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很多宿舍樓裡都有公共區域,那裡擺放着各種式樣、大小不一的電冰箱,供學生使用。一天上午11點左右,大多數學生還在上課,我溜了進去。
每看到一台電冰箱,我就一點點靠近,确信沒有人看見後,我把冰箱門悄悄打開,偷偷塞進半打可樂,然後蹑手蹑腳地迅速逃離現場。走出一段距離後,我把放入可樂的冰箱位置和放入時間記錄下來。
幾天後,我回去檢查可樂的數量,并詳細記下冰箱裡剩餘可樂數量的變化。你可以料到,這些可樂待在冰箱中的時間不會太長,它們在72小時内全部不見了。現在的問題是,我放入的不光是可樂,還有一個盤子,裡面是總共6美元的幾張紙币。這些紙币會不會比可樂消失得快呢?
實驗的結果是,麻省理工學院的學生對現金的态度迥然不同于可樂。正像我說的,可樂在72小時内統統不見了,但錢就完全不同了。盤子裡的紙币72小時都沒人動過,直到我把它們從冰箱裡取出。
到底是什麼因素允許我們在非金錢事物上作弊,又是什麼阻止我們在金錢上作弊呢?這種非理性的沖動是怎樣起作用的?
現金這種東西十分奇怪——如果與現金打交道,我們就能受到啟發,檢點自己的行為,好像剛簽過一項榮辱協議那樣。事實上,仔細看看一美元的紙币,它的設計令人想到一份契約:正面用醒目的字體印着“美利堅合衆國”,還有華盛頓的頭像(我們知道他從不說謊);背面就更加莊嚴了——這裡印着“上帝與我們同在”。這張紙币仿佛能将我們帶上神聖的金字塔,塔頂上就是時刻注視着一切的“全能之眼”!除此之外,錢作為一種锱铢分明的交易工具,也增加了它的神聖感。很難說一美分不等于一美分,一美元不等于一美元。
再看看非貨币交易發生的範圍。在不涉及金錢的場合,要為小偷小摸的行為開脫是很方便的。我們可以從辦公室拿一支鉛筆、從公用冰箱拿一罐可樂,然後編造理由為這一切辯白。此時,我們分明做着不誠實的事,還自認為是謙謙君子;我們聽任自己變相行竊,誠信的良知卻在睡大覺。
如何才能克服人性的這一弱點?我們或許可以把辦公用品櫥裡的每件東西都标上價錢,但在更大範圍内,我們必須喚醒人們認清非貨币财物與作弊傾向的關系。我們要認識到,一旦沒有了現金提醒,誰都可能自覺或不自覺地作弊——不管是作為具體的個人,還是一個國家。現金提醒越快越好,越早越好。
為什麼情況如此緊急?因為使用現金的時代就要結束了。現金已成為銀行利潤的一個負擔——它們想廢除現金;而另一方面,以信用卡為代表的電子支付工具利潤可觀。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如何将人們在看不到現金時産生的作弊沖動,控制到看到現金時産生的自控範圍内,便成為最嚴肅和緊迫的問題。
(夕夢若林摘自中信出版社《怪誕行為學》一書,勾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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