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給會員的《雲彩收集者手冊》中,平尼說收集雲朵很簡單:隻求曾經擁有。擡頭望望天空,和那些飄浮不定的家夥打個照面,或者咔嚓拍個照同其他人分享,你已把那片雲收入囊中。
在平尼心中,收集不是擁有,而是去看、去記錄。他設計了不同的計分卡片。每觀測到一種雲或現象,根據它的稀有程度,收藏者可以獲得對應分值——和童年時收集餅幹袋裡的塑料卡通小人兒沒兩樣。
對大部分人來說,看雲僅用于無聊時打發時間。“這件事毫無意義,所以它如此重要。”平尼認為,我們的生活正漸漸被虛拟世界裡那些“重要”的活動塞滿。
牛津大學畢業後,平尼和朋友合辦了《遊手好閑》雜志。10年後,他發現,為了這本雜志,自個兒反倒“被掏空”。于是,他搬到了羅馬,打算漫無目的地遊蕩。可走在晴空萬裡的羅馬街頭,他突然懷念起英格蘭那些遮蔽了陽光、無時無刻不被咒罵的雲朵。
在一個文學節上,他半開玩笑地做了個“賞雲協會的開幕演講”。沒想到許多人向他咨詢,怎樣才能加入這個壓根兒不存在的協會。
在他真正創辦了賞雲協會後,會員人數更是快速增長。從芬蘭、印度到伊拉克,人們被同樣的熱愛聯結在一起。會員中有耄耋老翁,也有數月大的嬰兒。平尼調侃,嬰兒是對雲最感興趣的群體,但他們如何完成注冊,仍是未解之謎。
同雲一樣,觀雲者也散落世界各地,大家每天在平台上分享收集到的雲朵。一片片粉色莢狀雲像懸在空中的飛碟,日出時的積雲像大象、加菲貓、花椰菜,高積雲像棉球罐被誰打翻。更罕見的雲如同噴薄的火山口、沙漠的漣漪、被岩石撞碎的海浪。
平尼将雲朵視為自然最詩意的結晶。這種水蒸氣凝結而成的形态,潔白、美麗、飄逸。它是天空的表情,向人類展露大氣的情緒變化。它平等地對待所有人,任何人仰頭就能欣賞。
第一批觀雲者對雲的系統研究,奠定了現代氣象學的基礎。1802年,英國的觀雲愛好者盧克·霍華德首次得出結論:雲彩按形狀、高度、天氣等特征,劃分為10大種類、100多種亞型。
兩個世紀後,一位協會會員給平尼發了張攝于俄亥俄州的照片,畫面壓抑得如同世界末日:遮天蔽日的黑雲快觸到城市的塔尖,它們連成密集的片狀,底面粗糙不平,皺褶波濤翻滾。
後來,平尼持續不斷收到類似的照片,但現有的分類中并沒有這種雲。9年後,也就是去年,世界氣象組織終于認可了平尼提出的新雲種,它被命名為糙面雲。這是64年來,世界氣象組織首次增加雲的分類。
平尼認為,賞雲者不是氣象學家,沒必要給雲編制目錄。更重要的是擡頭望天,像孩子一樣享受看雲最純粹的樂趣。那一片片始終一樣,卻始終不一樣的雲彩,是天空給人類的永恒慰藉。
(聶勇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