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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柳暗花明

時間:2024-11-07 06:48:13

錢永昌還是讓忠仁和他面對面地坐在了一起。這是在過了一夜之後的第二天上午,在他的辦公室裡。他的辦公室也是在這店的後院那些台階之上,與他的住房隻有一牆之隔。

r口茶。

r他平和地對忠仁說:“我考慮再三,你們兩兄弟還是離開我這兒吧。我這兒生意不太好,一下加不了兩個人手。至于你說的可以做醬香雞,那不太适合我這種地方。你要帶着你兄弟到一家熟食店幹,我看倒是很合适。我已經給你們聯系好了去處,那兒正是一家賣熟食的老店。那老闆是我多年的朋友,你們到他那兒幹,待遇不會太低。待會兒我讓人帶你們過去。”

r他這是相當委婉地把忠仁兩兄弟辭了。他已經認定,忠仁沒有留用價值,忠仁不可能給他帶來什麼好的效益,因為忠仁炒菜的功夫還不到家,還得練,而他則不想把他的店辦成培訓學校。他的店一旦要辦成培訓學校,他就有可能付出顧客流失的代價。任何客人一嘗你這兒的菜品口味不對、色形不佳都不可能還會回頭。他需要的是一上來就能給他炒出精品的人,一上來就能赢得客人贊譽的人。也隻有這樣的人來充實他現有的後廚,他當下的局面才會改觀,才不會讓客人吃了你的東西說不怎麼樣!至于忠仁說的自己會做醬香雞,他更是看不上眼,那技能太單一了,他不可能為做這一種菜,管吃管住還得付工錢地幹養兩個人。因為以往的經驗告訴他,他這種餐館每天能點雞吃的人不可能太多,客人進店,大多數是奔着吃炒菜來的,有幾個來了想啃隻雞呢?雞又不下飯!他現在的菜譜上就有雞,盡管那名字不叫醬香雞,但也是以整雞為原料加工出來的,從點擊率上能看出來,每天賣出的數從未超過兩位。所以,他對此不感興趣。再有,他覺得,忠仁上竈炒菜都尚未達标,做别的,說出大天來,又能好到哪兒?一個剛出校門的學生,想要入流,恐怕得三年。三年,他等不起!

r忠仁這會兒别無選擇。他明白錢的意思,也沒有勇氣勉強對方。京城,對他來講,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對方沒有把他一推了之,撒手不管,就已經相當不錯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r忠仁退至門外時,姚二正從那些台階下面拾階而上。

r姚二從他的神情中好像看出了什麼,惑然地望着他。

r他想向姚二打個招呼,但他沒有。他似乎覺得他這會兒在任何人的眼裡都已屬多餘,他和姚打招呼,又能換來什麼?他避開姚二的目光,垂首而去。

r姚二回望了他一眼,也有心問他點什麼,但沒有停下腳步。姚二這會兒還有另一件事需要立刻去請示他的老闆。

r姚二在這個店裡是很會做人的,他知道怎麼做能讨得錢歡心。他需要讨錢歡心,因為他得靠錢吃飯。而且,他的差事是有油水可撈的,他得想辦法維持住錢對他的信任。

r沒等他敲門,錢已經把門拉開了。

r錢似乎正想叫他進屋。錢也似乎從他的腳步聲中就已經聽出他的到來。錢在這個時候顯然需要找個人做一番情緒上的宣洩。

r姚二進屋後,說:“我怎麼看忠仁有點不高興?”

r錢陰着臉說:“他還不高興?他也想得出來!他要在我這兒做雞,還要每進一百斤的東西返給供貨商一隻熟的。他做雞用不用我的作料?用不用我的燃氣?用不用我的鍋碗瓢勺?他這是要拿我的東西做人情!還沒做呢,就背着我向别人許願,将來,要真做起來,還不知會怎麼着呢!我為什麼不想讓他操持起這件事?最關鍵的原因就在這兒!他就是真有能耐,我也不用了。我這麼多年了,什麼事都能容,就是容不下自己的夥計背着我做手腳!我給他找了個他能發揮的地兒,等會兒我就讓人送他走人。”

r姚二說:“您這麼做就對了。”

r姚二為了讨好錢,實際上,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出賣了忠仁。

r錢說:“咱們還是踏踏實實地做咱們現有的買賣吧。我還真不信我這店就做不起來。”

r姚二說:“咱這兒有優勢。菜差點,咱們可以再尋摸高手啊。現在廚子滿天飛,說不定哪天,就有能人登上門來。您甭着急,我也給您想着,實在不行,哪家店火,我幫您從哪家挖一個人過來。”

r錢說:“說到這兒,我倒琢磨,前台也得有個像模像樣的人張羅,現在生意不好,也不光是後廚的原因。”

r姚二說:“還真巧了,您想要的人,現在門外就有這麼一位,人家是主動找上門來的。她也還真是要模有模要樣有樣。她自稱是從山東德州那頭過來的,問咱們這兒要人嗎?要不要我把她叫您這兒來,您過一下目?”

r錢問:“她幹過咱們這行嗎?”

r姚二說:“沒幹過,但可以調教嘛。”

r錢說:“行,你把她叫來,我見見。”

r姚二看得出來,錢說這話時,氣色變了。

r忠仁和忠義在一塊招工廣告牌前停下了腳步。

r那天,忠仁一從錢永昌的屋裡出來,就帶上弟弟離開了義怡軒。他們去了錢說的那家熟食店,但他們也沒能在那裡留下來。那家老闆說他現在隻需要一個幫手。忠仁不可能讓忠義和自己分開。他想帶着忠義返回義怡軒,讓錢永昌再幫他們找個新的去處,但忠義說:“我看那姓錢的讓咱們上這家來,就是轟咱們離開他那兒,咱們還回去找他幹嗎?你還把他當好人嗎?他要念及一點咱父親對他的好,也不會把咱們推出來。咱們若是再去找他,誰知道他又會把咱們支到哪兒去!有這工夫,咱們不如自己尋摸個地兒。”忠仁聽取了忠義的意見。他也看出了錢的本質。他雖然與之接觸時間有限,但錢那種精于算計以利為重的為人已經在他面前顯露無遺。他也不想再去和這種人打交道了。隻是在京城這個世界,除了錢永昌,除了義怡軒,他們人地兩生,能上哪兒尋摸到可以落腳之處呢?

r他們亂撞了幾家餐館,但都受到拒絕。這使他們随之面臨一個對他們來講十分嚴峻的問題:當天住在哪裡?因為天馬上就要黑了,他們如果去住旅館,就得支出一筆不小的費用,而他們身上帶的錢有數,那樣支撐不了多久;如果露宿街頭,人,恐怕還受不了這個時節的夜寒。

r就在他們徘徊于無奈之際,他們看見了一塊招工廣告牌。

r這是京城南四環外的一個在建的寫字樓工地門口。

r那牌子上貼着的一張紙上寫着這樣兩行字:本工地現招聘小工,一天五十元,管吃住。

r兩兄弟不由得眼前一亮。

r忠仁說:“不然,咱們先在這裡幹一段,起碼,咱們可以不用花錢就能有地兒睡覺了。”

r忠義點了點頭。

r工地附近的一個小小的街頭酒館。夜晚。

r忠仁兩兄弟和一個叫葛六的人同飲于一桌。

r葛六,是他們在進入這個工地之後結識的一個當地人。他們有求于他。

r館的。

r這家酒館十分簡陋、肮髒,桌上抹一把都能抹出一手的油污。但這裡又有着難得的清靜,很便于交談。

r了解。

r葛六,是他們所在工地的保安。這個年長忠仁兩歲的漢子,有着一副強壯的體魄,也有着一種豪爽的性格。他的家,就在這工地附近的這個酒館所在的村裡。他對當地的情況了如指掌。忠仁和他接觸幾次之後,感到他有可能對他們的問題做出有價值的解答,于是,便請他與他們坐在了一張酒桌前。

r幾口酒下肚之後,忠仁說出了他的想法。葛六聽了,輕輕地用手拍了一下桌面,說:“放心幹你們的。那闆房早沒人要了。那是一個包工頭留下的。那個工程的投資商不知什麼原因,跑了,沒人給他們發工資了,他們也卷鋪蓋走人了。那闆房閑置在那兒有一年多了。你們用你們的,保準沒事。誰要找你們麻煩,你們就找我,我給你們去擺平。”

r忠仁聽了,不由得又向他舉起了酒杯。

r忠仁說:“有你這話,我心裡有底了。來,再幹一杯。”

r兩人同時酒到杯幹。

r葛六說:“痛快!”

r忠仁說:“我這攤兒一旦支起來,咱們再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少不了。”

r葛六說:“我就好這口,平常沒飯吃可以,沒酒喝,不行。”

r忠仁說:“小問題。我這熟食每天若能出去十斤,兩瓶二鍋頭回來了;若能出去二百斤,一瓶五糧液回來了;若能出去三千斤,一箱貴州茅台回來了。你想吧,咱們還愁酒喝嗎?”

r葛六說:“照你這麼說,我幹脆也辭職跟你們幹得了,我就當你們的推銷員。你還别光想着做出來的東西賣給這工地裡的民工,這方圓十裡十幾家商鋪超市的老闆,咱都叫得上名,咱可以讓你們的貨上架啊。隻要你們的東西做得真的好吃、實惠,一天賣他個千八百斤,我說那不是什麼難事。”

r忠仁站起身來,他給葛六又滿了一杯酒。

r他再次舉起自己的杯子,說:“咱們就這麼定了。我這攤兒一旦支起來,你就幫我打外圍。多的我不敢說,我現在就可以向你承諾,我掙一百塊錢,有你十塊。真要像你說的,一天能銷出千八百斤,你幹這保安,也還真就沒什麼意思了。來,再幹一杯!”

r忠義也站起了身,他也向葛六舉起了杯。

r忠義說:“我哥說話,從來不會反悔。咱們真的在一塊兒幹吧!來,我也敬你一杯。”

r三個酒杯沿兒對沿兒地碰在了一起。那發出的聲音很清脆,在這個黑黑的夜晚,那明顯地讓人産生了一種亮亮的感覺。

r葛六,還真讓忠仁兩兄弟用上了。

r忠仁兩兄弟在那個工地拿到一個月的工錢之後,便辭職出來,正式把那闆房當作了立足之地。

r他們按照計劃先把那闆房内清掃了一遍,然後,用他們從曾在的那個工地撿來的人家廢棄的腳手闆外帶一些舊磚,支搭出了一張可供兩人睡覺的大鋪;找了兩塊五合闆,把那缺了玻璃的窗口封住,使之增加了些安全系數;随之,他們在附近的商鋪買回了必需的日用品。他們在京城的第一個家,就這樣簡單地安頓了出來。緊接着,他們又從舊貨市場買了輛破舊的三輪車,修了修,由此又有了可以代步的交通及銷貨工具。這一切就緒之後,他們便在那闆房内開始了他們事業的實質性的操作。他們從吳文斌那兒買回了十隻淨了膛的仔雞,同時又在其所在的那個市場買回了一些豬耳、豬蹄、豬肘。他們不僅要做醬香雞,還要做醬制品系列。這中間,忠仁負責下料,掌握火候、口味,忠義打下手,二人配合默契,幹得井然有序。

r在這年五月初的一天,他們做的醬香雞、醬豬耳、醬豬蹄、醬肘子擺進了一個個托盤,那色澤紅潤,香氣撲鼻,且口感柔嫩,完全達到了忠仁預期的效果。

r他們把這些食品裝上了他們買的那輛破舊的三輪車。那按成本算,有五百來塊錢的東西。

r他們要進行首次試銷。

r他們兄弟二人一前一後在那坎坷不平的枯草遍布之地,推着那三輪車走向了他們早就選定的銷售之處——他們曾在的工地大門口。

r這個時候,正是這天的下午五點來鐘,那裡的工人很快就要下班了,很快就會有六七百人湧出那門口。

r場了。

r讓他們沒有料到的是,他們還沒有體驗到實際如何,就有人來擋道了。

r來的是一群地痞,一共有七個人。

r領頭的是一個左眼皮上有塊疤的黑大個子。他們在距那闆房沒有多遠的地方堵住了忠仁兩兄弟的去路。

r疤瘌眼兒問二人:“誰讓你們住我這闆房的?”

r忠仁一愣:“這闆房是你的?”

r“廢話!”

r“誰證明是你的?”

r“不是我的,我來找你?”

r“你什麼意思吧?”

r“住我的房子不能白住,掏錢!”

r“我們沒錢!”

r“沒錢?你們做買賣?”

r“我們不過是想混口飯吃。”

r“我不管你們是不是混口飯吃,告訴你,一個月給我兩千塊,少于這個數,你們馬上滾出這個地面。”

r“我們要是不走呢?”

r“不走,我先讓你嘗嘗這個!”

r疤瘌眼兒當頭便給了忠仁一拳。這一拳,正打在忠仁的鼻骨上,當時就有血從忠仁的鼻孔中流了出來。

r忠仁有些蒙,他想不到對方如此野蠻。

r在後面推車的忠義看到這場面,沖了上來。他猛然躍起撲在疤瘌眼兒身上。

r他大叫道:“敢打我哥!”

r疤瘌眼兒有點猝不及防,他雙腳沒站穩,被忠義撲倒在地。

r但忠義沒有占到便宜,就在他和對方倒地的一瞬間,那邊上站着的六個人同時動手了,他們手腳并用,拽,扯,打,踢,一下子把忠義捂在了那兒。

r忠仁松開車把,再沖上來的時候,扭轉不了局面了,他更是寡不敵衆。

r就在這個關口,葛六從遠處跑了過來。

r眼兒。

r葛六對疤瘌眼兒說:“幹嗎呀?這兩位是我兄弟。”

r他認識這個疤瘌眼兒,也認識疤瘌眼兒帶來的那幫人。他把挨了打的忠仁和還要和他們打鬥的忠義擋在身後。他很理智。他這時很清楚忠仁哥倆和對方是一種什麼樣的對比,他即使完全站在忠仁這條戰線上,也需要緩和一下對方的攻勢。

r疤瘌眼兒撣了撣身上的土,瞪圓了雙眼對葛六說:“是你兄弟?夠行的啊,敢跟我動手?我還沒把丫蛋黃捏出來呢!”

r葛六說:“看在我面上,消消氣。”

r疤瘌眼兒說:“你說怎麼辦吧?他們占用了我的房子,還打了我。”

r葛六說:“我替他們向你賠不是。隻是這房子,真是你的?”

r疤瘌眼兒說:“不是我的,我上這兒來?”

r葛六說:“我怎麼記得那是一個叫劉四的包工頭留下的。”

r我的?”

r葛六說:“要是這樣,你看,我這倆兄弟剛從外地來,住不起旅館,暫時用這房子幾天行不?”

r疤瘌眼兒說:“用,可以,但得交租子,少了也不行。”

r葛六說:“你說個數。”

r疤瘌眼兒說:“我已經跟他們說了,一個月兩千塊。”

r忠義插話:“不行!”

r葛六伸手示意忠義先沉住氣。他對疤瘌眼兒說:“好吧,你說這數就這數,回頭我給你湊上。”

r疤瘌眼兒說:“好!既然你說到這份上了,我就不跟他們計較了。你可是這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咱們一言為定!”

r他沖那幫人揮了一下手:“咱們走!”

r疤瘌眼兒再次撣了一下身上的土,帶着那幫人走了。

r忠仁這會兒鼻子裡的血已經止住了,他對葛六說:“他要的數,我們給不起。我們現在身上隻有一千來塊錢了。”

r葛六說:“你不是說過,賣出二百斤貨,一瓶五糧液就回來了嗎?我幫你賣出這二百斤。一瓶五糧液,絕對把他打發了。”

r忠仁聽明白了葛六的意思,他不再說什麼了。

r忠義怒氣難消地說:“這幫家夥太惡了。”

r葛六說:“你們還沒遇上更惡的人呢。他們也就是一幫混混兒,平時還跟我稱兄道弟呢。他們就是前邊村的。你們也别和他們太戗着來。本來,住在這兒,也不是你們的長久之計;真把生意做起來了,你們也不可能還住這種地兒。我說的對不對?”

r忠仁點頭。

r葛六說:“抓緊時間吧,看你們的本事啦。”

r葛六說到這兒,把話題一轉:“你們貨出來了,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我不是說過,要當你們的推銷員嗎?”

r忠仁說:“我們這是想先試銷一下。”

r葛六說:“也是得先試試。我現在也沒事,我陪陪你們吧。”

r忠義問忠仁:“咱們還去賣嗎?”

r忠仁看到忠義眼眶下面出現了一塊青紫,且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幹淨的地兒了,他理解忠義此刻的心态,而他自己這會兒鼻梁處也還在隐隐作痛,但他還是堅定地說:“去賣。不賣,這一車東西隔夜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r兩兄弟一前一後又推起那輛車。他們就像戰時遭受到阻擊的士兵,解圍之後,自我包紮好還流着血的傷口,又踏上了必須得往下走的道路。

r而與他們非親非故的葛六,成了他們這次初行的護駕人。

r在那個工地門口,姚二與忠仁兩兄弟不期而遇。

r他是為義怡軒采買東西,路過這裡。

r他是開着那輛白色的面包車過來的,車子行駛至這工地門口時,前行不了了,因為路被一群民工堵住了多半個車道。這群民工正圍着忠仁他們的三輪車争購車上的熟食。

r擠翻。

r姚二見自己的面包車一時通不過去,索性熄了車的火,把車停在一旁,自己下車也湊了上來。他是出于好奇,想看看這些人搶購的都是些什麼。

r等他湊近這些人跟前的時候,車上的貨已經賣光了,很多沒有買到東西的人還都圍在那兒舍不得馬上離去。就在這當口,姚二認出了賣貨的主家。他不禁有些驚訝地叫了一聲:“忠仁!”

r忠仁尋聲一看,眼裡也不由得閃出亮色。

r姚二終歸幫助過他,也算故知重遇,忠仁忙向前一步,拉住了姚二的手。

r忠仁問:“你怎麼上這兒來了?”

r姚二說:“看你這兒這麼熱鬧,我不能不往前湊啊。”

r忠仁說:“你來晚了。我真應該送你點我做的這些熟食,讓你嘗嘗。”

r姚二問:“是不是你說的醬香雞做出來了?”

r忠仁說:“不止醬香雞,我還做了不少的醬肘子、醬豬蹄什麼的。嗯,對了,我住的地兒還有點醬豬耳,是留作我們自己吃的,你現在有空嗎?上我們那兒去一趟怎麼樣?也認認門。”

r姚二這會兒不急着回店,他還真答應了忠仁。他這會兒不僅驚訝于忠仁兩兄弟在這大門口賣貨,更對忠仁他們是怎麼幹起來的産生了極大的探究興趣,他還真想到忠仁他們住的地兒看上一眼。

r這會兒,圍着的民工陸續散去了。忠仁忙讓忠義清點了一下收到的票子,他抽出了其中五張大票,把餘下的全部塞到了葛六的衣兜裡。

r葛六一怔:“你這是幹嗎?”

r忠仁說:“你不是得用一瓶五糧液嗎?我看這錢夠。全拜托了。”

r葛六明白了。他說:“不用你們出錢,我自己想辦法打發他們。”

r忠仁說:“你這是為我們辦事,我怎麼能讓你自己出錢?咱們還得合作呢,這點錢你一定要拿上。我等你好消息。”

r葛六見他這麼說,沒再推讓。葛六說:“你放心吧。我想,他們不會不給我這點面子。”

r葛六帶着錢走了。

r忠仁招呼忠義收了攤兒,随後,自己上了姚二的車,帶他來到了他們的住處。

r姚二在這一天,嘗到了忠仁做的東西,還捎走了其中的一部分,那是一斤來重的醬豬耳,是切成了絲的,用一個藍邊兒的塑料保鮮盒裝着。回到義怡軒,他沒有将其接着自食,而是把那東西在當天晚上全送給了他的老闆錢永昌。

r改觀。

r其實,他一直都在外進醬豬耳、醬豬蹄以及醬制的雞類食品,一直讓後廚的人把它們再加工後當涼菜賣,但那些東西都因為口味一般,沒有哪個讓人吃了,還想吃下次的。他那天之所以對忠仁的提議予以抵觸并随後将忠仁推出門外,不僅在于忠仁背着他向外人承諾了什麼引發了他的反感,還在于他确實信不過忠仁了,他覺得炒菜尚不能過關的人做熟食又能好到哪裡?但是他要改變他目前的經營狀況的念頭,卻早已存立。他不能坐等他的店死。因而,當他看到真有好東西出現在面前時,他也像所有正常的老闆一樣,不由得躍躍然了。等姚二拿到錢出門之後,他仍沒有終止對那些豬耳絲的品嘗。他是越品越覺得可口,品着品着,他索性開了一瓶好酒,坐在那裡,也不顧店裡當時正在營業,自斟自飲起來,很快把那瓶酒喝去了二分之一。

r他當時可謂是酒興大發,以緻到最後,他醉意朦胧地想女人了,想跟他看上的女人做一做他一直想做的好事了。

r而這個女人亦是姚二介紹來的,是那天姚二說的那個從山東德州來的主動上門者。她叫鄭玉芳。

r支持。

r這會兒,他錢永昌決定在不弄丢錢罐子的前提下,摟摟自己送上門來的花瓶了。

r他又一次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大口酒之後,讓一個小夥計把正在前台的鄭玉芳叫進了他的辦公室。

r第二天下午,姚二從忠仁那裡拉回了他為錢永昌預訂的貨。而從這天開始,忠仁兩兄弟的生意正式起步了,他們不再是試銷。

r同樣是在這一天,葛六給他們帶來了好消息:一是疤瘌眼兒那頭放棄了兩千元一個月的租金要求,準許他們暫時白用那棟闆房;二是一家批發市場内的熟食銷售大戶看上了他們的貨,有意讓他們的貨上架,但前提是代銷,十天一結算,每天每種的供貨量不得低于一百斤。

r大生意。

r台階。

r也就是在這種背景下,他們又很幸運地結識了孫敬德的夥計趙興。

r那是五個月過後的一天上午,忠仁帶着忠義去給一家小超市送貨,正趕上趙興開着輛面包車來那家買東西。

r趙興得知他們就是這家在賣的幾種熟食的供貨商,當時沒動聲色,但在他們離去時必經的路口等着他們。其實,他們曾在吳文斌那兒見過面,隻是當時彼此都沒有在意。

r他看上了他們的東西。他要避開中間環節,直接從忠仁他們這兒進一些貨。

r他是孫敬德忠誠的夥計。他從孫敬德五年前乍開德長順酒家時起,就跟着孫幹外采,孫忙不過來的時候,常安排他自個兒出來買東西。他在德長順等于是司機兼半個采購員。他知道做生意的難處,懂得當老闆的不易,他不像姚二那樣,時時刻刻想着怎麼能把錢往自己腰包裡摟。他每天想的,是如何為老闆節省點開支,讓店裡有利潤可賺。當然,這是和他的長遠利益密切相關的。他已經四十歲出頭了,他的老婆,很早就跟别人跑了,他亦無兒無女。他當年隻身一人從齊齊哈爾市投奔至德長順門下,就把德長順當成了自己的家。他要依靠這個家生活。這個家隻有賺到錢了,不出現虧損,不至于中途倒閉,他才會有安穩的日子,因此,他對這個家盡心盡力,從未做過半點有愧于良心的事。

r現在,他要為他的這個家再盡一把力。

r他終于等來了忠仁和忠義。

r當他把他的意思告訴給忠仁,忠仁的反應當然是求之不得了。

r忠仁說:“好哇!多一個地兒要貨多一條銷路,我現在正需要多建幾個直銷點。你這兒若能付現金,我今天就能給你送貨。我現在最愁的,就是現金不足,運作不開。”

r趙興說:“這點你放心。我這兒要貨,絕對是貨到即付款。我家正經是個規規矩矩的飯館,從不拖欠供貨商的錢。現在,你們就可以先跟我過去,去認認門。”

r忠義說:“要去,就帶上點貨,别空跑啊。”

r忠仁點頭稱是。他對趙興說:“那就先回我們那兒捎上點貨?”

r趙興說:“行吧。要想省時間,幹脆,你們先把三輪車鎖在這兒,上我的車。”

r就這樣,趙興開着他的車帶着他們先去了一下他們的住處,拉了有四十來斤的東西,然後,拐了幾個彎,把他們帶到距義怡軒有十來裡路程的德長順。

r許多。

r從地理位置上看,它位于一排臨街房中間,左手邊是一座街道辦的老人活動中心,中心往北有日雜超市、電玩城、發廊等經營單位;右手邊也是一家餐館,名叫迎客居,那面積與它大小相近。迎客居再往南,則是一溜的小商鋪,有十幾家。它的後身是個有并排四間房的院子,其中一間是辦公室。院子的西牆緊挨着的是一片20世紀60年代建的老式居民樓,有六七十棟。隔一條機動車雙行道的馬路,一個有近千平方米的封閉式農産品貿易大棚與它迎面而立。大棚兩側也是商鋪林立。與這大棚和那些商鋪東向相連的,又是一片民宅。整個地界說不上繁華,但也稱得上是一個成熟社區的中心,不乏人氣。而德長順還有一個特殊之處,它的頂子是平的,周邊有木制護欄,那上面露天也能擺上些桌椅接客。隻是當時這個店的生意不是那麼好,平時,前廳都很少有被客人坐滿的時候,上面自然是一直處于閑置狀态。

r忠仁兄弟二人随趙興進入這店門時,已過了正午飯時,店裡前廳,一個二十五六歲樣子的女子正帶着三個人收拾桌上的杯碗盤碟。那女子高大粗壯,個頭有一米七五,寬肩胖臉,左眼眉梢處還有一顆黃豆粒大小的黑痣,容貌平平。吧台内,一個瘦高挑兒身材的中年男子正在點票子核賬,那是這個店的會計兼收銀員靳友才。

r當趙興把忠仁領至孫敬德近前時,孫不失興奮地睜大了眼睛。

r他用手指着忠仁說:“咱們見過,有緣!在吳文斌那兒,你前腳出,我後腳進。”

r忠仁對那一刻沒有印象,但他對面前的這位店主感覺不錯。這是一位年過五十的老人,個頭與忠仁不相上下,隻是腰身要比忠仁胖出許多,頭已謝頂,顯出了老态,但慈眉善目。

r兩人一交流,還成老鄉見老鄉了。原來孫的祖籍也在山西,他一個遠房兄弟現今還在運城住。

r這讓彼此間的接觸更多了一分親切。

r孫當下簡單地品嘗了一下兩兄弟帶來的東西,一點沒猶豫,讓趙興把拉在車上的貨全留下了。

r他對忠仁說:“我這兒的涼菜,好多都是外購熟食再加工一下就出售。最近,為了增加流水,店裡又剛開了一個專買熟食的窗口,你這貨來了,正好充我的貨架。”

r說着,他帶忠仁兩兄弟走到前廳南側。那裡正有一個夥計守在一面玻璃窗下部開出的窗口對外賣貨。這夥計近前擺有一個卧式保鮮櫃,那裡面已存有豬肘、雞翅等多種熟食,還有一些涼拌小菜。

r他接着說:“我這窗口剛開沒幾天,熟食銷得還不錯,光豬頭肉今兒個一中午就出去了七斤。我的想法是,把這生意做起來,多攬些人氣過來。不然,光靠炒菜,我這店隻能是将将打個平手,賺不到什麼錢。而熟食一旦賣出名氣了,那些沒進過這店的人也有可能進店來消費。人進來了,不點炒菜,就是光點涼菜,一桌下來,也得四五十塊錢啊。回頭客一多,咱們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r忠仁說:“您放心,我們做的東西,客人吃了,保準還會回來找。”

r孫拍了拍忠仁的肩頭:“我就希望能這樣。咱們都照着長久做。隻要你能保證你的東西的質量,我這兒的用貨量不會小。”

r當下,孫讓靳友才給忠仁結清了貨款。

r送忠仁出門的時候,孫問忠仁:“你們的貨能随要随到嗎?”

r忠仁說:“沒問題。您要貨越多越勤,對我們來說,越是好事啊。”

r孫說:“那就行。”

r孫忽然回過頭來,沖已收拾完桌面的那個女子招呼了一聲:“亞男,來送送客人。”

r那個女子應聲走至門前。

r孫向忠仁介紹:“這是我的女兒,亞男。”

r忠仁很禮貌地沖這個女子點了點頭。

r兩個人的目光相觸的那一刻,女子的臉紅了。她顯然明白父親為什麼突然喚她過來。隻是忠仁當時對這個女子并沒有什麼太特别的感覺。他當時的注意力全在這次認門上了。他感到很幸運,這麼簡單地又落實了一個銷貨的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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