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老何回到家裡,看到何苗正拿着手機點外賣。他壓着心裡的不痛快,湊過去問道:“閨女,叫什麼好吃的了?”何苗眉飛色舞地回答:“新北街剛開了家馄饨店,每個馄饨裡都包着一個蝦仁,味道特棒!”
老何湊過去一看,咋舌道:“嘿,這麼一小碗就要三十塊錢,價錢也夠可以的。”何苗白了他一眼,說:“對一個吃貨來講,價錢不重要,關鍵是味道!”
老何頓時繃不住了:“你知道吃貨是啥意思?老話講就是‘白吃飽’‘廢物點心’!你都二十三了,一分錢不掙,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還着臉說價錢不重要!我今天給你下最後通牒,以後想吃啥自己做,糟踐老子錢捧别人生意,想都别想!”
老何說到做到,徹底斷了女兒的零用錢,想吃啥言語一聲,把原料買回來,自己做啥樣是啥樣。何苗忍氣吞聲吃了五六天方便面,實在堅持不住了,一氣之下跑去新北街那家馄饨店當了服務員,掙多掙少無所謂,起碼天天能吃個現成的。
有美食勾搭着,何苗不知不覺幹滿了一個月,領了工資就不想幹了。她買了蝦仁肉餡馄饨皮,回家當着老何的面包了二十幾個馄饨下鍋煮了,端上桌後得意揚揚地說道:“嘗嘗看,還說我是廢物點心嗎?”
老何心裡挺高興,吃了幾個說道:“不錯,我閨女還知道自尊,能學點基本的生活技能,我給你打六十分。”何苗不愛聽了:“才六十分?”
老何“哼”了一聲:“照貓畫虎,六十分就不少了,你以為一個馄饨裡包個蝦仁就很了不起了?有能耐你給我做一碗疙瘩湯,一個疙瘩裡面裹一個蝦仁,能做出來我再給你加十分!”
何苗被老何這副看不起人的樣子氣得夠嗆,第二天買了蝦仁,和了半盆面,揪一塊面裹一個蝦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了三十多個面疙瘩,煮好後端上桌來。老何冷笑道:“好家夥,皮比餡還厚,個頭跟手雷似的,這哪是疙瘩湯呀,我看叫水煮包子還差不多。”
何苗不服氣,對老何說道:“我給你半個小時時間,你要是能做出你說的那種疙瘩湯我就認輸,明天乖乖上班去。”“半個小時?燒水去吧,立等可取!”
過了一會兒,水都快燒開了,老何還沒動作,笑眯眯地背手看着。何苗氣得把火調到最大,等着老爸認輸。
眼瞅着水翻花了,老何才不慌不忙地把蝦仁撈出來控了控水,在方盤裡倒上半碗面,把蝦仁倒在面上,兩隻手端着方盤左右搖晃,二十秒不到,每個蝦仁外面都沾上了薄薄一層面。何苗目瞪口呆地看着老何把小疙瘩們倒進了鍋裡,不滿地說道:“你這是耍賴!”
老何語重心長地說道:“竅門滿地跑,就看找不找,做事情不但要學習,還要琢磨,人要是學會了琢磨,在哪行都能幹出名堂來。”
何苗輸得心服口服,第二天果然乖乖上班去了,一幹就是一年,學了不少東西,心氣也高了起來,回頭和老何商量着自己開家店。老何雖然很高興,但還是勸阻道:“你想開馄饨店我支持,但跟在别人後面跑,永遠隻能吃灰,還是得有自己的創新。”
何苗信心滿滿地說道:“那是自然,我不但會做蝦仁馄饨,還學了蝦爬子餡餃子,鲅魚餡的也不在話下。”
老何點點頭說道:“既然你跟帶餡的較上勁了,我就出個題目考考你,如果你能完成,開店的錢我出。”何苗滿口答應:“沒問題!”
老何一個電話,讓人送來了五十個收拾幹淨的鹌鹑,對着何苗說道:“你就包一斤鹌鹑餡的水餃吧。”何苗直撓頭:“這麼小的東西怎麼取肉呀?”老何撇嘴道:“現在是不允許捕捉了,年輕時我還做過麻雀餡的餃子呢!”
何苗琢磨半天,取了二十隻鹌鹑,挑着胸脯的位置剔了半個多小時,弄了差不多二兩肉,用菜刀細細剁碎,包了十幾個餃子。老何歎息道:“下腳料也太多了,一個鹌鹑進價五塊錢,一百塊錢的鹌鹑才包了十幾個餃子,如果拿出去賣,你打算怎麼定價呀?”何苗想想也洩氣,隻好謙虛地向老何請教。
老何把剔剩下的鹌鹑放到菜墩上,掂起菜刀,用刀背砸了起來,不一會兒,鹌鹑的骨頭都碎了,和肉混在一起。老何又抄起一個蘿蔔,切去頭部,握着蘿蔔在菜墩上戳,鹌鹑的骨頭紮在蘿蔔上,很快就和肉分離開來。
何苗徹底服氣了,恍然大悟地說道:“我這不是傻嘛,守着廚神老爸還到處跟别人學個啥呀?您那兒還招人不?明天我就去上班!”
老何聽了這話,高興得眼淚都出來了,繞了這麼大個彎,總算讓女兒心甘情願地來接自己的攤了。隻要再使使勁,花個一年的時間,怎麼也把何苗培養出來了。自從去年檢查出骨病,醫生就告訴他:“再不認真治療,你後半生就得坐輪椅了。”
(發稿編輯:劉雁君)
(題圖、插圖:潘勝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