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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的老旭甸

時間:2024-10-31 12:56:52

在北回歸線這個神秘的緯度附近,有着頗多傳奇。這條線穿越雲南紅河州石屏縣,在大山深深的褶皺裡,隐藏着一個奇特的小村莊“老旭甸”。因這個小山村的房屋、院牆,甚至豬圈、竈台等都由遠古植物的遺骸壘就,所以又被人稱作“化石村”。

文/丹菲圖/王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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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老旭甸村的建築一角,村中建築的布局很有趣,雖然每家每戶都各自有門窗,但是村中其實家家戶戶的屋頂都是相連在一起的。

2村民會利用開闊而平坦的屋頂來晾曬糧食。

3從村中一戶人家的屋頂俯視村中的巷道,村民正在牽牛走過。

4一個村民在村中的水源地中洗菜,這個水塘被稱作“老塘”。“老塘”的上方是一個一米見方的龍王廟。

幾百年前,南京的一支周姓人輾轉來此深山裡,終于停住了流浪的腳步,或許就是因為這裡的一片地下水。然後,他們學習當地的彜人,到不遠處的山上開采石頭蓋房屋。他們隻是尋找适合建築房子的石頭,沒有想太多,更沒想到,幾百年後,有都市人專門來看這些有生命痕迹的石頭。

白雲深處的化石村

從石屏縣行政區劃圖上看,老旭甸村已是鄉村公路的盲端。

石屏縣是雲南紅河哈尼族彜族自治州西北部著名的老縣城,有“山川東迤無雙境,文學南滇第一州”之美譽。這裡又是全國為數不多的北回歸線所經縣之一。北回歸線作為一條特殊的天文地理界線,在自然科學領域,有着十分特殊的科學意義和實用價值。受此影響,這一帶的環境及農事活動,深刻地影響着人們的生産與生活。

在這個神秘的緯度裡,傳奇頗多。而一般遊客并不知道,包括一些當地人也不甚清楚,就在北回歸線穿越的石屏縣大山深深的褶皺裡,隐藏着一個奇特的小村莊,它叫老旭甸,彜語稱為“羅梭達”,意為長滿羅梭樹的地方。而如今,羅梭樹已很難看到,但這個小山村的房屋、院牆,甚至豬圈、竈台等都由這些遠古植物的遺骸壘就。不知從何時起,老百姓就這樣在一些凝固的生命精魂護佑下,生活、勞動,代代繁衍。

近幾年,随着外界人的踏入,村莊也有了别号:化石村。

石屏縣山高箐深,其中山地面積2875平方千米,占總面積的94.65%;壩子162平方千米,占總面積的5.35%。所謂“九分山有餘,一分壩不足”。因為地處偏僻,又不是旅遊景點,要去還真得有路熟的人領路。好在我們的司機就是牛街鎮的,他常年在盤山路上開車,一路風馳電掣,開始我們還大呼小叫,後來就吓得噤聲了。但司機仍然神态自若,有時還抽支煙,陪同我們的人則在一旁壞笑。

不久,山間起了白霧,路基就緊擦着白霧。恍惚間,感覺汽車像飛機一樣開着,窗戶外的雲層很厚,山凹裡盛的都是白雲,仿佛一隻巨大的洗衣盆裡漫出層層疊疊的泡沫。偶聽到雲裡有說話聲,甚至雞鳴犬吠,頗有“但聞人語響”、“雲深不知處”的境界。

中途,盤山路有了岔口,左邊的一條通向牛街鎮,我們的車向右邊開。9點鐘,我們雙腿輕飄,似從舷梯上下來,“白雲深處”的老旭甸到了。車停在村委會門口。陪同的人與一個村長模樣的人交談,我和攝影師等不及,立馬就遁入村子裡。

4億萬年化石壘成的村莊

正如來過的人所形容,這裡的房屋、豬圈、牛棚、廁所等,都是用一塊塊化石壘成的。

石頭保持着天然形狀,極不規則,但人工壘砌很巧妙地讓它們咬合在一起。石與石間不用任何黏合劑,卻在歲月的揉搓下,越來越牢固——因為化石中的有機物在雨淋日曬下已溶化成某種天然的黏合劑。這種夾雜着石灰岩的化石建築,修建幾年後,便溶化黏結成為一體,即便棟梁朽斷、屋頂坍塌,牆壁依然完好矗立。

我們剛進入巷道,就驚喜地發現了牆上的化石。一些石化了的樹葉、樹枝連同扭曲多孔的岩溶物糾纏在一起。在一戶人家的外牆上,橫斜着一枚近一尺長的闊葉,纖維紋路極明顯。我們想再找到其他小動物的化石,未果。這裡好像隻留下一場植物的劫難。它們在億萬年前,随着劇烈的岩漿湧動,被掩埋,塑身。又在一種機緣下,沖出地面,成為山的一部分。

村莊有70來戶人家,260多口人。聚集在一面山坡上,依地勢修建起房屋和街道。但村子雖小,巷道卻像迷宮一樣錯綜複雜,生人踏進去,常轉來轉去,走回頭路。村裡幾乎沒有單純的平房,據說早些年都改造成了如今的二層平頂樓房,石木結構。一層的牆是化石,沿着木樓梯上到二層,上面差不多是用木闆搭起來的,有的人家也用一小截化石牆。每家有一個開放的廳堂,連着天井。家家養豬、養雞,還有人家養着牛。街門上方都釘有石屏縣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挂的“十星級文明戶”的标識。十星是:五愛星、法紀星、緻富星、計生星、科技星、文教星、新風星、義務星、團結星、衛生星。村裡有棵十分古老粗壯的小葉榕樹,村人又稱萬年青,立在一處高地上,下邊是人家的房頂。芭蕉、毛竹等亞熱帶植物添補在村裡村外的空地上,構成小小的風景。所種的莊稼比較單調,一些玉米,各種豆子,還有青菜,也有種烤煙的。與中國多數的鄉村一樣,年輕人幾乎都出去打工了,剩餘的是中老年男人和婦女兒童。村裡建有小學,水泥蓋的新樓房,很漂亮,有一個籃球場,校園門口一棵粉紅的三角梅開得豔麗,正值課間時,孩子們在各處瘋玩。

我們在村人的指點下,上到高處一戶人家的屋頂,便大緻能俯瞰全村。凹凸不平的化石牆十分搶眼,像藝術品一般裝飾在綠樹間。遠處有位包頭巾的婦女正在房頂晾曬作物,我們揮手和她打招呼,她沖着攝影鏡頭做着誇張的動作打趣應和。房屋主人拿了水煙筒上來,饒有興趣地陪我們一塊看風景。他姓周,是村裡的漢族人。

南京遷來的周姓村民

老旭甸村極其安靜,石頭屋子夾着的小路上難得碰到村人。一旦有人出來,我們就異常興奮。要求他們配合拍照時,無論男女老少都一臉害羞地立住腳。問他們的名字、年齡,他們也如實相告,實在聽不懂,就讓他們自己寫下來。很快地,我們在這化石打造的村莊不再隻是尋找特色鮮明的遠古動植物身影,倒是突然對這裡的人起了分外的興趣。他們像陶淵明筆下的“秦人”般淳樸、善良、熱情、誠實、禮貌,實在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活化石”。

這是一個漢彜雜居的村莊。漢族中老年婦女大多梳着兩條黑黑的長辮子,彜族的則包着頭巾。人們普遍顯年輕。一上午,我們在村子裡轉來轉去,與一位梳了兩條長辮子的中年婦女巧遇過兩次,雙方再見了,就禁不住相視一笑。她長着娃娃臉,瞪着又圓又大的眼睛,眼神無邪明淨,靠在化石牆上,像畫裡人。中午時分,又見到她時,她正端着一碗米飯津津有味地吃着,米飯上有幾塊臘肉和少許酸菜。面對攝影師的鏡頭,她還十分調皮地夾起一塊臘肉,誇張地往嘴裡送。就臘肉和酸菜吃白米飯,基本就是村人的常态食譜。這個村莊是典型的農業村莊,種地、養殖,無任何工業污染源。

因為已到中午,随便進入哪戶人家,他們都熱情地招呼你吃飯,我們簡直是進一家就要婉拒另一家,到後來竟有點招架不住。在一個旮旯裡,突然聽得一間房子裡人語喧嘩。進去一看,原來是主人殺了一頭豬,正在宴請親友們,十個男人圍着一桌子肉菜正在喝酒。男主人周永康,40多歲,熱情得不得了,在我們拍攝的當兒,三番五次地邀請我們入座吃飯,并讓攝影師吸水煙。足有一米長的煙筒,在席間不時地傳遞着。最後,我們發現男主人都有點沮喪了,似乎是我們的拒絕傷到他的真誠,他打心眼裡把我們這不速之客當作尊貴的客人,而待尊貴的客人可是要拿出自家最好的東西。但我們确實要趕路,無法應承他們的盛情。而這樣的情景在中國一般的都市縣城裡已經絕迹,在一些開發後的古村落,“歡迎客人到來”,如果不是出于利益,也是很難發生的。在一些名村名鎮,當你的頭剛剛向内張望時,裡面的主人就會極不友好地關上門,甚至咆哮兩句,讓你尴尬難堪。

推開一扇臨街的小木門,見狹窄的天井裡,一位年輕的女子正在剁豬菜。她叫周豔,27歲,帶着一個不到1歲的男孩子,住在娘家,說是離婚了。那麼淳樸熱情的一個女子,不知為什麼就婚姻不幸。我在心裡不免想了半天她背後的故事,但她卻是一副坦然平靜的樣子,沒有半點凄怨的痕迹。她家的房子也是二層,一層是化石壘的,二層一半用木頭,一半用化石。房頂上晾了些花生,有一堆南瓜,高處懸挂着幾塊臘肉。我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一塊小小的化石,便張口讨了玩,然後又千裡迢迢帶回,算是對一個地方的紀念。

村裡有一個叫老塘的地方,是一處地下水源地,水質很好,村人在裡面洗菜,也挑水飲用,反倒不怎麼用自來水。老塘上方有磚砌成的一個一米見方的龍王廟,裡面沒有塑像,隻有“龍王廟”一行字,有新鮮的香火。如此簡單的袖珍龍王廟,證明村裡不富裕,但同時也表明,村裡人對這一塊地下水的感情。

幾百年前,南京的一支周姓人來此深山裡,終于停住了流浪的腳步,或許就是因這一片地下水。然後,他們學習當地的彜人,到不遠處的山上開采石頭蓋房屋。他們隻是尋找适合建築房子的石頭,沒有想太多,更沒想到,幾百年後,有都市人專門來看這些有生命痕迹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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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一位背菜的村民走過村中。

2村民背着一大筐豬草走進自家家門。

3村民正在自家二樓的屋頂上收拾晾曬的辣椒和南瓜子。

4村中的一位老人在屋頂上抽水煙。

5村邊采集化石的地方。

6層層疊疊的化石層。7村民周永興帶着去村子附近采集化石,他雙手拿着化石8典型的植物化石。

老村裡的“江南人”

據說,前幾年曾有兩位專家來考察過,證明此處房屋的确為植物化石壘就,從此,“化石村”的别号就傳了開來。偶爾在村裡出現幾個獵奇的行者和攝影愛好者。但村莊的來源說一直未有翔實的資料可查。老旭甸村漢彜雜居,漢人居多,且均姓周,從一周姓村民口裡得知,他們祖先是幾百年前從南京避亂遷徙而來。

《石屏縣志》載,牛街鄉自然條件、生活條件差,為典型的特困山區鄉,1995年被列為全省扶貧攻堅鄉。如此險惡之地,江南人千裡迢迢投奔而來,最有可能的兩個原因,一為明朝前期的屯兵政策,二為躲避戰亂。

明洪武十六年(1383年)沐英留滇屯田,随即中原大量漢族移遷石屏,漢文化與當地少數民族文化融為一體,使石屏文化産生了突變。也正因此,昔日的蠻荒之地被濃厚的漢文化所改造,成為全國有名的“文獻名邦”,“民俗安耕鑿,士風敦義禮。家家機杼聲,人人詩書契”,人文蔚起,賢達名冠南滇,丹青翰墨遍于海内外。雲南省的惟一狀元袁嘉谷就出生于此。這些繁榮景象在如今的縣城老街和靠近縣城的鄭營村等地可以明顯地感受得到,講究風水和審美的建築都是當時漢族人智慧和勤奮的結晶。

但是,地處偏僻一隅的老旭甸村,公路也隻是在近年才修建,試想幾百年前,一支周姓漢族人是在什麼情景下,才選擇留于此,開辟家園?老旭甸村的周姓甘于清貧,過着世外桃源式的生活,尤其在當下的時代氛圍中,他們仍然完整地保留着溫柔敦厚、真誠熱情、樸素本真的性格。

在狹窄的小巷裡,我們在一間小小的化石屋,發現一對母女正在竈上熬煮豆腐,而隔壁的一對夫妻正在廳堂間挑揀番薯。他們異常緩慢地操持着生活,令人莫名地感到時間就像鍋裡的汁液,可視可攪。在老旭甸這個由植物化石築就的小山村裡行走,令人驚喜着收獲,似乎這是一處現實版的“桃花源”,而桃花源裡的人家,依然過着人壽天長的平常生活。

探秘後山化石群

我們在村莊裡,連續轉悠了3個小時後,仍然不想就此離去。村人周永興在得知我們還對産化石之地充滿強烈的好奇和探秘欲時,便自告奮勇,願為我們帶路,去後山。于是,在晌午熾熱的陽光下,我們穿過村莊,穿過田地,下得一面山坡,再上得另一面山坡。随着道路的修通和村人經濟能力的提高,如今村裡已不再起化石房屋了,所以通往采石場的路很少有人走。除非照料後山上的田地,人們不往這邊來。

大約走了15分鐘後,周永興指着面前的一片紅色山岩說,這就是化石。放眼望去,這是一道毫不起眼的山脊,它的荒涼略帶着平庸神色,但呈紅色的石峰還是顯得有些突兀,許多碎石散落在半坡下,是當年開采的痕迹。石頭不隻有紅色,還有一部分呈灰白色。我們随便拾起一小塊,便可以清晰地看到已石化的樹葉,及葉上鮮明的紋路。而樹葉又是一層層疊着,中間灌滿岩漿,好像這些樹葉是在一個秋天突然進入涅槃。

石屏縣境内地貌始于喜馬拉雅造山運動,形成山間斷陷盆地。水系發育,溝谷深切,溯源浸蝕,有大面積的流水浸蝕地貌、溶蝕地貌以及現代水文網。複雜的地理産生多種奇妙景象,成片的植物化石深藏着大自然千百萬年的機緣,并最終走進老旭甸村人的生活。肉眼看,山上裸露的化石群面積不是很大,供這70來戶人家還好,倘若供得多了,這片化石将告罄無疑。當地政府已提出保護,化石不容許再亂采。

老旭甸村的那些化石老屋雖然十分結實,但都不寬敞,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将來一定不會滿意再住這樣的房子,他們也不會費力到山上開采這些淩亂的石頭蓋屋。不過,倒是讓人格外擔心,以後如我們這樣好奇心重的外來人,不斷地來驚擾這個村莊,驚擾村人,那化石村會不會還這樣完整自律?樸實的村民會不會依然這樣對人不設防?而更讓人難為情的猜測是,如果下次再去老旭甸,街頭會不會出現兜售化石的人?這些表面坑坑窪窪的石頭,在一些收藏愛好者那裡,或在一些附庸風雅之士那裡,畢竟是攫取的對象。

如此一想,這些文字和圖片的發表,令人慚愧不已。什麼力量,才可能讓這片土地永遠保持桃花源式的夢幻和純淨呢?

TIPS交通:老旭甸村位于雲南省紅河州石屏縣境内,可按照手機導航前往,遊覽拍攝行程一天足夠。美食:石屏的豆腐非常出名,這裡的豆腐不是用石膏或者鹵水點出來的,石屏縣城裡有一口井的井水直接可以用來凝固豆腐,而且石屏的豆腐非常具有韌勁,可以說是真正的麻繩提豆腐。石屏的豆腐主要是用炭火烤着吃,非常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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