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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人未散,跟DJ吃燒烤

時間:2024-11-05 11:12:38

因為前一個主持人遲到了,李響不得不撐了一刻鐘的場。他的“城市之音”是每晚成都開車一族的必聽。他急得騎了輛共享單車,本來走路就到的燒烤店,突然變得迫切起來。一天的工作發生了太多語言、交流,隻有一串串的燒烤讓他靜下來,隻要面對五花肉、豬鼻筋和包漿豆腐,不用再“聽衆朋友們‘嗨’起來”。

宜賓把把燒現在是成都風頭最勁的燒烤,此外還有樂山、西昌和石棉燒烤,共稱“燒烤四派”

李響是燒烤攤的常客。“人類進化到了一定程度,但是在基因裡依然迷戀火與肉直接相撞帶來的味覺颠覆。”感謝我們的祖先學會了用火。我們相聚在李不管把把燒的店裡,師傅的手裡最多可以一次拿住200根竹簽,動作好像在空中打太極。肉分半壯全壯,将原來瘦肉太薄一烤就焦的弱點取消,用不斷輪轉的火焰、不斷往上刷的佐料,燒得脂肪冒出香氣。

“豬鼻筋”是宜賓燒烤特殊的王牌。李響用兩根食指順着自己的鼻子兩側往上畫了道斜線“就是這裡,這根筋”。他自己曾經試着跟朋友BBQ的時候買過菜市場的豬鼻筋來烤,結果油得沒法吃。“你要會剝掉脂肪啊!”老闆“李不管”是地道的宜賓人,宜賓晚上8點過才有燒烤攤開始生火,到了成都可好,客人們4點鐘就要來拍門,但燒烤吃出精髓,還是在李響來的這個時候。

到了12點,人們對稀奇古怪的東西接受度顯然增高。宜賓燒烤最有名的是豬鼻筋和雞腳筋。我吃到一個條形肉串,既有雞皮的肥嫩,又有軟骨的脆香,一時迷惑。“這是改刀後的雞屁股。告訴你你未必會吃吧。”在成都一派五花肉、牛肉和排骨老三樣的燒烤世界裡,竹簽上到底穿什麼,這是一個見仁見智、此一時彼一時沒有标準的問題。成都郊區的白家生鮮批發市場,開市時間是深夜一點半到兩點,“李不管”在生意火爆的時候,趕去郊區的白家進貨,當天下午加工,當天晚上賣完。燒烤和串串一樣,買回材料以後的洗、切、串的程序比較費時,烹饪本身倒很是簡便快捷。不能腌制,有些葷菜比如腰片連冰箱也不能進。

在成都燒烤已經流行到了第四輪,最早是樂山燒烤,随着成綿樂高速路的通車,從樂山橋下發源的燒烤占領成都,流行10年以後,成雅高速開通,西昌火盆燒烤火了五年,再到兩三年前的石棉燒烤,一兩年前,宜賓把把燒終于把成都人的胃口給占領了。曾經被領着去正在拆改的一片烏漆麻黑的火車南站附近吃最原始版本的把把燒。一片敞起來的壩子,身邊還有不少竹籬笆和灌木,從外往裡看隻覺得不可思議。“那是一個奇葩的地方。”“李不管”花了40萬元把這個違建改成了一個用竹籬笆遮擋、錯落有緻的院壩。人們高聲喧嘩,喝酒的、劃拳的,誰也聽不見别人,也不會有人來管,外面坑窪的地面上停滿了車,仿佛一個漂浮在黑夜中的異度空間。

“我曉得,你不管。都曉得,李不管。”是“李不管”的廣告語,倒像一個醉漢的豪言。“燒烤吃起來就是要喧嘩,不能放開喝酒有什麼意思?”他才不管成都人喜歡什麼樣的燒烤。“不管!就隻想做宜賓的燒烤。”他說,“全國十大暴力城市。”他這麼介紹宜賓。我問他另一個四川的暴力城市是哪裡,他說内江。“我們就是這種一句話隻有三個字有意義,不管男女說話一律是無意義的語氣助詞,也就是髒話。”我想起一個形容,說某宵夜辣得好像潑婦罵街。“李不管”的真名已經沒人叫了。

李響說,和那種功夫老店不同,宵夜本身就讓人放下了挑剔。那些吃燒烤的小桌椅、小闆凳就是為了方便大家挪動,人們基本上都是到小區樓下或玩樂地點附近吃喝。城市青年在工作中不能太自我,到了晚上,一頭紮進燒烤攤,那些原本低賤的食材被做得如此美味,滿足的不僅僅是嘴巴還有心。“不是挑剔的為了美食而去,心理期待值變得很低。”

“和那種吹着冷氣的燒烤,要反其道而行之。”他們告訴我,接地氣不是一個形容詞,應該是動詞。李響說,兩年前吧,燒烤攤總有一個撿瓶子的婆婆遠遠等着,他一開始每次都趕喝一口,把瓶子遞給婆婆,天長日久,也形成了默契,但兩人并無交流。婆婆至少80歲了。他難免想起自己的祖母,也義憤着她子女的不孝。直到有一天她不再拿着一堆五顔六色的袋子來,而是徑直走向自己,說:“你是個好人,我要走了。”婆婆的孫子有白血病,兒子為了籌措資金,到處打工借債。“我一個人在鄉下,一個月總要花一兩百塊,我不想增加孩子的負擔,出來撿垃圾,至少能給自己條活路,一年還能給兒子寄上1000來塊錢。”然而孫子還是去世了,婆婆也停止了流浪。李響給了她200塊錢,什麼也說不出來。

燒烤有一種力量,讓一個音樂DJ重返人間。他的日常工作是采訪很多歌手,推薦好聽的歌。比如最近采訪的一個“95後”成都女孩在北大念書,今年取得了金馬獎最佳組合。李響倒不覺得意外。“成都人悠閑,唱歌、寫作、畫畫的人多,遊戲産業也厲害。”李響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成都人,他的母親在他中學時就調工作來到成都定居,而他一直在長春念完大學,也到了成都。“我是2004年‘快樂男聲’的全國第三名。”他一點也不詫異于我的詫異。2005年,“超女”捧紅了成都的李宇春和張靓穎,直到現在,通過選秀出現的流行歌手有大量四川人。李響遊走在文藝和接地氣的交界處。

成都是一個天然适合文藝生長的溫床。玉林本來自90年代興起,最近這五年房地産高速發展,城市人口快速南移,玉林快要隕落了,在歌曲《成都》突然火了之後,玉林深處的小酒館突然就成了一個旅遊景點一樣熱鬧的場所。幾次試圖進去我們都被人潮擠了出去。真正的文藝青年隻好另辟蹊徑,新火起來的四川話說唱歌手、已經成名的民謠歌手、北歐電音組合、沒有公開演出機會的校園音樂人,總能有聽歌的地方,也總能有吃燒烤的攤攤。成都的夜晚,曲終人未散。

生吃牛肉,“李不管”的名菜,吃起來好像果味牛肉幹的生鮮版,這個部位一頭牛身上隻有2~3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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