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講的非常給人啟發,而且他很天真也很真誠,更充滿自信。孟子說有天爵,有人爵。一個人的品德,是上天給他的爵位;人爵就是人給的,過去分為公、侯、伯、子、男。他說,我現在雖然不是官,但是我有天爵!我用不着向有人間爵位的人低聲下氣。所以孟子心中理想的所謂“大丈夫”要做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強調人尤其是讀書人的定力,也可以說是免疫能力。就是說把你放在一個最倒黴、最不适合你成長、不适合你發揮作用的地方,你能否經得住?你能不能做到第一不發慌,第二不自殺,第三不灰心喪氣?
但是孟子也有妥善處理的一面。一次,齊王問孟子,卿應該做一些什麼事?孟子說,這些人看到君王有錯誤,一定要告訴君王,讓君王改。齊王說,不改怎麼辦呢?孟子說,就看這個卿跟王室是不是同宗的了。是同宗怎麼辦呢?要警告君王這件事辦錯了,必須改!提醒多次還不改就把他換掉。孟子多牛呀!齊王一聽臉色都變了。可是後面孟子解釋說,君王,承蒙您問我問題,我不能不說老實話。我說的是和君王同宗的公卿裡面有這樣的人的話,他要管這個。後來齊王問,要是不同宗呢?孟子說,不同宗好辦,跟君王打個招呼,自己收拾行李離開這兒就行了。
所以孟子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你以為他真要得罪君王呀?孟子并不是要把矛盾尖銳化。外來的人,提點意見供君王參考可以,君王若不愛聽,那他就趕緊辭職離開。
孟子還講過一個更出人意料的故事。孔子在魯國當過幾年官,魯王對孔子還不錯。但是有一次孔子參加祭祀,祭祀的肉遲遲未送到,孔子就說,我不幹了!别人問孟子,說孔子那麼偉大的人,在魯國幹了那麼多年,最後因為一次祭祀的肉未送到就走了,火氣怎麼那麼大呀?孟子的解釋與衆不同:表面上看,他是因為一塊肉走了,實際上是孔子在那兒待了三年,發現他“為政以德”的理念實現不了,再待下去就沒有意義了。但是孔子又不能不感謝魯國君王對他的禮遇,所以,他找一件小事作為借口,甯可讓天下人說孔子的脾氣倔,也不能說孔子和魯王最後發生沖突了。簡單地說,孔子不是以不同政見者的身份走的,這樣就留有餘地,面子上好看,将來再回來也好商量。
閱讀經典時,如果你注意到這些地方,那簡直滋味無窮。
(潘光賢摘自《今晚報》2018年8月3日,連培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