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中國智庫評價“已經形成多家競争的新格局”,繼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智庫研究項目負責人詹姆斯·麥甘博士在2007年推出年度《全球智庫報告》之後,我國一些智庫也在近兩年相繼發布了智庫排名報告。可以說,麥甘版智庫排名為中國打開了一扇觀察全球智庫的“窗戶”,賦予了中國智庫界全球競争意識。然而,評價中國智庫絕不能照搬西方标準,必須建立中國特色的智庫評價體系,為中國智庫的發展服務。
智庫概念界定含糊不清
目前,有關智庫的概念仍沒有一個确切的定義。麥甘版《全球智庫報告》提出,“智庫是對國内外問題進行政策研究、分析問題并提出政策建議的公共政策研究組織,以服務決策者和大衆作出明智決策為目的”。上海社會科學院智庫研究中心發布的《中國智庫報告》認為,“智庫是指對制定公共政策有影響力的專業組織”。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社會科學評價中心推出的《全球智庫評價報告》認為,“智庫就是通過自主的知識産品對公共政策的制定産生影響的組織”。然而,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和中國科學院成都文獻情報中心聯合發布的《中華智庫影響力報告2015》認為,“因智庫概念不可避免地受到所處時代、所在國家的影響,對智庫概念作出統一界定或許并無太大意義”。
近年來,中國智庫建設實現了大發展,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為黨和政府決策提供了有益幫助。但與此同時,中國智庫界也出現了躁動性“虛熱”問題。一些以“智庫”之名的“智庫”變異體大行其道,呈現“商業化”“泛化”和“娛樂化”。由于智庫概念的混淆,中國智庫界變得有些渾濁不清、魚龍混雜。“智庫的界定标準已經非常具有包容性,不能将智庫的概念無限擴大化。”對此,隻有通過明确智庫的功能定位,才能孕育出更多優秀智庫,更好地解決中國智庫“大而不強”問題。
為此,智庫評價體系首先要解決的是智庫組織的界定問題,要明确智庫的功能定位。《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明确指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是以戰略問題和公共政策為主要研究對象、以服務黨和政府科學民主依法決策為宗旨的非營利性研究咨詢機構。”由此可見,智庫不是學術機構,而是圍繞公共政策和戰略問題,以實現公共利益為目标,發揮特殊功用的研究咨詢機構。它包含三個基本要素,即:研究獨立性、研究領域相對穩定、研究成果有決策影響力,這是确保智庫取得高質量研究成果的關鍵。關于智庫的界定,要有一個比較清晰的認識:在一國内部,對于智庫進行界定是非常困難的;在國際層面,将會更加複雜。
理性看待智庫評價
智庫排名往往以影響力為評價标準。然而,“影響力”本身是一個抽象且難以量化的概念。所以,智庫的影響力評價是一件極具挑戰性的工作,是複雜的系統工程,要同時納入定量分析和主觀評價,做好虛實結合。
在中國智庫界,定量分析常常被認為比主觀評價更為客觀公正。由于智庫的研究成果和影響力之間存在相關關系,因此可以利用一些計量方法估算出智庫的相對影響力。但這種方法的各指标數值大小是人為設定的,得到的最終估算影響力與實際表現之間肯定存在偏差,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出現背離的情況。很多智庫都聲稱自己是某些決策的原創者、觀點的提出者,但随着智庫組織數量的增加,政策的追本溯源變得愈加困難。但一般而言,“定量分析的确可以反映智庫在一個或多個方面的表現,顯示出與政策制定之間的某種相關性”。在沒有研究成果的情況下,智庫的影響力便無從談起;而如果一家智庫的研究成果很豐富,卻沒有取得影響力,這也是不可能存在的。此外,為了擴大宣傳,以便于籌款,智庫管理層喜歡将客觀指标的數值大小作為機構影響力的依據。因此,定量分析可以反映智庫評價的某些指标變化,但不能反映智庫影響力的全貌。
定性判斷不再依靠具體的指标數據,而是通過調查問卷、專家評議等方式,以主觀整體印象為主進行分析。如果問卷填寫人、評議人對相關智庫有比較全面的了解,則可以更好地把握智庫影響力的基本印象。為保證評價結果的公信力,一定要确保調查問卷和專家評議的有效性和可代表性,要防止問卷弄虛作假和區域人選不平衡問題。此外,在定性分析中,不同機構類型、不同研究方向智庫之間的比較,可能并沒有太大意義。關于跨國智庫的比較,由于政治制度、社會文化和經濟環境的不同,智庫對決策者的影響方式及其發揮作用的運行機理都有較大差異,所以,全球性的智庫評價可能并不具有想象中那麼大的價值。
影響力是智庫評價的核心
提升影響力是新型智庫的工作目标和核心任務。智庫所有工作都要圍繞影響力開展,在推動決策影響力形成的同時,兼顧社會影響力和國際影響力,從而間接實現決策影響力。總之,智庫的生命力在于影響力,應以決策影響力為主導,以社會影響力和國際影響力為兩個基點。
決策影響力是智庫的立身之本,也是智庫的核心功能。智庫學者将專業化知識轉變成決策者易于理解的語言,通過内參、研究報告、調研報告、決策咨詢等方式,解決決策者面臨的難題,最終轉化為現實政策。在中國,智庫的決策影響力更多地體現為黨政領導的批示。智庫的研究成果通過一定的渠道報送到黨政領導的案頭,相關領導會對能夠解決現實問題的政策建議進行肯定性批示。在中國智庫評價中,有無領導批示成為評價智庫決策影響力的依據。可以從作出批示的領導個人身份、具體批示内容、有關部門采納程度以及後續政策實際效果進行評價。智庫學者受邀參與政府決策咨詢的數量和層級,接受政府項目的數量、資金額度和層級,智庫學者前去政府部門的任職數量和比例,曾經在政府部門任職的智庫人員的數量和比例,均可作為智庫決策影響力的重要指标。此外,在智庫整體評價中,要為決策影響力賦予最大比例的權重。
智庫的社會影響力主要表現在其輿論影響力。由于媒體擁有強大的輿論影響力,智庫通過媒體渠道可以間接影響決策,而且這一趨勢正在不斷增強。在評價此類智庫研究成果時,可以根據發表評論文章的多少、接受媒體采訪的次數、發布研究報告的數量、出版圖書的種類等進行統計,并輔以專家評價作為補充,以期反映智庫的社會影響力。智庫網站的流量和訪問量、被友情鍊接的數量、智庫微信公衆平台的關注人數和訪問量、官方微博的關注人數和訪問量、智庫學者的自媒體運營情況、百度(谷歌)搜索結果的數量等,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智庫的社會影響力。但也要注意智庫媒體化的問題,有些智庫為了擴大社會影響力,過度使用媒體工具,自身有限的精力被媒體大量浪費,有本末倒置之嫌。
當前,中國國家影響力已遍及全球,中國企業已走向世界各地,但中國智庫的國際化進程卻滞後得多。而智庫具有開展公共外交的優勢,一是智庫儲備了大量知識精英,他們有能力開展智庫外交;二是智庫作為“思想工廠”,可以為國家戰略出謀劃策;三是智庫的民間身份,可以遠離政治紛争,通過研讨會、論壇等形式,增強國家間的交流和理解。舉辦國際會議的次數、人數和層次,參加國際會議的次數和層次,與國際知名智庫交流的次數和層次等,都可作為智庫國際影響力評價的重要指标。中國智庫必須解放思想,積極走出去,加強國際合作交流,不能走閉門造車的老路,要發揮好智庫外交的獨特作用,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中國智庫品牌,“形成影響全球的話語塑造力”。
值得注意的是,需要搞清楚學術評價體系與智庫評價體系的不同。現有的學術評價體系與社會實際脫節,以學術圈子的内部評價作為标準,關注的是研究成果的理論性和學術性。學術研究側重理論模型的建立,将普遍性的、規律性的行為和現象,進行抽象化和理論化。但由于大部分的傳統學者并不了解政府制定政策的規則,往往所提出的政策建議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智庫要貼近現實問題,不能紙上談兵,更不能言而無據、搞文字遊戲,要圍繞重大的系統性和戰略性的全局問題進行研究,發揮好建設性作用。雖然智庫的政策咨詢建立在學術研究和理論基礎之上,但學術論文、學術專著、學術會議等等并不能反映智庫的“外腦”能力。智庫的核心任務就是資政啟民,與高校及科研單位有着本質的區别。基礎理論性研究是傳統科研機構的任務,而實踐應用性研究是智庫的工作。因此,不能把學術機構的指标評價标準簡單用于智庫評價。
(本文系2016年度中國外文局全國對外傳播理論研究課題“智庫與話語體系建設研究”的階段性成果,課題編号:15WWJB07)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微信公衆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