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房間似乎常令人頭疼，面對着不知從何時起堆得滿滿一屋子的東西，很多人都會迷茫到不知該從哪下手。這也是為什麼“斷舍離”“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等整理術在近兩年如此風靡。整理本應是一件簡單的家務小事，怎麼就變得這麼難呢？讀罷本文你會發現，原來一直是我們的大腦在作怪。
“Inthisbook,Ihavesummeduphowtoputyourspaceinorderinawaythatwillchangeyourlifeforever.”
ThisistheambitiousfirstsentenceofMarieKondo1)’sbest-sellingmanifesto,TheLife-ChangingMagicofTidyingUp.Directanddevoidofclutter,thissentenceringstruetoherphilosophy.Unlikemostselfhelpbooks,therearenoextraneouswords,nopandering2)—thelackof“winkwink”gesturingreadsasanappealing,authenticstatement.
Intheintroductionofherbook,Kondoquantifiesthepowerofheradvice—sheestimatesthatshe’shelpedherclientsdisposeofnofewerthanamillionitems.Thisnumberisastonishing,butakeyelementofKondo’sargumentisthathardlyanyoneisawareofhowmanyitemsheorsheowns.Mostwouldn’tevennoticeifsomeofthoseitemsaregone,sheargues,buttheproblemisthatthrowingthingsoutandputtingbelongingsintherightplacerequiresjumpingthroughsomepsychologicalhoops3).
Whydopeoplehavesomuchtroublethrowingthingsout?Turnsout,theanswerliesinpeople’sheads.RunningthroughKondo’sbestadviceandmostofherbookistheargumentabouttheanxiety-inducedlimitsofhumandecision-making.Seeingasanentirebranchofeconomicsstudiesexactlythat,it’snowonderthateconomistshaveaparticularinterestinheradvice.FinancialTimescolumnistTimHarfordagreesthatKondo’smethodsarenotonlyintuitive,butcompellingtoeconomists.Harfordsaysthattheclutterthatpilesupinapartmentsisaproductofpeople’scognitiveblunders4).
Inmyreadingandpracticeoftheeponymous5)“KonMariMethod,”IfoundthatKondodoesimplicitlytouchonsomeimportantbehavioraleconomicsconceptsandcognitivebiasesthatpreventusfrombeingtidy.Shetakesstrongstancesagainsttheseirrationalmentalhabitsthatgovernus.Inotherwords,IthinkthereasonKondo-maniacontinuesisbecauseshehasactuallyhituponsomegoodsolutionstodealwiththesepervasivementalfallacies.
Forexample,Kondoaptly6)attackswhat’scalledthesunk-costfallacy7).Theterm“sunkcost”appliestopayments(oftimeormoney)thathavealreadyoccurredandthuscan’tberecovered.Themoney’sspent,aninvestmenthasbeenmade,anditmakespeopleirrationalbecauseitseemsawastetonotusesomethingthatonehaspouredresourcesinto.Theirrationalityofthisthinkingisthatpeopleignorewhetheranitemtheyownisstillusefultothem,andwhetherthey’llactuallyuseorresellit.Inmytidyingefforts,Ifindthatthesunk-costfallacyhitsharderfornewitems,becauseunuseditemsretainmorevalueinresale.Kondo’sadviceistogetridofthem,andherfaithinkeepingonlythethingsthat“bringusjoy”addressestheeconomicconceptofopportunitycost8):Thementalandphysicaltollofkeepinganunuseditemaroundisgreaterthanthrowingitout.
Harford,theFTcolumnist,foundthattheKonMariMethodaddressedothereconomicconcepts,suchasthestatus-quobias9)anddiminishingreturns10).Hewrites:“Statusquobiasmeansthatmostofyourstuffstaysbecauseyoucan’tthinkofagoodreasontogetridofit.Kondoturnsthingsaround.Forher,thestatusquoisthateveryitemyouownwillbethrownawayunlessyoucanthinkofacompellingreasonwhyitshouldstay.”Ifoundthatthisnewstatusquowasparticularlyhelpfulindiscardingpaper,namelybecauseIcouldn’tfindacompellingreasontohangontoallmycreditcardstatements.Theycameinthemail,andIkeptthemjustbecausethat’swhatIalwaysdid.Kondo’smethodsetsanewstatusquo:Throwthemout.MyboyfriendandItookthisonestepfurther,cancellingourpaperstatementsforcreditcardsandutilities.
IfounditabithardertoputKondo’swarinessofdiminishingreturns—theideathatthemoreyouhaveofsomething,thelessvaluableeachsuccessiveitemis—intopractice.PerhapsitwasbecausethismostappliestotheitemsIhavethehardesttimethrowingout:clothes.Kondo’smethodofputtingallofwhatever-item-is-beingevaluatedonthefloornotonlyoverwhelmedme,butitalsomademeanxious.ItremindedmethatthereasonsIhavesomuchclothingarethatfirstlyIwanttobepreparedincaseIdon’thavetimeforlaundryinagivenweek,andsecondlythattheneurologicalpleasureofcheapfashionisveryscaryandreal.Becauseofmylaundryconcern,theideaofhavingthreepairsofidenticalblackworkpantsseemspragmatictome.Icouldseethediminishingreturnsofhaving20T-shirts,soIdiscardedtheonesthatdon’tfit.
AnotherimportantpointthatKondoprotectsusfromisthefollyofprediction:Peoplesystematicallymaketerribleguessesaboutthefuture.Soinstead,peopleshouldfocusonthepresent,andintidying,thismanifestsintheformofusingpresent-dayvaluationsofallofone’sbelongings.Peoplearewrongwhentheythinkthatpairofjeanswilleverfitagain,Kondoisarguing.They’realsowrongwhentheythinkthey’llreadthatbookagain.Theseoptimisticpredictionskeeppeoplefromgettingridofthingstheydon’tneed.
Anotherwayoflookingatthisfallacyisasaformoflossaversion11)—thathumanspsychologicallyhatelosingthings.Notonlydopeoplehatetheideaoflosingsomethingthatmightbeneededsomeday,butthingsthatseemvaluablejustbecausetheybelongtous.Inonefamousstudy12),economistsDanielKahneman,JackKnetsch,andRichardThalerdemonstratedwithacoffeemugthatpeopleascribemuchhighervaluetothingstheyown,simplybecausetheyownedthem.ThismeansthatpeoplemightdowelltotaketheKonMarimethodfurther,tothinkhardbeforeacquiringanynewbelongings.
AtfirstIwasn’tabletostraytoofarfrommaintainingthenumberofitemsIoriginallyowned—Iinitiallystucktomyoldnotionsofthestatusquo.ButKondodoesaconvincingjobofarguinghowthrillingitistodiscarditemsonedoesn’tlike,anditcertainlyhelpedmestopcountingaltogether.
Asidefromeconomics,Ialsofoundtwoless-toutedpartsoftheKonMarimethodveryimportantinthisprocessofpurging.Thefirstiskeepingfamilyawaywhentidying,assentimentrunshighwhenafamilymemberisaround.TheotheristhattheKonMarimethodshouldbeexecutedincompletesilence.Nomusic,nobackgroundmovieorTVshow.ThismakestheKonMarimethodbothintenseandabitexhausting,butIhaveneverusedmyintellectsohardtofightmyselfincleaningupmyapartment—I’vealsoneverbeenassuccessfulatit.
MybiggestrevelationcamewhenIwascleaningmybookshelves:20percentofthebooksdidn’tevenbelongtome.IrealizedthatKondoisright—it’sactuallyrareforanyonetonoticethatsomethingisgone.Cherishedbooksbelongingtooldroommates,collegefriends,myfather,evenanoldboss—theirownersnevergotintouchwithme,evenaswe’remoreconnectedthanever.
Arationalplacetolivedoesn’tsoundverysexy,butatidyplacetoliveisindeedmuchmorecomfortable.Andnowtidyingcarriesapointofpridebeyondhavingacleanapartment:knowingthatwe’reoutsmartingourcognitivebiases.
1.MarieKondo：近藤麻理惠，日本整理師，以獨特的整理方法聞名，曾被評為2015年《時代周刊》(Time)“世界最有影響力的100人”。
2.pander[ˈpændə(r)]vi.迎合
3.jumpthroughhoops：經受磨難；做出很大努力
4.blunder[ˈblʌndə(r)]n.(尤指因粗心或愚蠢造成的)大錯
5.eponymous[ɪˈpɒnɪməs]adj.與(文學作品标題)同名的
6.aptly[æptli]adv.恰當地；巧妙地
7.sunk-costfallacy：沉沒成本誤區，經濟學術語，指人們在決定是否去做一件事時，不僅會看這件事對自己有沒有好處，還會看自己過去是否已經在這件事上有過投入。那些已經發生不可收回的支出，如時間、金錢、精力等，就是沉沒成本。
8.opportunitycost：機會成本，又稱“擇一成本”，指在經濟決策過程中，因選取某一方案而放棄另一方案所付出的代價或喪失的潛在利益。
9.status-quobias：維持現狀偏見，人們對于變化感到憂慮，因此常會做出維持現狀或稍做改動的決定。
10.diminishingreturns：邊際效用遞減，指當消費者對于一種商品的消費一直增多時，每多消費一單位的該種消費品，其對于消費者的效用是遞減的。
11.lossaversion：損失厭惡，指人們面對同樣數量的收益和損失時，認為損失更令他們難以忍受，所以抱有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竭力避免損失的心理。
12.在該項研究中，研究人員給第一組被試每人一個馬克杯，第二組被試什麼都沒給，第三組被試可以選擇要杯子或是等值的錢。研究人員詢問三組被試如果要出售馬克杯他們打算賣多少錢。其中，第一組被試給出的價格最高，因為曾經擁有過杯子的他們不願失去杯子，所以對杯子的估值更高。
“在這本書中，我總結了如何使你的空間整齊有序的方法，這種方法将永遠地改變你的生活。”
這是《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一書雄心勃勃的開篇詞。這本宣言式的書是近藤麻理惠最暢銷的作品。書中開篇的這句話開門見山，幹淨利落，真實地道出了她的理念。與大多數自助類書籍不同，這本書沒有廢話，不迎合讀者——書中沒有那種“讨好”式的語句，其陳述引人入勝又真實可信。
在這本書的前言部分，近藤通過數字來說明她所提建議的影響力——據她估計，她幫助客戶處理了不少于一百萬件物品。這個數字很驚人，但是近藤的觀點中關鍵的一點是，幾乎沒有人意識到自己有多少件物品。近藤說，大多數人甚至都不會注意到這些物品中的一些已經不在了，但問題在于，要丢棄東西以及把自己的物品放在正确的地方，這需要我們經受心理上的磨練。
為什麼人們扔東西會這麼難呢？原來，問題出在人們的思想上。焦慮會導緻人們在做出決定時受到局限，這一論點是近藤最佳建議的核心，貫穿了她那本書的大部分章節。看到經濟學有完整的一個分支研究的就是這個，難怪那些經濟學家會對近藤的建議特别感興趣呢。《金融時報》的專欄撰稿人蒂姆·哈福德認為，近藤的方法不僅基于直覺，而且令經濟學家着迷。哈福德說，公寓裡堆砌的雜物是人類認知錯誤的産物。
《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中文版封面
近藤在演示如何整理衣物在閱讀《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以及實踐與書名同名的方法的過程中，我發現近藤的确隐約觸及到了一些重要的行為經濟學概念和認知偏見，正是這些概念和偏見阻礙我們變得井井有條。近藤強烈地批判了這些支配着我們的非理性思維習慣。換句話說，我認為近藤一直風靡的原因就在于她真的找到了解決這些普遍心理誤區的好方法。
例如，近藤巧妙地抨擊了所謂的沉沒成本誤區。“沉沒成本”這個詞指的是那些已經發生并且無法收回的付出(比如時間或金錢)。錢花了，投資做了，對于這些已經投入資源的東西，如果不用似乎就是浪費，因此人們會變得不理性。這種觀念的不理智之處在于，人們忽略了他們所擁有的物品對自己來說是否還有用，以及他們以後是否真的會用還是會轉賣掉。在我努力整理的過程中，我發現沉沒成本誤區在新東西上體現得尤為明顯，因為沒用過的東西在再銷售時更有價值。近藤的建議是徹底擺脫這些東西。她的理念是隻留下那些“讓我們怦然心動”的東西。該理念讨論的就是機會成本這個經濟學概念：相比于扔掉一件無用的物品，保留它所造成的心理傷害和實際損失要更大。
《金融時報》專欄撰稿人哈福德發現近藤麻理惠的方法也讨論了其他經濟學概念，例如維持現狀偏見和邊際效用遞減規律。他寫道：“維持現狀偏見的意思是，大部分東西得以保留，是因為你找不到一個正當的理由來扔掉它們。近藤把這個道理反過來說。對她來說，維持現狀就是你擁有的每一件物品都将被扔掉，除非你能想到把它留下的迫切理由。”我發現這種新的維持現狀理念對丢棄紙張大有益處，因為我找不到一個迫切的理由來保留所有的信用卡對賬單。這些對賬單是郵寄給我的，我留着它們僅僅是因為我一直都這麼做。近藤的方法設立了一種新的現狀：扔掉它們。我和男友的做法則更進一步：取消了信用卡和水電氣的紙質對賬單。
近藤提醒要謹防邊際效用遞減規律，即你擁有的一種物品的數量越多，每個單件物品的價值就會逐漸越少。我發現要将這一點付諸實踐有點難。也許是因為這一規律主要适用于丢棄對我來說最難丢棄的東西——衣服。近藤的方法是把所有要接受估值的物品擺放在地闆上，這既讓我感到不知所措，也使我感到焦慮。這讓我想起我之所以有這麼多衣服是因為：首先，我要多準備一些衣服以防在某一周内沒有時間去洗衣服；其次，廉價時裝帶來的神經興奮是非常驚人且真實的。因為擔心洗衣服的問題，所以擁有三條一模一樣的黑色工裝短褲對我來說似乎挺實用的。但我也體會得到擁有20件T恤的邊際效用遞減規律，所以那些不合身的T恤我都扔掉了。
近藤防止我們進入的另一個很重要的誤區是犯傻去預測未來：人們經常對未來做一些糟糕的猜測。所以人們應該反過來着眼于現在，着眼于整理空間，這體現在根據當下的估值來衡量一個人的所有物品。近藤認為，人們要是以為那條牛仔褲以後會合身的話，那就錯了。人們要是以為那本書他們以後還會讀，那也錯了。這些樂觀的預測會阻止人們扔掉他們不需要的東西。運用“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整理前後的房間對比圖這種心理誤區也可以看成是一種損失厭惡，即人們在心理上就是厭惡失去東西。人們不僅厭惡失去那些某天或許會派上用場的東西，還厭惡失去那些僅僅因為我們擁有才似乎有價值的東西。在一項著名的研究中，經濟學家丹尼爾·卡内曼、傑克·尼奇和理查德·泰勒用一個咖啡杯證明人們會賦予自己擁有的東西更高的價值，僅僅是因為他們擁有這些東西。這意味着人們或許最好采取比近藤麻理惠的整理術更嚴苛的方式，即在獲取任何新物品之前都三思。
起初，我會維持自己原本擁有的物品的數量，做不到舍棄太多——我最初抱着維持現狀的老觀念不放。但近藤很有說服力，她讓我相信扔掉自己不喜歡的物品有多麼令人激動，而這确實讓我不再統計物品的數量了。
除經濟學概念之外，我還發現在清理物品的過程中，近藤麻理惠的方法裡有兩點不那麼受人追捧，卻是極為重要的。第一點是在整理時讓家人離開，因為家人在身邊時我們會情緒激動。第二點是近藤麻理惠的方法要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下實行。不能有音樂，不能有電影或電視節目作為背景音。這樣一來，近藤麻理惠的方法會令人緊張，又令人覺得有些精疲力竭。但我在整理公寓時從來沒這麼費腦子跟自己鬥争過——也從來沒有如此成功過。
我最大的啟示是我在整理書架時領悟到的：書架上20%的書根本就不是我的。我意識到近藤是對的——人們真的很少能注意到某件東西丢了。這些珍貴的書屬于我以前的室友、大學時的朋友、我爸爸甚至我以前的一位老闆——這些書的所有者從來沒跟我提過它們，即使我們現在的聯系比以前更密切。
一個理性的住所聽起來并不那麼吸引人，但一個整潔的住所的确會舒适很多。現如今，整理空間不僅讓我們擁有一個整潔的公寓，還會帶來些許自豪：我們知道自己戰勝了認知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