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味的形式”,這“意味”是什麼呢?是情意,是詩意,是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感受。如果沒有這“意味”,那麼形式美就失去了靈魂,變得空洞,雖美,卻乏味。因此,我對“一切藝術都傾向音樂”的說法不認同了,而感到一切藝術都傾向于詩,詩比音樂有深一層的内涵,比偏官感的抽象美感更富思想深度,撥人心弦。衆技皆求歸于藝,詩就在藝之堂奧。
我自己作畫,一向探索形式之美,但同時竭力追求意境,這是詩與畫的邂逅吧,自己并未分析。隻是,有畫意時作畫,而有時,似有靈犀,懷孕了,卻并非形式感,而是一種難以描繪的異種,近乎詩了。我以文字表達這類情思,不知不覺,日積月累,寫出了一百幾十萬字的随筆和散文。常有友人說我這個“名”畫家的畫他并不完全了了,而對我的文卻十分欣賞,認為我的文字勝于我的繪畫。
或文或畫,一母所生,良知良心一色,見仁見智,當由讀者感受。文字的流傳比繪畫方便快捷,其讀者群廣大,很可能超過繪畫。而作為“雙胞胎”的母親,我希望生下一雙才貌雙全的完美後裔。
(林冬冬摘自山東畫報出版社《畫裡陰晴》一書,吳冠中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