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年前朱煜的體重是170斤,但他還是覺得,那時的自己“形容枯槁”。
長時間不規律飲食和太多油膩的外賣摧毀了他的消化系統,讓他整個人變得“油膩”。
在沙拉治好他的便秘之前,他一直覺得這是一種“反人類食物”。不過,現在每個工作日的晚上,他的辦公桌前都有一碗茂盛的“草”,他打開扣緊的盒子,抽出叉子,邊吃邊工作。
和朱煜一樣,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把餐桌上的食物換成沙拉,這種生活風尚被戲稱為“吃草”,更時髦的叫法是“輕食”。城市生活的壓力讓年輕人選擇簡單的生活方式,輕食從作用到概念都滿足了這一需求。
費爾巴哈說:“人就是他所吃的食物。”這句名言不管在形而下還是形而上的角度,都為都市裡吃沙拉的年輕人提供了佐證。
食物與審美
老闆5年前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大型企業做财務。工作忙,晚上常常加班到八九點,飲食不規律,大多數時候,他把頭埋在格子間裡吃外賣。
他發現自己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凸出。幾年前還是翩翩少年,現在卻成了口氣濃重、體重數字直追身高的胖子。中年感伴随亞健康一同襲來,長夜無眠,胃痛難耐。他覺得,生活不能這樣下去了。
在女朋友的影響下,老闆開始接觸沙拉。效果是顯而易見的,兩個月瘦了五六斤,口氣清新了,腸胃舒适了。
與他的經曆相似,幾乎所有“食草者”的初衷都是減肥。
劉忻曾寫過一段勉勵自己的話:“不是隻有确鑿的中産們才熱衷以健身來塑造生活品質,确鑿的‘無産者’們也如此需要健身。上一段生活留下的滿地狼藉,隻能靠自己每一寸肌肉的酸痛來收拾。就算輸光光,還有自己的身體可以控制啊。”
從那時起,配合着健身,沙拉成了她每天必備的食物。
更重要的是,“吃飯不再隻是為了生存,每次點外賣我都覺得自己在敷衍生活。”朱煜說。大學畢業,來到北京工作之後,他在敷衍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下班回到家,趴在床上,不想洗漱,唯一讓他有動力起床的是炸雞。這是最美好的食物,是他的“生命之光”。
這種狀态自從開始吃輕食後有所改觀。他網購了一台廚房秤,精确到0.01克,吃一塊蘿蔔也要上秤稱一下。
說到底,所謂輕食,和“小資”“中産”的定位脫不了幹系。
我想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對更多的人來說,輕食已經跳出健康飲食的範疇,成為一種生活方式。在北京國貿,一家著名的輕食店裡人頭攢動。店面的設計很簡潔,水泥色的牆面上挂着幾張白紙,黑色水筆寫明今日供應的沙拉品類。新鮮的食材就放置在前台玻璃櫃中,等待人們選購。
桌椅散落。食客們手執刀叉,費力地撈起餐盤裡花花綠綠的沙拉。顧客中一小半是外國人。玻璃窗外,是國貿擁擠的高樓和衣着光鮮、穿梭其間的年輕白領。
“那時候我也想成為他們這樣的人。”周芮說。“他們”代表着精英、時尚、城市的未來和年輕人的夢幻。周芮承認,大約10年前,最初接觸輕食的一部分原因是,想通過食物獲得一張虛拟的城市入場券。
10年後,周芮成為“他們”的一員,也不覺得羨慕了。“吃草”吃不出優越感,就像西裝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會有不同的效果。
現在,她的“沙拉時間”是獨享的。沒人打擾的時間是寶貴的,寶貴的時間要用來發呆。她看着窗外匆匆的行人車流,一個小時後,她再次起身,彙入他們的洪流。
沙拉就是自律開關
如果給食物打分,朱煜覺得,最好吃的沙拉也不過6分。每當暮色降臨,他坐在工位上接到外賣小哥的電話,都會感到心中一沉——又要受罪了。無奈,還是鼓一口氣,叉起蔬菜和蒼白的雞胸肉往嘴裡塞。
沙拉是朱煜的自律開關,吃不吃沙拉與他去健身房的次數和效果成正比。
幾個月前,減肥取得一定效果之後,健身教練告訴他,下一個階段的目标變為增肌。也就是說,他不再需要每天吃沙拉,于是,碳水化合物重新出現在他的晚餐中。
幾個月後,當他站在體重秤上,看着腳尖上的數字蹦到180,心中一陣感慨。他回想起幾個月前熬過的夜,回想起熬夜時吃掉的炸雞,才意識到,沙拉于他已經不僅是攝入熱量的多寡,它像一台鬧鐘,時時刻刻提醒他生活的節奏。鬧鐘不響了,人也就自暴自棄了。
“你控制不了你的工作,控制不了别人喜不喜歡你,很多事你都控制不了。”劉忻說。所以讓自己盡量健康地生活,是都市青年們唯一能掌控的。
(趙紅星摘自《博客天下》2018年第13期,勾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