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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仍在年少時

時間:2024-11-05 02:20:55

每個上一秒我都在想,下一秒要兩耳不聞窗外事地開始讀書了。可是,第一個下一秒,冤家碰頭不打不相識;第二個下一秒,朋友互怼誓死不罷休;第三個下一秒,老師同學的情感問題需要我插手;第四個下一秒,還有一位神秘朋友在等着我去拯救。于是,我理想中的下一秒便遲遲沒有到來。我的日子還是過得熱熱鬧鬧的。

1

“樓上的幹嗎哪?一個個死人似的,麻利兒行動啊!Timeismoney!”

舞台照得通亮,燈光被淡黃色的牆壁向四面八方胡亂反射,台上一群人像建築工地的包工頭,湊熱鬧似的呆呆看我,完全活在兩個世界。

再堅持三天,就三天!我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

“樓上控制室!你掉線了嗎?”再這樣撒野下去,我懷疑自己茹毛飲血也指日可待。惡狠狠地盯住控制室小窗口裡手忙腳亂的倆人,大吼,“你們在喝咖啡嗎?下午茶?拉幕拉幕啊啊啊!”

這群南校同學,砸場子的吧。我在幕布前盤腿大坐,嗓子裡比吞了毛褲還難受。還說是南校樂團精英,明明一群烏合之衆。暗想自己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爸爸,欲哭無淚地看着一群傻兒子。

南北校區合辦藝術節,據說是開天辟地頭一次。已經排練一個星期了,還是一點長進沒有。南校樂團的負責人不務正業,除了擺弄麥克就是跟我較勁,護着自己的隊友,現在又披個長風衣跟斧頭幫幫主一樣晃悠過來。

“不是,你還挺大脾氣。總得讓他們熟悉熟悉設備吧?我們是客場作戰。”

白眼要翻到地球另一端去了。“都一個禮拜了,那麼兩個電鈕按不明白?你們是态度不端正還是腦子不夠用啊?占着我的鍵盤我的吉他我的鼓,整天擱這兒放羊你好意思嗎?”罵到興起,跳下舞台使勁跺着腳步步逼過去,恨不得手指戳到他臉上,“安梓榮,你腦子裡能不能裝點正經事兒!”

“誰說我不正經了?”他撸胳膊挽袖子,好笑地看着我。

“呦喂!看你那樣!慫字都紋臉上了,還敢說欠揍的話,到時候藝術節搞砸了你負責嗎?南校來的了不起啊,還得給你們VIP待遇?”

四周安靜下來。控制室的小強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擅離職守站在一邊看起熱鬧,抱着胳膊直搖頭:“啧,這就吵起來啦,女生要不要這麼兇悍啊!”

“你不是應該在控制室嗎,誰讓你下來的?那幾個鈕擺弄明白了嗎?我真是——”

“哦不不不,”安梓榮一把攔住我,撓頭笑了笑,“這是大強——雙胞胎。”

擡眼看去,另一個小強果然還在控制室焦頭爛額地亂轉。何苦叫小強呢,叫無頭蒼蠅好了。“你們南校淨産怪胎。”

“行啦!先核一下節目再說吧!磨磨唧唧沒完。”魏思語氣頗不耐煩。她一手握着小提琴,一手拿琴弓戳地毯,生無可戀地蹲在舞台邊,眉頭糾結成花卷。

在想哪道周練題嗎,好笑。這姑娘,一天到晚就想着學習,玩一秒都嫌浪費,哪怕天塌下來了也能給自己找個犄角旮旯支個帳篷看書。這幾天被我拉着排練怨氣不小,我姑且發揚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忍了她。

但安梓榮就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了!他就是荷葉上面的蛤蟆,一戳一蹦跶,不戳一戳永遠沒長進。于是我順勢接道:“聽見沒?沒工夫閑扯,趕緊練。”

“我說張一言,你這種暴脾氣怎麼也沒人治一治呢,你的社員難道不想起義推翻你的霸權?”

“江南江北一條街,也不問問誰是爹!”

“呵呵。”

“去死吧!”越發覺得眼前之人面目可憎,千刀萬剮不為過。呵呵是母豬的叫聲。

“你這驢脾氣也是病,得有人治一治你。”

2

在北校混迹一年多了。

周圍的人千奇百怪,一天二十四小時看書的,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忙着青春宣言談戀愛的,還有夾在中間當牆頭草的。我以為自己已經立住腳了,哪曾想這一回栽在豬隊友手裡,而這豬隊友的來源是不可抗力——并校。

晚休的時候從藝術廳回教室,累得飯也不想吃,趴在窗邊看他們像一群跳蚤似的沖出這樓又沖向食堂,我要是出馬肯定是跳蚤堆中的巾帼英雄。

“哎。”頭頂響起一個突然的響指。

“怎?”我從頭發絲就感受出來是王景琦。

他一跳坐上窗台:“你又怎麼了,臉拉得那——麼長。”居然還敢伸手上來比劃,我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我感覺,我像個鞠躬盡瘁的老父親——啧,别笑——心都要操碎了,反倒不落好。魏大女神又在鬧小脾氣喽,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生氣的,難道整天翻她那堆練習冊比排練有意思嗎?還有你,”我伸手狠狠戳他,“吃裡扒外!怎麼剛剛不幫我罵回去呢?下一秒就跟人家稱兄道弟的。不可理喻!”“唉,”他搖頭晃腦語重心長,“今日留情面,日後好相見嘛。”

日後好相見,更惆怅。“王景琦,我覺得南校同學搬過來之後,我們的日子不好過了。”

藝術節還是在平安夜如約而至。竟然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完蛋,天知道他們在這兩天裡經曆了什麼涅槃重生。隻記得結束以後他們便扛着自己寥寥幾樣家夥上了校車,潇灑得連頭都不回,讓我們這些住校的大發無家可歸的羨慕和感慨。

“喂喂喂你的襪子為什麼在床頭上吊?!”

回寝室後魏思對我懸挂在她頭頂的長襪子表示抗議,要把我從上鋪掀下來。

“哎呀今天是平安夜啊!我還等着聖誕老人送禮物呢——你有沒有點兒浪漫情懷。”

“哼,我要是聖誕老人,我就在你的襪子裡放樟腦丸。”

對床的懷舒輕輕笑了;對床下鋪的孟相君發出杠鈴般的笑聲。

“你這樣說讓我很難堪啊……你看看人家懷舒,還斥巨資給我們發拐杖糖呢,你就不能對我善良一點?”

“對你可不能善良,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洪水就泛濫。”

我隻好很不服氣地收回我的襪子,躲在被窩裡一言不發拿出手機,打算給男神發消息祝他聖誕節快樂——雖然我并沒有放假,每天隻能将手機鎖在櫃子裡躲值班老師;雖然我還在死豬不怕開水燙一樣地等待期末考試,雖然我就算考完試再過八百年也不會放假。

例行公事地先上微信給爸媽請安,順帶發了我在淘寶看中的一雙鞋子的鍊接。居然沒有像之前每天一樣秒回,我還想跟他們顯擺我一手操辦的藝術節來着。

他們不會在過二人世界吧?頓時充滿了被掃出家門的委屈,不攪和一通誓不為人。于是一個電話打給我媽。音樂響了好半天才接通,是爸爸接的——果然。

“喂,張老師,”幹脆把被褥掀開半跪在床上散發怨氣,“跟您夫人在哪兒賞雪呢?都沒空顧上您流落他鄉的女兒了,微信也沒回。”

電話那頭的張老師聲音一如往常地柔和平靜:“我陪你媽在醫院呢。”

“啥?”

3

“這是我講過的題呀你們都不記得,我很不開心喔。”賀姐雙手托腮靠在講桌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從這邊眨巴到那邊。傍晚最後一束直射的柔光透過玻璃窗折射到她的毛衣裙上,看上去像是溫柔的撒嬌,隻有我們知道這是臨死前的聖光。賀姐說不開心就是真的不開心,一絲笑也不想讓你看到,眉頭緊皺,委屈得馬上要哭出來一樣。

不過這一次我們非死即傷的數學成績大概還隻是幫兇,惹到賀姐的罪魁禍首據說是她又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情。

根據上屆知情學姐的小道消息,賀姐已經終結兩段戀愛了,而且堪稱是對方的“初戀終結者”。第一次分手時她還在教上屆學生,聽說坐在辦公室偷偷哭了一下午,紙巾一張又一張,擦完眼淚抹鼻涕,抹完鼻涕又擦眼淚的,扔了滿滿一桌子,吓得同學站在門口不敢進。後來還是硯倫歐巴(萌萌的物理老師)用全家桶勸好的——理工男哄人最實在。第二次戀愛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聽說是有一段時間一個帥哥每天來這荒山野嶺的北校郊區給她送吃的,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又消失了。是個外賣小哥也說不定。

以上這些都隻是道聽途說,可是如今,活潑善良美麗睿智的賀姐又失戀了。

“你們自己看看整張卷子哪有一道難題呀,我二十分鐘就做完了,”在同學一片純屬捧場的贊歎中賀姐傲嬌地翻了個白眼,“前十道選擇是送分題我不講,你們互相解決;填空題我隻講兩個——看你們有沒有水平猜到我講哪兩個;大題我講最後一道。給你們十分鐘,讨論吧。”

于是裝模作樣的讨(閑)論(聊)開始了。魏思這次考得出奇地好,比第二名高出整整三十分,讨論一開始,周圍的眼睛刷刷都盯上她,似乎找到什麼不得了的珍寶。魏思像個受驚的小貓崽兒似的裝糊塗看着我們,苦笑着說:“我也不會啊,好多題都是蒙的。”

“那照你這麼說,成績好的都不是學霸,都是賭神啦?”

魏思低下頭去擺出一副不知道怎麼拯救對方的樣子。

相君在一旁冷笑道:“你們就不要問啦,學霸的意思你們還不懂嗎?就是‘我懂但是你們這智商肯定聽不懂,我不想給你們講’。”

“我沒有啦!”

“好啦我開玩笑。”相君剛才原本連頭都沒舍得擡起來,見魏思動了氣才放下手裡的小鏡子,無所謂地解釋一句,也沒想再說第二句。

反正相君是從來不太關心學習上的事情的,考試對她零傷害。但是王景琦抱着化成灰的分數還傻呵呵笑得出來,這我就無法理解了。

“哎,過來過來。”他神秘兮兮地一招手,幾個小腦袋不約而同地湊了過去。

“一會兒晚課結束我請你們吃飯啊,有件大事情宣布。”

食堂的飯也能叫請?好歹定份外賣吧?不過看他笑容燦爛,不好掃興,隻能勉強答應下來。盤算着一會兒刷爆他的卡。

冬季的天黑得早,從樓上飛奔到食堂的路上還不忘擡眼滿懷少女心地看了看天空,難得有泛白的月亮和迷離的星辰。路燈的光是模糊的黃色,給這座人人争先恐後的校園增色不少,終于有了慵懶的味道。

“不是,你到底多大個事兒啊,要大夥兒見證呢?”從打飯窗口擠出來,發現桌邊還坐着小米和王景琦的宇宙第一鐵杆粉絲肖宇博。這位少爺高興時一個人撐起全班的笑點,不高興了對誰都沒正眼,唯獨對景琦忠心耿耿,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景琦把兩張桌子推到了一起,食堂這個落了灰的昏暗角落一下子成了活躍分子窩藏點。

王景琦坐在他倆中間,潇灑地向後一倚,一手搭在小米的椅背上,一手搭在肖宇博椅背上:“這就是我要宣布的事啊。”

一秒,兩秒。

“你,”相君舉着筷子認真地揣摩着,“給他倆當月老兒啦?”

“一邊兒待着去!”景琦在肖宇博毫不留情的爽朗大笑中無奈地反擊,立刻将搭在肖宇博椅子上的手抽回來,瞪大了眼睛頻頻指自己,“我呀!我!”

三秒,四秒。

“啊!”恍然大悟。魏思呵了一聲,懷舒抿着嘴微微會心一笑。“喲,神雕俠侶哦——肖宇博沒想到你是那隻雕。”相君又控制不住開口了。

肖大少爺破罐子破摔,幹脆楚楚可憐地将胳膊壓在景琦肩上,歎氣道:“是呀,我家琦哥哥不要我了,我能怎麼辦呢?我也很絕望啊。”

“放心吧,”小米越過她的楊過拍拍雕的肩膀,挺身而出,“我挺會養寵物的。”

我終于見識了一笑傾城的樣子。小米很會打扮,身上帶着美術生特有的仙女氣質,看她第一眼總是想起廣告上大牌明星那種完美無瑕閃閃發光的海報。是個好看的姑娘,論顔值景琦撿到了大便宜。

“你不要絕望啊,”相君壞笑着瞟了我一眼,“你的琦哥哥對張一言這樣‘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的女子’都不願意看第二眼,你區區一隻雕和人家小米高下立見了。”

“哦不不不,”肖宇博用勺子一本正經地連敲餐盤,嚴肅地看着我,“他抛棄你叫‘棄暗投明’。”

是在下輸了。

從食堂台階晃蕩下來硬是不願意回教室去,覺得再往教學樓多走一步都有愧于自己的良心,于是我提議到小廣場那邊散步。

魏思揚起眉毛瞪了我一眼急忙道:“我可不去,要去你們去吧,我沒有那閑情逸緻。”

她果斷跑掉了,留下我們凍得直抽鼻子,奔向小廣場的長椅。

“哎,我跟你們講啊,你們有沒有發現賀姐換了個手包?”肖宇博嫌長椅冰涼,用一隻腳踩在上邊抖來抖去,跳動的眉毛裡洋溢出八卦的氣息。

小米立馬連連點頭,眼睛裡晶晶亮:“是啊,那個包包我之前特别喜歡的,是COURONNE的牌子呢。”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語文尚沒學好,何況半路殺出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語言的詞。

“哎呀是韓國一個品牌啦,你不知道啊,”小米抿抿嘴,“好多韓國明星喜歡的。”

“行行行管它什麼牌子!”肖大少爺不耐煩了,故作神秘地湊近過來,“那個包是——硯倫送的。”

“啊?”明明在安靜捋頭發的孟相君突然炸起,氣勢洶洶地瞪向肖宇博,“你亂編的吧!不可能!”

“哎哎哎别動手啊,”肖宇博急忙攔下這隻吱呀亂叫撲向他的雞崽,“你愛信不信。”

戰鬥雞洩氣了,叉着腿坐在長椅上,臃腫的棉服幾乎把整張臉都埋進去。萬分痛惜地仰天長歎了三聲之後,她才念秧兒:“我的男朋友啊又少了一個。才短短兩天,就已經隕落兩個了!”

“啊?誰什麼時候怎麼成了你男朋友了?”說好一起當單身狗,你卻瞞着我牽了手。

“你看,王景琦被小米帶走了,硯倫歐巴……唉,再這麼下去估計早晚也要被賀姐帶走了。”

“哎我和你可一點兒關系沒有!”王景琦跳出兩步開外,無辜地看着小米。

“嘿嘿,”相君眯起眼睛狡黠地一笑,“我看上眼的就是我男朋友。”

我正用手撥弄着相君的頭發,忍不住拽了一把。“你是不是把男神和男朋友搞混了?”她回身給了我一拳頭。“不行嗎?你都跟我男神兼男朋友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還不許我過過瘾臆想一下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和景琦面面相觑,又和小米的目光相遇了一秒。

王景琦是我認識十多年的哥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小米目光單純地溜到這邊,又跳到半空裡看樹梢上挂的雪,好像并沒有聽懂。

“哦,我明白了,”肖宇博開始給自己加戲,點着相君的腦門兒,“你男朋友是‘包羅萬象’‘一應俱全’‘群英荟萃’是吧?”

可相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踢着雪咧嘴一笑:“放心,‘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我已經将你收錄在小本本兒上了,萬一你以後找不到女朋友,我還可以毛遂自薦哈。”

本來想要插一句話的,偏偏預備鈴兵荒馬亂地響了,隻能起身往教學樓蹭。

“哎。”小米在後邊悄悄挽住我的胳膊,吓得我抖了一下。印象裡還沒有誰跟我走得這麼近,哪怕是一直被我當親人的魏思——她一身都是癢癢肉千萬碰不得。原來有一個人在大冬天的黑夜裡挽住你,也是一件很溫暖的事情,我今天才知道。

“你……是不是知道他很多,嗯,黑曆史啊?”她吐着舌頭笑,偷偷向景琦的後背使眼色,“講講呗。”

“嗐,他的事兒有的是,”說起他如同中年婦女聊起自家的倒黴孩子,“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缺顆牙呢,我都沒聽清他叫什麼,‘王錦旗’‘王錦旗’地叫,也不知道送他多少面錦旗了。”

小米輕聲咯咯地笑起來。“就這一件啊?”

已經進樓了,樓梯上說不定埋伏着值班老師的鬼影。我隻好打住,笑着看她,悄悄說:“其他的讓他自己講吧——反正他肯定會告訴你的。”

4

大晚上被枕頭底下的手機振動驚醒到魂不附體。這學期是第三次了。

手忙腳亂地先按了靜音,然後便聽到下鋪傳來歎氣的聲音。魏思早就扯着我耳朵警告過我:“你手機一震動,我整個床都在抖,防震演習做得挺好的!”可她每天晚上十一二點鐘才從自習室回來,向來又機警敏感,我除了道歉認慫還能說什麼呢。

冒着眼睛被晃瞎的危險按亮屏幕,未接來電又是半秋。

這丫頭不知道腦子裡長了什麼奇怪東西,偏愛大半夜鬧午夜兇鈴。大冬天供暖又不好,我還得蹑手蹑腳地爬下床,向魏思悄悄說聲對不起,哆哆嗦嗦地跑到洗手間把自己鎖起來回電話。

“喂?”輕聲地回撥,聲音都在顫抖着與冷空氣誓死頑抗。

還沒開口問什麼,就聽見電話那邊的瘋子嚎啕大哭:“一言,你在哪啊?”

“靠,我除了在學校還能在哪兒,在大街上賞雪嗎?”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我回答,接着抽噎:“我剛剛夢見自己凍死在雪裡,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爸爸今晚又不在家,我不敢……”

我困得眼皮沉重頭昏腦漲,心想幹脆直接挂斷算了!以為自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嗎?還大冬天被凍死。我現在才是快被凍死的那個。這種不着調又栩栩如生的鬼話我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其頻率不亞于一個敬業而卑鄙的電話推銷員。半秋,像是一個莫名其妙就被植入到我生活中的病毒。然而理智與容忍讓我硬着頭皮沒有挂電話,生怕刺激到她敏感脆弱不堪一擊的心髒。

“一言,現在我身邊的人都不懂我也不想理我,我爸爸拿我當寄養在他家的一樣……你快回來吧!”哭得一塌糊塗,隔着手機屏幕我都能想象到她一個人打開所有房間的燈,電視調到最大聲,抱成團縮在床角給我打電話的樣子。

“你别哭,别怕,我們快放假了,到時候我去找你啊。”我拿出母親哄不願上床睡覺的小孩子才有的語氣。

電話那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不時抽一下鼻子,好久終于很小心地問道:“一言,你……周末休息嗎,我……我想去找你。”

天哪!我強打起精神,知道自己一定是遇上了大麻煩。“别别别,你聽我說,再等兩周我們就放寒假……”

第二天早自習結束時我醒來,知道自己又度過一個碌碌無為的早晨。

“哎,你怎麼困成這樣?不會是我脫單刺激你了吧?您可千萬别呀,小的對您可是不離不棄,肝腦塗地,上天入地,在所不惜……”看着王景琦滿面春風,我連白眼都懶得翻。

魏思在後座頭也沒擡地冷笑:“昨晚玩手機來着。”

“不是吧?你這是玩物喪志呀!”

“你才玩物喪志,要喪志也得先有志啊!——昨晚半秋又給我打電話了。”

提到這個名字,景琦臉上立刻沉了臉色。“神經病……我說你也夠可以的,這種人你都受得了?你難道不覺得她跟正常人不太一樣嗎?”

“知道啊——别動我魔方,”我及時制止了他罪惡的魔爪,“就是性格孤僻奇怪點兒吧。哎呀你想她那麼不幸總得有個釋放的出口嘛!再說我都已經被‘盯’上了,想逃也逃不了啊。她還說周末要來找我。”

“别别别這種事情你可不能開玩笑!”景琦比我吓得還慘烈,雙手擺動得幾乎要扇到我臉上來。

“當然啊!所以我用一晚上的時間勸說加安慰,把她攔住了。”

“半秋是誰啊?”小米在一旁聽了很久,終于很直接地問出了周圍那些偷聽着或明目張膽聽着的同學心中的問題,同時十分自然地将手揣進景琦兜裡。這兩個人,才不過幾天就已經把整個班級膩歪得紛紛敬而遠之了。

“噢,王景琦的女神。”本想一本正經回複她的,可是看見兩人光天化日之下大把撒狗糧,天理難容,我忍不住要替天行道。

小米轉過臉直逼過去,眼神一瞬間比萍姐還犀利。

景琦順手抄起我的眼鏡盒狠狠敲我的腦袋。果真“重色輕友”了!我默默收起破碎的心靈。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是我們一初中同學,她媽之前不知道做什麼買賣把家裡錢全帶跑了,她爸單位破産,成天喝酒不怎麼管她,要麼就是對她發脾氣。可能受刺激了吧。他們家畢竟原來還挺好的,一下子窮了,性格也變了。”

“照你這麼說,沒錢沒家會讓人變成精神病?”魏思又忍不住冷笑。魏思哪裡都好,就對我不好,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就要回嗆。

小米睫毛略微抖動着,半天才說:“啊,你們以前還有這樣的同學?我之前上的是私立初中,沒遇到過還有這種……”

“什麼?”我最怕别人說話說半句。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明白呢,非得考驗對方的悟性,而我悟性向來不高。

相君翻了翻眼睛,無所謂地酸了一句:“我們都是平民百姓,什麼人沒見過?哪像你天天過得格林童話似的。”

相君是純粹出于習慣的毒舌,一針見血,劇毒的那種。

小米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強笑:“我沒有這個意思啊……”

相君發出标志性的輕率笑聲。“我知道,你是‘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沒想到我們是‘久入鮑魚之肆’。放心,王景琦是‘出淤泥而不染’的。”

作者小記:名字是我起的,故事是認真的。想要一個驚豔的開頭真的很不容易啊,為了讓這些人盡可能在适當的時候出場,我安排了半天的時間,在電腦前拽掉了本來就為數不多的頭發。最後靈光一現,決定想到哪兒寫到哪兒,當初怎麼發生的,就怎麼寫下來,畢竟生活可能是比作者更會寫故事的人。你得搬小闆凳坐好,我得拿好我的筆和電腦,它要開講了,這隻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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