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互聯網的幽靈已經在中國遊蕩好多年了。
毫無疑問,互聯網是我們這個時代最為深刻的變量,但是如果你和很多中國企業家接觸過,你就會發現,他們被這個幽靈驚吓過度了。我不止一次聽到一些老闆說:“我願意把前半生的所有積累都扔進去,拼死一搏換取互聯網轉型的成功。”
不得不說,他們的反應有些過激了。
大家都知道馬雲的阿裡巴巴很厲害,如今實體店生意不好做了,但是你若真算算賬,就會發現,線上交易隻不過占全國消費品零售總額的5%左右。你能說這5%就弄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嗎?我也時常聽做商業地産的朋友抱怨實體店經營狀況不好,但其中很大原因是前些年商業地産過度投資,商場建得太多。如果說電商毀了實體店,那既冤枉了電商,也小看了實體店。
我上學比較早,5歲上小學,在班裡個頭最小,跟我同桌的男孩就一直欺負我。但是,最讓我恐懼的,不是他打我,而是他說“一會兒下課我打你”。這後半節課的時間讓我怎麼熬?
在中國的商業界,互聯網扮演的就是我那個五大三粗的同桌的角色。他考試不如我,我真玩命抵抗,他也未必一定打得過我,老師更不見得喜歡他。但是,他就是用一種事先張揚的傷害吓住了我。
同樣,商業也在被互聯網吓唬着,這一吓就吓出一個詞——轉型。
“轉型”這個詞,就好像要把一隻鬧鐘改裝成自行車一樣,實在太難。從機械學角度來講,似乎不太可能;從生物學角度而言,就更不可能了。但是,如果真從生物學的角度來分析這個詞,卻會賦予“轉型”一個新的視角。
我今天談商業,用的是生物學的思維方式。
在生物學上,一隻貓在時間的長河中怎麼演化都可以,因為都是适者生存的結果,都具有合理性。但是,你若非要說狗比貓強,要讓一隻貓變成一條狗,這事,狗不理解,貓也做不到,連上帝也會覺得很奇怪。
同樣,一個企業就是一個生命,不可能基因重組。貓不可能變成狗,狗再完美,貓再努力,這都是不可能的。
其次,那些讓人羨慕的,他們自己卻未必活得舒服。
達爾文晚年曾被一個動物折磨得死去活來。他說:“我一想到它,就難過得要吐。”這個動物就是雄孔雀。按照達
爾文“物競天擇、适者生存”的進化論,雄孔雀這種“奇葩”動物早該滅絕了——沒事你拖着那麼長的尾巴嘚瑟什麼?既妨礙覓食,又耗費能量,還不利于逃跑。
後來,達爾文想通了,問題的根子在雌孔雀身上。
當雌孔雀喜歡長尾巴的雄孔雀的時候,一根奇妙的邏輯鍊條就被激活了。短尾巴雄孔雀雖然活得雄姿英發、活蹦亂跳,但是因為顔值太低,以至沒有雌孔雀願意和它交配,于是就絕後了。而長尾巴的雄孔雀縱有千般毛病、萬種不是,卻成功地把基因傳承下來。
達爾文将這種比“自然選擇”還要殘酷萬分的選擇,稱為“性選擇”。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旦切換到生物學的視角來看問題,短時間内的強弱勝負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諸多環境變量互相疊加、作用,最終的遊戲結局也許會出人意料。因此,一個物種,應該在每一個時間節點上都關注環境的變化,并找到最佳的生存策略,而不是尋找什麼終極解決方案。
這就是生物學的思維方式。
長尾巴的雄孔雀,它不“正确”,好像也不是“轉型成功”的樣闆,但它就是繁衍了下來。
所有生存着的物種,都是成功者。它們都是“時間的朋友”。所以面對互聯網這個幽靈,也許我們應該換一種思維方式和它打交道。
不管出現了什麼新物種,我們都無法變成它,我們也不需要變成它。“轉型”是一個妄念。
如果有新物種出現,說明環境變了。這沒什麼了不起,在過去的30多年中,環境天天在變。該死的會死,該活着的會活着。互聯網的出現,固然具有颠覆性,但同樣沒什麼了不起的。做生意,這就是命,每一次環境變化,都是自我進化的機會。“适者生存”才是行動準則。
從根本上講,“老居民”和“新物種”并不是你死我活的競争關系。“新物種”活好了,實際上會給“老居民”帶來新的機會,而沒有雙方的協同進化,“新物種”也活不好。
我們不搞轉型,我們要進化。
(心香一瓣摘自《讀書文摘》2017年第5期,邝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