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就和陌淺狸約好,去無錫找她,兩人要把分離10個月的所有心事都攤開,一件件地梳理分析。
火車預計抵達時間是淩晨1點52分,未曾料想因了小長假的緣故,晚點至三點半才下車。阿狸這個傻姑娘,從12點半就出門等我,身穿短袖的她在風中瑟瑟發抖的模樣,讓我既心疼又愧疚。
我們挽手穿過站前廣場,等着預定的出租車,風裡灌滿了植物的馨香,江南特有的潮濕溫潤,讓裸露的皮膚感受到一絲絲涼意。
阿狸住在濱湖區的一處老宅子裡,七樓的房間寬敞明亮,打開窗,夜風柔柔地吹來,我們盤腿對坐,抱着一筐草莓,就着樓下飄來的花香邊吃邊聊。
談起各自喜歡的男生,和對方分享戀慕的人發來的語音消息,為彼此出謀劃策。說到興頭上,阿狸放出劉若英的《知道不知道》,伴着情深意切的歌詞,我們都長長歎了一口氣,覺得感情的問題總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
兩個人懶懶地靠在窗邊,商量着出遊計劃,猛地擡起頭時,無錫的夜空已經亮了起來。
天色一層層地暈染開來,早起的人家點着一盞燈,我們起身站在窗口,風把頭發吹亂。兩個人心滿意足地洗漱後躺下,沉入溫柔的夢裡,我原本緊繃的神經在此刻放松下來,每一個毛孔都在江南的晨光裡張開。
02.轉身即是遠方
無錫半城山半城水,走在路上,放眼望去盡是濃稠的綠意悠悠,過往行人邁着輕松的步伐,我們聊天的語速不覺間也跟着放慢下來。
陌淺狸愛極了這座城市,因為它比不上江蘇省内其他一線城市,也恰恰因為這一點,路才不那麼擁堵,綠化覆蓋率才那麼高。在此地讀了四年大學的她,熟知每一條長街短巷,清楚特色美味在哪裡覓得。
帶着阿狸去濱湖區的萬達廣場赴約,車子沿途經過高高矮矮的樓房,我看着眼前閃過的一切,覺得心裡有種踏實的安全感。
溫柔的無錫城除了阿狸之外,最讓我期盼的就是遠方歸來的楊大哥和他的朋友,阿狸一直在我耳邊嚷着,一直活在你寫的故事裡的人,今天終于能在現實中看到了嗎?
我握住她汗涔涔的手,迎上她期盼的目光,用力地點點頭。盡管來之前,想好了無數種開場白,但是當魂萦夢繞的那個人出現在視野中時,所有的設想都作廢。
四人圍桌而坐,一邊享受着美食,一邊酣暢地聊天,陣陣笑聲裡,我們肩頭的疲憊和灰塵仿佛也已抖落。
無錫不是我們的家,卻讓四個人在這裡重逢,在春天的尾巴上,站在江南的春風裡歇歇腳。年歲漸長,就越容易失去專程赴某地,隻為看一眼某人吃一餐飯的沖動。幸好我們的心依然滾燙年輕,聽到彼此生活裡的艱辛與不易時,仍然忍不住鼻酸落淚。
飯畢站在人來人往的電梯口,和楊大哥揮手道别的一瞬,我幾度欲張開雙臂,想要靠近他的胸膛。很多話尚未說出口,偏又确信對方已感知,比如我來江南一趟,多半是為了見你一面,以解我日夜相思。
03.想和你再淋一場暮春的雨
翌日清晨,阿狸帶我搭車去了渤公島,作為無錫市内最大的人工島嶼,它有着名副其實的美。從公交車上下來,沿着筆直的公路前行,不遠就看得到島前的大湖,三兩小舟橫渡舟面,在氤氲的濕氣包裹中,像極了一幅定格的水墨畫。
因為非周末的緣故,島上遊客并不多,我們擺出不同的姿勢,拍下了許多有趣的照片。24歲的我,時刻被20歲的阿狸感染着,她一會兒彎腰試圖去撈水邊的魚,一會兒坐在石堆上,擺出瑜伽的姿勢,看到拂動的柳枝,忍不住擡手去夠。是年輕才會有的活力與閑情,是無閑事挂心頭的惬意,我一邊豔羨着,一邊痛恨自己做不到這般灑脫。
走走停停,我們來到了湖心的亭中,閑散的遊客握着茶杯,無所事事地盯着水面發呆。我和阿狸靠着欄杆,看着對面的山上,不斷蒸騰而出的水汽,下一秒像是會有文曲星下凡。阿狸眼疾手快地拍下這稍縱即逝的美景,我在她身後拍下了這一幕,天色愈來愈暗,眼看着一場大雨就要來臨。
我們忙不疊地原路返回,小卵石鋪的路兩邊,長滿了不知名的花草,風吹來時,它們就左右搖晃。才走到綠色長廊,雷陣雨便已來到,我們無處躲雨,隻能雙手放在頭頂,一路跑到出口的小店中買烤腸充饑取暖。
雨勢絲毫沒有減小的趨勢,我們隻能裹緊外衣,一路狂奔去車站,沿路灑下響亮的歡笑。她拉着我一直往前跑,像是要甩掉所有包袱那般決絕用力,我不再害怕腳下的滑,也不再擔心發絲是否打着卷兒纏繞在一起。
氣喘籲籲地趕上了一班車,我們站在搖晃的車廂裡,水珠從窗沿滑落,窗外的一切模糊難辨,但我也不怕迷路。
從前去過很多個他鄉異地,大多時候隻有我一個人,精神需要随時緊繃着,而此刻因了阿狸的相伴,讓我覺得去哪裡都不再那麼重要。
04.客從何處來,又要回哪裡
在無錫短暫停留兩日,我又要回到合肥,繼續為自己的生活沖鋒陷陣。臨行前的清晨,阿狸叫醒我,兩人去了蓓蕾新村的早市,買了一堆食材,又摘下了新鮮的枇杷葉,她要煮水給咳嗽不止的我喝。
何其幸運,通過文字遇見這樣一個貼心的姑娘,享受着她妥帖的照顧,也不舍與她告别。收拾行李時,阿狸嘩啦攤開她的照片,豪氣萬丈地說,惟念你挑一張帶回去吧!
我看着她稚氣未脫的臉,心裡漫過一層暖,覺得像是回到了信息閉塞的70年代,想念一個人的話,隻能通過一張照片來緩解思念。可如今,雖然交通便捷網絡發達,但何日能再相逢,坐下來不慌不忙地喝茶聊天,是未知又遙遠的等待。
我這樣想着,把那張笑靥如花的照片,放進了日記本的夾層,轉過身去,藏住了自己已經泛紅的眼睛。
無錫站的字樣離我越來越遠,直至徹底看不見,我告别了一場江南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