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栖檐下,是一種環境叙述,也是一種善良的表達。故國家園皆是生來的信托,年年燕去燕歸,是節令之約,也是故人信守。戰火離亂,災患拆遷,都使燕子長辭。“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燕子輕巧地書寫了另一種史記;“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其實比二月春風更像剪刀的是燕尾。
栖居,于屋于巢,都是一生的命運,為了後世的繁衍。人能伐木築梁、燒磚壘牆,與那燕子一家的銜泥銜草築巢,本就是異曲同工。燕子的快樂歌唱,呢喃互訴,并不亞于人的歌唱傾訴。燕子對大自然的傾情之愛,可歌可舞。不論烽火連天、江山易主,不論栖身豪門或百姓家,燕子仿佛栖在命運的歸宿裡,輾轉一生。
1906年,中國早期的留學生沈心工填詞一首《燕燕》,成為最早的學堂樂歌之一。“燕燕,燕燕,别來又一年。飛來,飛來,借與你兩三椽。你舊巢門戶零落不完全,快去銜土,快去銜草,修補趁晴天。燕燕,燕燕,室内不可留。關窗,關窗,須問你歸也不。你最好新巢移在廊檐頭,你也方便,我也方便,久遠意相投。”
1957年,中國電影《護士日記》的一首插曲風靡一時:“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裡的春天最美麗。”這旋律一直回蕩于我的童年。此歌“文革”中遭禁,罪名好像是小資情調、靡靡之音。再後來莺莺燕燕的歌任人放開唱,可城鄉也開始大拆大壘,檐和檐下的燕子都少了。
一些自然的東西,曆經人世沉浮,不再自然。那是燕子和詩人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