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耶思衛星電視公司的推銷員德芙拉打來電話時,我禮貌地說:“因為我剛剛摔進了一個洞裡,碰傷了前額,還扭了腿,所以時機實在是不合适。”
“我理解,”德芙拉說,“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會比較合适呢,一小時以後?”
“我不太确定。”我說,“這要取決于救援隊到底來得有多快,還有他們是否要給我的腳打石膏。”
“也就是說,或許我應該明天再打過來?”她建議道,語氣平靜極了。
“是呀,”我呻吟道,“聽起來不錯。”
在中東,大多數人們整日生活在危險之中,這導緻他們對試圖浪費一點點他們時間的陌生人形成一種攻擊性傾向。雖然我同樣吝啬地保衛自己的時間,但真的還是無法對電話中的陌生人說不。
“早上好,凱雷特先生,”第二天德芙拉來電說道,“我希望這次的談話時間合适些了。”
“事實上我的腳出了點并發症,”我咕哝道,“不知怎麼搞的,潰爛更厲害了。我正要去做截肢手術。”
“我隻需要幾分鐘。”她不屈不撓地争取着。
“我很抱歉,”我堅持道,“他們已經給我打了麻藥,醫生已經在示意我關手機了。他說手機沒經過消毒。”
“那我明天再打來試試,”德芙拉說,“祝您手術成功。”
大多數電話推銷員打過一次電話就放棄了,但衛星電視公司的德芙拉是個異數。
“您好,凱雷特先生,”當我接起電話再次聽到她的聲音時,有點猝不及防,“您過得怎麼樣?”在我回答上來之前,她繼續道,“鑒于您目前的醫療情況可能讓您不得不待在家裡,我想我可以向您介紹我們的‘極限運動’節目包。它包括四個頻道,涵蓋了世界上各個種類的極限運動,從愛爾蘭矮人曲棍球世界冠軍賽到澳大利亞吃玻璃比賽,什麼都有。”
“你是想找埃特加?”我悄聲問。
“是的。”德芙拉說。
“他死了,”我頓了頓,繼續壓低嗓門說道,“真是個悲劇啊。一個實習醫生在手術台上要了他的命。我們正在考慮訴訟。”
“那請問您是哪位?”德芙拉問。
“米歇爾,他弟弟。”我臨場發揮起來,“但我現在不方便講話,我正在參加葬禮。”
“對您的喪親之痛我深表遺憾,”德芙拉用顫抖的聲音說,“我跟他沒能講上幾句話,但他聽上去是個很好的人。”
“謝謝,”我繼續低語,“我得挂電話了。輪到我緻悼文了。”
“那當然,”德芙拉說,“我之後再打電話過來。我給您推薦一個可以撫慰情緒的電視節目包,非常适合您。”
(李金鋒摘自上海文藝出版社《美好的七年》一書,辛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