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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專業:故事開始的地方

時間:2024-11-05 02:27:10

中文是很多人的心之所向,卻不是志願所填。

我也是大多數人中的一個,喜歡中文,卻高中學理、大學學商,無論是理科還是商科似乎都和中文沒有半點關系。可我知道,無論我在哪,無論我是什麼專業,中文都是我要用一輩子去學習,并能一輩子從中受益的東西,是我故事開始的地方。

最開始的故事

我最早與中文的接觸,是六七歲的時候爸爸媽媽教我背詩,從《春江花月夜》到《千字文》《琵琶行》《滕王閣序》。我像唱神歌一樣一句句地背下來,雖然尚不能理解詩句都是什麼意思,但朗朗上口的韻律都是我喜歡的。除了古詩古文,從小父母還給我講睡前故事,這大概是每晚我最期待的項目了。從睡前童話到科普故事,從海底的未知生物到北極愛斯基摩人,大人講得口幹舌燥,我還不讓停,每晚都想盡辦法和大人讨價還價:“再講一個吧。”

再大一點,我就開始成本成套地往家裡搬書,比如瑞典童話外婆阿斯特麗德·林格倫的系列小說,比如金庸的武俠全集。我常常被小說裡的情節驚豔到,哭着笑着再合上書緩一會兒,滿滿的都是“虧得作者想得出來”的服氣。用兩三個小時看一部小說或者一部紀錄片是一件多麼賺的事情啊,可以在短短的兩三個小時去體驗一種完全不同的人生經曆,和虛拟人物喜樂相随。比如看《許三觀賣血記》,許三觀在自己生日的時候用舌頭講述的方式給一家老小做菜,一大段色香味俱全的描寫通過對話的形式展現在讀者眼前,明明是窮得揭不開鍋的日子,卻過得有滋有味,樂觀得讓看書的人也笑出來,笑完後又有隐隐的難過。人物鮮活到就算蓋住說話人的名字,也能猜出什麼話是誰說出來的。

看得多了,自己也試着動筆。這時候我閱曆積澱的不足就暴露得很明顯了,沒有十分的輸入,就做不好一分的輸出。那時我曾在貼吧寫連載,嘗試着自己搭建世界的框架,明明是故事情節和文筆邏輯都不忍直視的黑曆史,竟也收到過陌生人的表揚和鼓勵,讓我最初的嘗試不至于夭折。

愛好和專業的搖擺

高考後我天南海北地填志願,陰差陽錯地被錄到了北京。填志願時我選擇了相對熱門的商科,而不是更感興趣的文科或者心理。與其說是從就業角度做出的更現實的考慮,不如說是我不敢選。當我把中文當成愛好談論的時候我喜歡它,我怕中文真的成為我的專業甚至工作後,我就失去了對它的熱情。

大二的時候作為旁聽生,我聽曹文軒老師講了一學期的“小說的藝術”課,這也是我聽的第一堂中文課。老師總是穿着很熨帖的西裝,提前五分鐘走進教室,賞析小說時總是要求學生“先作為一個讀者,去體會感動,後作為一個解讀者,去剖析解讀。”這種美大多數是無法言喻的“微妙”,就像一瞬間的心流帶來的顫栗。

一學期的課裡,老師講行文的節奏,講對話延宕的方式,講情節搖擺帶來的眩暈。老師提到他念小學時,他的語文老師讓他們寫雨,“每一場雨帶來的體驗都是不同的,春天的雨和夏天的雨不同,早晨的雨和午後的雨不同,大人眼中的雨和孩子們眼中的雨又不同,你要去感受。”這讓我想起《無問西東》裡的先生放下書卷,在黑闆上寫下“靜坐聽雨”幾個遒勁大字,全班端坐在書桌前聽風雨灌耳的場景。這是我所羨慕的中文課堂的樣子。

印象最深的大概是講個人經驗的那堂課,老師說隻有在依賴個人經驗的前提下,小說才能産生确切的感覺。這個确切感能保證他在構思文章時免于限于虛妄空洞,讓他在行文中保持一種自信心。

在從前的練筆中,我一直以為虛構隻用建立在想象上,而忽視了用個人經驗給想象打上地基,才能避免使故事空洞又缺乏确切感。落筆成文是很剖析自我的一件事情,得有一種浸入式的體驗,把記憶裡開心的不開心的事情都重新回味一遍,細細梳理。完成一個故事的過程也是撕扯着自己和過去的自我重新認識,甚至是慢慢和解的過程。這都是我在之前的寫作裡沒有體驗過的。後來就有了發表在《中國校園文學》上的《那隻失眠的鬼》,這是我過稿的第一個虛構故事。

我希望能聽到更多這樣的課程,可是又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蹭聽,于是網絡教學的慕課成了我學習的新窗口。我在武漢大學陳國恩老師開設的《文學欣賞與批評》課上聽老師品評名家經典,在浙江大學胡可先老師開設的《唐詩經典》課上試着寫七律七絕。台灣大學呂世浩老師的《史記》與《秦始皇》等課,教會了我“觀史如身在其中”,看不同人在同一情景下處事接物應如何思量,如何表象。比如擁兵三十萬的公子扶蘇,接到要他自殺的假诏令,扶蘇直接抹脖子自盡,同樣的情況下李世民就肯定不會死,他會直接帶兵反上殿去。用這種學史的方法鍛煉思維,比硬背時間和事件并在考完後迅速遺忘的傳統方法生動太多。

在接觸到這些課程以後,把中文作為一種愛好來拓展越來越難以讓我滿足。既然這樣的課程對我有幫助,為什麼我不能把中文作為專業來學習呢?

決定的事情就去做

大三的時候,我在工作和讀中文的研究生這兩個抉擇裡舉棋不定,那不如先接觸一下與中文相關的實習吧。于是在大三的寒假,我應聘了大學生雜志社的實習生,實習期間去單向街參加了《我在故宮修文物》的新書發布會。

發布會上,我對作者綠妖的印象特别深。綠妖提到修複文物時一個重要的步驟:揭命紙——這是修複古畫中最重要的工序。命紙是畫芯的托紙,托紙直接和原畫接觸,能延長作品的壽命。揭命紙有時需要用手指輕搓慢撚,撚成極細的小條取下,一幅畫動辄要揭一兩個月,用無數次重複打磨出歲月的細膩感。在如此枯燥重複的工作下,還要控制好指肚的力度,一點耐心都少不得。

一直重複同一種工作,煩不煩呢?

答案是肯定的。哪怕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每個人也都會遇到自己的瓶頸期,就如綠妖在《我在故宮修文物》一書的跋文所言:“寫這本書的四個月中,我一遍遍聽他們的采訪錄音,從幾十萬字的資料庫裡‘搓’出這本書裡的十萬字,由酷暑難耐的三伏天寫到寒冬将至,時常感到我也在搓着一張看不見的命紙,在枯燥而平靜的手感中一點點接近手藝人的世界。”

在發布會的開場,綠妖一直安靜而恬淡地坐在那裡,我甚至覺得她是放空的。可當說到她的寫作經曆時,她整個人突然靈動起來,兩隻眼睛顧盼生姿。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從事自己所愛的人的最好狀态。

那就去讀中文吧,把商科留給更适合的人去做。實習結束後,在選擇考研方向的時候我這樣告訴自己。

我選擇了創意寫作這個專業,在北大和複旦之間輾轉糾結後最終确定了北大。開始我的目标并不是“我一定要考上”,而是“我要用這段時間學習一遍中文系的課程”。于是在大三到大四的大半年裡,我每天泡在小說和理論裡,補了《古代文學史》《現當代文學三十年》《外國文學史》《西方文學理論史》等中文系必備書籍,再去圖書館一本本地借拓展的書目。原來我看小說都是想看哪本看哪本,有了文學史做框架後再看小說又是全新的理解。

将近一年的考研路比想象中要惬意太多,最終我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幸運地就像“整個宇宙都在合力幫我”。

是結尾也是新的開始

從理到商再到文,有人問過我會不會覺得繞得彎太大,浪費了太多時間,可我倒覺得每個階段都是我必須經過的。中文這個學科的涉獵範圍是這樣寬廣,我也不知道學到的東西會在什麼時候或者什麼地方幫到我。學習數學有助于邏輯思維的訓練,學習物理有助于建立宇宙觀,學習經濟學能讓我從經濟發展看社會的角度……個人經驗的積累也得建立在更寬廣的知識面上,有了一定的知識面,才能有發現故事的敏感度。

哪怕是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也會經曆什麼都不想做的懶癌期和郁郁不得志的瓶頸期,這是必經之路。在經過研究生階段的學習後,也許我會從事中文相關的職業,也許我會再換一個方向,那又怎麼樣呢?重要的是我走在路上,并且對未知的風景心存期待。

一生的故事還很長,不用急,我們慢慢講。

責任編輯:曹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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