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文
亞夫是西漢名将周勃的次子。用現在的話說,屬于官二代之類。他最終能如父親一樣拜相,首先是少不了用父親的威名鋪路。隻是,周亞夫能最終入閣拜相,卻又不是周勃可以預留的。周亞夫靠的什麼?當然和他父親一樣,靠的是戰功。
那年,周亞夫任河内太守,執管細柳大營。文帝前來巡視,竟被他的守衛擋在了塞外。
理由:軍中隻聽将軍命令,不聽天子诏令。文帝無奈,隻得按程序辦事,派使者拿符節通報,周亞夫這才打開寨門。到了軍中大帳前,他居然不行跪拜之禮,隻行拱手之節。理由:甲胄之士不拜,隻能以軍中之禮相見。周亞夫如此固執刻闆,無疑存“冒犯”之嫌,但意想不到的是,他卻從此以治軍嚴明的形象進入了文帝的法眼。此事不久,他開始仕途高走,擢升為中尉。此中尉不是如今的連長、排長,而是掌管京城兵權的最高官員。此職非器重不可封賞,因為把拱師京都之權交出去,就意味着皇上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附帶其中了。不僅如此,直至駕崩之時,文帝還念念不忘地告誡太子:國有危難,周亞夫可當領重任!
漢景帝繼位後,作為資深的軍事将領,周亞夫雖愈發變得固執任性,但他也沒有辜負文帝所托。漢景帝三年,七國之亂暴發,已遷升為太尉的周亞夫奉旨領兵平叛。這時叛軍正猛打梁國,随時有攻陷之虞,他不去救援,卻主張繞道而行,先斷絕叛軍糧道,才伺機決戰。不管梁王如何哀求,他就是按兵不動。不過,戰局還是按照他的思路發展,短短三個月,叛軍就灰飛煙滅了。周亞夫功不可沒,班師回朝不久,就被景帝任命做了丞相。
遙想當年,其父周勃亦是如此。呂雉死後,呂氏兄弟意欲政變,劉氏家族風雨飄搖。此刻,身為太尉的周勃挺身而出,擁立文帝,匡扶皇室,為大漢香火延續立下頭功。此後,也坐上了丞相寶座。不過,此公因不善言辭,不久就被迫辭職,解甲歸田了。一個習慣用力量與對手較量的将軍,一旦變換戰場,失去強項,失敗也是自然不過的事情。
有趣的是,不管在戰場上,還是在朝堂上,周亞夫似乎永遠是強勢的。因為他像他父親一樣骁勇善戰,卻不像他父親那樣木讷寡言。但是,他依舊沒有逃脫父親一樣的命運。
三件事最終使景帝被迫與他疏遠。一是景帝要廢太子,群臣啞然,他卻高聲反對,讓景帝備受煎熬;二是窦太後想封皇後兄長為侯,他卻對景帝說,高祖遺訓,非劉姓不能封王,沒功勞不能封侯。又讓景帝啞口無言;三是匈奴有将軍歸順漢朝,景帝高興,欲行大賞,他再唱對台戲:如果把這些背叛國家的人封侯,那我們以後如何處罰那些不守節的大臣?再讓景帝陷入尴尬。如此這般,姑且不說對錯是非,但他由此既得罪了太後,又頂撞了皇上,不失寵才是怪事。可是,周亞夫不甘心失落,以托病辭職之舉,欲逼皇上讓步。哪知此舉正中景帝下懷,一紙诏文下來,他就和他父親周勃當年一樣,成了一個賦閑之人。
有人說,周勃權力旁落,是笨嘴拙舌所緻;而周亞夫失寵,則是話說得太多。兩個極端,卻是殊途同歸。其實這是表象。大漢王朝是劉氏天下,豈容得他人恣意妄為?即使功勞再高,也不過是劉氏家族的一枚棋子。棋子一旦成了障礙,清道正源那就成了本分。
周亞夫下野之後,景帝曾在宮中設過一次沒有筷子的“怪宴”。所請之人,對此皆無異議,唯周亞夫不爽。景帝笑着說:莫非這不能讓你滿意?他羞憤不已,竟起身揚長而去。景帝隻得歎息一聲:這種人怎麼能輔佐少主呢?其實,那時的皇上已龍體染疾,他不過是用此招在試探周亞夫的性情。如此一試,他豈敢托孤呢?當然,周亞夫的厄運也就無法止步了。
此後不久,其子見周亞夫老邁,就私自買下五百甲盾,以備去世發喪之用。不料有人向朝廷告發,周亞夫因此下獄。冤枉是肯定的,但他有嘴難辯了,因為審訊他的廷尉說:你不在地上叛亂,恐怕也要到地下謀反。周亞夫不明白也想不通透,他一生光明磊落,服務帝國,效忠皇上,為何還要忍受如此屈辱?想不通就絕食,五天之後,竟吐血而亡。
在生死問題上,周亞夫和他的父親情形有别。當年周勃下獄也與謀反有關。他辭去丞相後回到封地,總感到心驚肉跳,見有官員巡視,就會穿上铠甲。全副武裝,必有異心。隻是,周勃進了監獄後,卻沒有和兒子一樣求死,他散盡千金,讓獄吏給他指了條生路。周勃最終得以善終,出獄後他發出了一聲感慨:我曾率領百萬大軍,怎麼知道獄吏的尊貴!
周勃最終算是活明白了,可悲的是,他一心求死的兒子至死也不知道為什麼!
周亞夫能征善戰,不讓其父;周亞夫能說會道,超越其父。但他的人生之戲的黯淡謝幕,又不得不說,政治上他隻能算是一個弱智!
摘自《幸福·悅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