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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河川山萬重

時間:2024-11-05 02:09:49

路上的行人不多,我和何川的狂奔倒也暢通無阻。寒風打在臉上,鑽進了脖子,也襲進了眼睛。我看着何川奔跑的背影,說實話,一點都不好看。但是眼眶還是突然一熱,之前止住的眼淚又下來了。真的像私奔啊。

語嫣推薦:喜歡你,從此山海河川都是你的。

~1~

說實話,我對何川的第一印象差到極點。

那一天我在南湖邊寫生,湖面倒映着藍天白雲,斜對岸是黑瓦白牆的徽派建築。

我坐在樹蔭下眯眼打哈欠,不時有帶着些許潮氣的風滑過湖面吹過來,燥熱的感覺一下子減輕了不少。

何川從我身後徑直走過,又倒退了幾步回來:“喂!”

我回頭看了眼,雖然是同是集訓班的,但我并沒有記住他的名字,我隻能對他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他似乎在糾結什麼,有些欲言又止,然後指了指他自己的後背道:“有蟲子。”

我沒太懂他要表達的意思,對他疑惑地歪了歪頭。

他皺着眉又重複了一遍:“毛毛蟲,嗯……在你的背上。”

我狐疑地側頭看了眼,結果真的發現三隻毛毛蟲趴在我背上。時間定格了幾秒後,我終于深吸了一口氣尖叫起來。

何川後來說我那聲慘叫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實在太有穿透力。

我一腳踹翻了畫闆,即使它連同我的作業掉進了湖裡我也沒有管它。我發瘋似的跳了起來,可是毛毛蟲仿佛就認定我了,紋絲不動。最後我隻好飙着兩行熱淚撲向何川。

到此你們大概會覺得,何川定會英雄救美。

對此我想說一個字:呵!

讓我沒想到的是,何川竟然也吓得不停地往後縮,一個勁兒地想掰開我的手,最後還是另外幾個同學過來幫忙才得以脫險。

膽小鬼。

我瞪了何川一眼,用粘滿顔料的手抹了把眼淚,頭也不回地去水裡撈我的畫闆。

~2~

我是美術生,目前正處于水深火熱的集訓中。

因為老媽同事的傾情推薦,我去了隔壁省的一個畫室。那裡沒有認識的人,再加上我是慢熱型,所以在别人很快找到同伴的時候,我還是孤身一人。我端着餐盤默默坐在角落裡,自動屏蔽了周圍的嘈雜聲。

快要吃完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個身影坐到了我斜對面,當看清來人,最後那幾口飯頓時不想吃了,直接擦嘴端盤子走人。

整個動作幹脆利落,絲毫不給何川反應時間。轉身的時候,我看見何川擡起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我内心哼了一聲,再一次對他上午的行為表達了強烈的鄙視。

讓我沒想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何川對之前的行為心懷愧疚,之後的每天他都會在我眼前晃悠。最後我實在是受不了,一用力壓斷了我剛削好的筆尖,冷冷地看着他,說道:“請你離我遠一點好嗎?”

“好的。”何川立馬躲得遠遠的,可是目光依舊不斷地往我這邊瞟。

我頭疼地扶額,這種被監視的感覺真讓人煩躁。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随你吧。”

其實畫室的人大多不喜歡我,說我明明成績不好還孤僻高傲,所以何川說要和我做朋友,我沒舍得拒絕。

又是普通的一天,所有人在老莫規定的時間裡狂畫速寫,然後放到指定的地上交給他點評。等到我的時候他一腳踩在我的畫上,怒道:“畫的什麼玩意兒,明晚之前畫完四十張給我。”

老莫不喜歡我,他總覺得我吊兒郎當。

可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每天課程緊得不得了,根本沒有時間去完成這額外的四十張。我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班上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拿着畫回到座位上,内心接近崩潰。

晚自修下課,教室已經沒有人了,我坐在畫闆前發呆。何川探頭進來,問道:“你要畫很久嗎?”

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低頭削鉛筆。

何川撓了撓頭,把頭退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何川再度推門進來,手上還提着奶茶和面包。

“我陪你吧,大晚上的你一個人不太好。”何川搬了凳子坐到我旁邊,“餓了吃點。”

“謝謝,你困了就回去吧。”我本想拒絕,可是空曠的教室真的有點吓人。

等四十張速寫都畫完,身子已經差不多僵硬。我活動了一下手腕,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已經四點,再看何川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我伸懶腰的動作緩了緩,輕輕走到他的面前,内心突然柔軟起來。

“何川,醒醒。”我的聲音有些發啞,何川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嘴角還疑似挂着口水,“畫完了?”

我點頭,跟在何川後面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四周很安靜,隻有昏暗的路燈仍在工作着,隐約可以聽到遠處田野裡的蛙鳴,何川的白襯衫在黑夜閃耀異常。

内心莫名開始吐槽,穿什麼白襯衫,一天下來不知道會黑成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直沉默到了宿舍樓下才極小聲地說了句晚安。

我摸黑進了宿舍,輕手輕腳地摸上了我的床,和衣睡下了。黑暗裡,我終于哭出聲,卻又在想到那件白襯衫時,内心溫暖得不得了。

~3~

和往日一樣的速寫課,老莫把畫紙劈頭蓋臉砸過來,罵道,你這樣,聯考都過不了。

吐沫星子濺了我一臉,但是我沒好意思當他的面去擦,那樣多傷老莫的自尊。

“我知道。”我彎下腰把散落一地的畫撿了起來,連同我的自尊。

老莫氣得說不出話來,隻留下一句好自為之。

我回過頭發現何川正憂心忡忡地看着,于是對他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我發瘋似的畫靜物畫頭像,最後摔了我的軟碳筆,撕了我的速寫本。

我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甚至在想當初選擇當一個美術生的決定是否正确。

何川不知道從哪裡過來,手裡拎着兩杯奶茶。

“老莫的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那都是激人的。”

“他說的都是事實。”

我知道自己沒有天賦,也知道這樣的成績确實過不了聯考。何川的志向是美院,而他也确實有這個能力,每次作業都是第一名。這些都是我望塵莫及的。

何川沉默了一會兒,把奶茶塞到我手上,拍了拍我的頭道:“喝杯冰奶茶降降火,都會好的。”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剛剛陰郁的心情突然沒了,忍不住破涕為笑。

原本隻是玩笑話,沒想到何川卻驚慌起來:“你别誤會!”

“嗯?”

“我有女朋友的。”何川羞澀地撓了撓頭發,“我,我就是覺得你挺像我表妹的。”

突然有些食之無味。

我咬着吸管,小聲道:“小小年紀不學好,玩早戀。”

“咳,其實她還沒答應,她說要和我一起考美院的。”

我斜着眼角打量何川,第一次見到他這樣扭捏的樣子,真是有趣。

“好了,瞧你那樣子。奶茶很好喝,我先走了。”

我站起身,徑直繞過了何川。

我發現自己竟然吃醋了。我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告訴自己一切都是沒有道理的。

~4~

我是一個很倔的人,老莫罵過我之後,我每天發瘋似的練習,加上何川在旁邊不動聲色地指導,老莫對我的評價終于有所改觀。

從七月份到這邊的畫室,如今已經快入冬。B城的冬天來得早,又特别冷,早晨往往天沒亮就要集合,不過好在取消了晚自習。我時常懶到不洗臉不刷牙就往教室跑,然後大休息的時候跑回去洗漱,吃點零食墊肚子。

後來何川發現了,直接拎了早餐給我,說是不吃早飯對胃不好。我推脫了幾下,沒骨氣地接受了。

我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總想着去看外邊的繁華,可是一個人又有些無聊,總是會拉何川一起。一人捧着一塊紅薯在寒冬的夜晚瑟瑟發抖,邊呵着熱氣啃紅薯邊跺腳叫着好冷。最後兩個人都吃了一嘴黑乎乎的,互相嘲笑。

元旦的時候放了幾天假很多人都回了家,包括我和何川。

等放假回來,何川帶了一堆零食說要給我。

我搓着手縮着脖子等何川過來,他穿了一件紅色的羽絨服,脖子上裹了一條特别醜的黑色圍巾。我忍不住吐槽道:“這圍巾好醜啊。”

沒想到何川卻闆起了臉:“我女朋友親手織的,怎樣都好看。”

我伸出去準備扯他圍巾的手頓住了,幹巴巴道:“是,真好看。”

我心想我也會織,比你脖子上的還好看,你要嗎?

真是狼子野心。

對于何川。~5~

聯考分數下來,成績讓老莫很是欣慰。

所有人聚在KTV慶祝。老莫喝多了,哈哈大笑地拍着我的肩膀,說:“你這小丫頭倔驢似的,脾氣也怪得很。”

老莫下手沒個輕重,我疼得龇牙咧嘴卻又莫名地想哭。我轉頭去尋何川的身影,他在包廂的另外一個角落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我低下頭喝了口橙汁,酸得要命,連鼻子都酸到了。

眼淚終于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趕緊低着頭往衛生間沖。

“我們偷偷跑走吧。”

我在衛生間裡磨蹭了一大會兒才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去,剛出門就碰見蹲在地上的何川。他仰起臉,沖我這樣說。

我愣在那裡,這架勢好像在說,我們私奔吧。

我剛微微翹起嘴角準備說句好,就被何川一把扯住了手腕帶着我沖到了大馬路上。

因為剛洗了手,手凍得厲害,我就把整隻手縮進了袖子裡,所以何川隻是拉着我的衣服,被扯得走了光。

路上的行人不多,我和何川的狂奔倒也暢通無阻。寒風打在臉上,鑽進了脖子,也襲進了眼睛。我看着何川奔跑的背影,說實話,一點都不好看。但是眼眶還是突然一熱,之前止住的眼淚又下來了。

真的像私奔啊。

所以當何川回過頭就看到我哭得像個傻子。他觸電般地松開了手,慌亂極了:“是不是抓疼你了?”

我搖頭,周圍的喧嚣擁擠成了背景,一下子安靜了下去,眼裡隻有何川。看着他的嘴張張合合,不知道是我突然失聰了,還是他說話聲音太小,總之當時腦海裡全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該怎麼辦?

“我想吃烤紅薯!”

當時已經很晚了,何川拉着我走了好幾條街,才在一個巷口發現一個準備收攤的老爺爺,買下了他僅剩的兩個。

我低着頭慢慢地啃,何川把他那醜得要死的圍巾裹到我脖子上。

我就更難過了,誰要用他女朋友的東西。

~6~

第二天,因為何川要準備美院的校考便繼續留在畫室,而我自知沒有本事已經收拾好回家的東西。

何川站在我面前扭扭捏捏不知想說些什麼,我嫌他磨叽,甩給他我的電話号碼就走。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慫樣就覺得沒辦法正常面對何川。我歎了口氣道:“以後多聯系吧。”

内心卻想着以後怕是沒有機會多聯系了。

結果第二天過後我又灰溜溜地回來了,因為老媽實在是高估我的實力,打斷我的腿也要我參加校考。

何川似乎很高興。

我對他疲憊地勾了勾唇,接連的趕路讓我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

我對美院并沒有抱太大希望,所以就跟着何川填了兩個學校。考試在月底,兩個考試的時間又挨得近,基本上奔波得厲害。

考完最後一場出來,我整個人都癱在了何川身上,何川險險地接着我,拘束得很。

公交車上我借機靠在了何川肩上,假裝睡着了。可是何川不知道,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後來似乎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摸了摸我的臉,還做了一個夢,夢裡何川說喜歡我。

最後下車的時候,我覺得該做點什麼來彌補我的缺憾,我叫住已經轉身準備走的何川。

“喂,何川。”

“怎麼了?”

“你說,我們以後估計就很難見面了,這大半年你一直陪着我……”我摸了摸耳朵,沉吟了一會,“我還挺舍不得的,擁抱一下吧。”

何川的臉有點紅,也不知道是不是凍的。

他抿着唇,一步一步走過來,雙臂環住我的肩,拍了拍我的背,道:“好好加油,我會找你的。”

我的心跳加速,恍惚裡竟然聞到了夏日裡白襯衫的味道。

“你也是。”

我從他的臂彎裡逃出來,笑了笑,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天知道下一秒我會不會哭出來。

~7~

之後的時間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文化課,循規蹈矩地背書做題。

很久後的某天,我正頭昏腦漲地翻着志願填報指南,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過來。

“哪位?”

“你在幹什麼?”

“嗯?我在填志願……不是,你誰啊?”

電話那邊不說話了,我奇怪地看了眼屏幕:“喂?”

“是我。”

“何川?”

何川說他一所失利另一所隻剛到校考分數線,我告訴他我壓根直接就被甩了,然後他就笑,笑啊笑,讓我想打人。

然後他問了我一些近況,他說他表妹想見我。就是那個和我很像的表妹。

我坐在南湖邊的樹蔭下發呆。

何川從我身後徑直走過,又倒退了幾步回來:“喂!”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那個七月。

我緩緩地回過頭,想起了一句話:我想重新認識你,從你叫什麼名字開始。

那樣,我一定告訴自己不能喜歡上你。

“何川,好久不見。”

何川身邊的初中模樣的小丫頭歪了歪頭,天真道:“這就是嫂子啊?”

“别亂叫!”何川慌忙捂住了小丫頭的嘴,小丫頭的神情無辜極了。

我看向何川。

何川也看向我。

我還在想該怎麼回答才能化解尴尬,小丫頭已經蹿到了我的旁邊拉住了我的手,問道:“嫂子你快告訴我,你是怎麼看上我哥的啊?”

我怎麼看上何川的?不對,首先我得知道這個“嫂子”是從哪裡來的。

我覺得我需要一個解釋,我惡狠狠地瞪着何川,而他卻隻是木讷地撓着後腦勺。

于是,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何川的女朋友。

于是又發生了以下對話——

“你不是有女朋友嗎?”

“我女朋友不就是你嗎?”

“我需要一個解釋。”

“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可是又擔心你不喜歡我,又拒絕我對你好。”

“那那個醜得要死的圍巾呢?”

“……我妹織給她心上人的失敗品。”

“哦。”

“那你答應了沒?”

“哦!”

~8~

後來,何川補給我一場極為鄭重的表白。

他說,從此山海河川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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