,前台一切事務,還是你陳倩說了算!

r他忍不住穿衣下床,跨出門去。

r他趕到了陳倩住的那棟樓下面。但在那樓門口,他又止住了腳步。

r因為他看到樓上陳倩住的那個房間,窗口一片漆黑。顯然,陳倩在這個時候已經熄燈休息了。他不便再上去敲門,去叫醒她。他畢竟還隻是她的老闆,他和她相處還沒到無所禁忌的地步。他不禁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了,他着實不便再上去了。就是陳倩還沒睡,自己上去了,也不太合适啊,畢竟男女有别啊——他這樣對自己說。他覺得她就是想走,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店裡的員工上崗後,都要押半個月工資在店裡,以防員工不辭而别,陳倩也不例外。而且,這個月,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除非她押金不要了,這個月這二十多天的工資不要了。忠仁同時想到了這兒。當然,他又不願這樣想。他覺得他一這樣想,就等于把陳倩混同于一般員工了。她怎麼可能不辭而别呢?她是我最最信賴的人啊!她要真的一定走人,也一定還會跟自己打招呼的,一定會的!

r于是他這樣自我安慰着又離開了那棟樓。

r身來。

r就在這瞬息間,陳倩不見了,燈光不見了,四下裡毫無聲息,一片黑暗。這是一個夢。

r自己。

r談談。

r然而,第二天,他比任何一天都要早地來到店裡之後,等來的卻是一個服務員給他捎來的陳倩已經離開的消息。

r這個服務員告訴他,陳倩昨天夜裡就在網上買好了今天回老家湖南的火車票,她這會兒已經去了西客站,是趕今天上午十點鐘的火車,她說她這一走就不回來了,她讓這位服務員代她請求他原諒。

r忠仁當時腦子裡一下子陷入了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到應當給她撥個電話。

r但她的手機關機了。

r他想到她的崗位押金還在店裡,想到她這個月的二十多天的工資還在店裡,他覺得他無論如何也得再見她一面,他不能像對待一般員工那樣,就這樣把這些錢壓下來,他必須得對得起她;盡管她走得讓他難以接受,他也得這樣做,否則,他一輩子都會感到不安的。

r他當即找到趙興,讓趙興開車送他,趕向西客站。

r但是他晚了一步,他購到站台票跑進站台的時候,去湖南的那趟火車已經啟動,已經開始緩緩前行了。

r他急忙追向車頭,想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通過車廂窗口尋找到陳。

r然而,直到最後一節車廂從他的面前閃過,他也沒有看到陳的面孔。

r火車提速了,它很快消失于遠方。

r忠仁在那站台久久地站着,他感到極度的失落,感到頭上的天空都沉沉地昏暗了下來。這是他有生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感覺。而這會兒的天空實質上隻是略有薄雲,很亮很亮的太陽正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注視着他。

r義怡軒後院。

r錢永昌正在這院子裡轉悠。

r這院子不大,滿打滿算也就四十來平方米。就是這麼個地兒,卻橫着豎着地擺着十幾個挺高的貨架。那貨架全都隔有四層,層層都晾着出鍋不久的用不鏽鋼托盤裝得滿滿的各類熟制食品,有醬肘子、醬豬耳、醬豬蹄、醬雞。那是在散熱。幾個小時之後,他就要讓夥計們将其打包,然後送至周邊各家超市。

r他也在做熟食,也在像何忠仁兩兄弟一樣開着餐館的同時,經營着這種買賣。他是自打見到德長順起了二層那一天起便進了這行。他從何氏兄弟的起家看到了這一行當巨大的他一直沒在意的市場。他也要雙管齊下,也要在這個市場切走他能夠得到的利潤份額。而這中間的關鍵所在,是他無法接受何氏兄弟離開他竟也在京城站住了腳,這讓他很沒面子,讓他覺得自己在人前人後矮了半截。因此,在往外鋪貨的時候,他有意和何氏兄弟競争,你發貨價十元的東西,我這兒發九元甚至八元,在價格上一上來就形成優勢。而熟食的制作本身并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你出售的東西,隻要做過這玩意的廚師吃上兩口,就能知道你在裡面都放了什麼佐料;對于有着資金實力的錢永昌來講,擠占忠仁已獲得的市場,并不是什麼難事。他一下子就聘了六個師傅做這些東西,且在口味上與何家的追求一緻。他現在已經取得了初步的戰果,已有一些賣過何記熟食的超市成了他的賣場。這讓他很高興。這會兒,他正幻想着,再用不了多久,忠仁就有可能完全失去原有的陣地。而一旦沒了這一方财路,他想,忠仁支撐一個近千平方米的酒樓,會有讓忠仁好看的。

r就在這時,靳友才從院子的後門進來了。

r錢聽見腳步聲一回頭,看到了靳,他有些意外。盡管兩人早就相識,但他沒有迎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等靳走近。

r靳故意問他:“您不認識我了?”

r錢說:“你不就是孫敬德孫老闆的夥計嗎?姓靳,對不?”

r靳說:“對對。不過,現在孫老闆早不在世了,他的那個店歸一個姓何的了。”

r錢問:“那你現在幹什麼呢?”

r靳說:“什麼也沒幹。那姓何的嫌我這前朝元老礙眼,接手那個店沒幾天,便把我開了。”

r錢說:“那這姓何的也太容不下人了。”

r靳說:“他容不下我,我就要讓他的買賣做不下去。我今兒個找您,就是沖這事來的。我聽姚二說,您也在做熟食了。我想幫您鋪貨。”

r錢說:“我已經雇人往外鋪貨了。”

r靳說:“這我知道。但我更知道還有不少的超市您還沒進去,還被那姓何的占着,而這些超市賣慣了他的熟食,不願進别的牌子的貨。您要讓我幫您鋪貨,我肯定能叫他乖乖地向您讓出他已經占據的這些地兒。”

r錢問:“你有什麼高招兒?”

r靳問:“您真想聽?”

r錢說:“真想聽。”

r靳說:“那我就說給您聽。”

r也就是在這一天,靳友才成了錢永昌的雇員,專門負責開辟銷售錢這兒的熟食的新市場。

r靳友才為了讨好錢永昌,他在那天還告訴了錢他來義怡軒的路上發現的一個情況:錢的胖妻金淑娴跟姚二混在了一起。

r錢永昌聽了,當時就有點七竅生煙。錢不是在乎自己的女人,而是感到這種事對于自己是一種恥辱。在靳友才面前他沒說什麼,但他很快地追尋到了姚二的小店。在那小店二樓,他還真抓了這兩個人一個正着。那一刻,他滿屋子轉地找開了可用的器具,吼着要殺正在床上和金淑娴親熱的姚二。

r但姚二對他的舉動報以不屑。

r姚二穩穩地坐在那兒對他說:“我還真有點不信!”

r金淑娴倒是有點怕了。她怕錢永昌真的傷害自己的這個小男人。她赤條條地撲下床,抱住了錢永昌,讓姚二趕快穿上衣服離開了現場。

r錢暴怒之下,在那天,做出了與金淑娴分手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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