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寺廟山門。
暫别杜老師,獨自一個人繼續上路。從高知縣翻過一座山就進入愛媛縣,平滑的海岸線變成山區,逐漸過渡到四國島的北側。四國島的南側挨着太平洋,北側則緊鄰濑戶内海。通常來說太平洋的一側風浪、雨水更多一些。可是等我進入愛媛縣的時候,可能是季節的原因,一直陰雨連連,再加上不斷的山間小路,道路越發不好走。還好,在送别杜老師的時候,我把多餘的冬裝放了回去,減輕了一些重量。
因為是獨行上路,我也調整了一些時間安排。每日5點起床,日出上路,希望這樣可以讓夜盲的我在天全黑之前找到住處。另外,我也明顯加快了步行的速度,從一開始的平均每天25千米提高到35千米以上,甚至有時候連續幾天每天一個馬拉松的距離。速度的提升随之帶來能量的大幅消耗。剛剛開始提速的幾天,走到中午的時候經常會感到頭暈疲憊,而每天入睡的時候也頭痛。查了相關的材料,并問了有經驗的朋友,才知道我這是營養跟不上了。此後,我每天除了要進食高熱量(其實麥當勞這類的快餐是很适合長距離徒步的)的食物外,也補充維生素和礦物質等。每日三餐,除了主食,我還要加餐,補充維生素和礦物質的功能果凍。
3月初的天氣,已經沒有2月刺骨的寒冷,起碼帳篷裡晚上不會結冰了。但山上的積雪還是很多,加上連綿不斷的春雨,如果不運動起來,體溫下降還是很快。通過前半程的鍛煉,個人的抗寒能力還是提高不少。
在雨中行走要保持衣服的幹爽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幹脆每日穿短褲步行。這樣即使濕透了,晚上入睡的時候還有一條幹爽的褲子可以穿。鞋也由登山靴換成了普通的慢跑鞋,它的優點是重量輕,幹得快(用投币烘幹機烘幹)。這身行頭唯一的問題是,一旦走起來,就不能再停留休息。因為快走的時候,加上登山,即使身在雨中也并不會感覺太冷,一旦停下來,身體就會冷。這可能也是我後來每天速度飛快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第四十四番大寶寺附近有一條路,地圖上标注“容易迷路”。連日的大雨,差點沒找到從大路拐進山路的入口。被大雨沖斷的松樹肆意橫在本來就很濕滑的山路上。山路左側本來是條小溪,借着雨勢,現在更加有氣勢。
上山的時候,登山包在爬行和攀越的時候很不方便,手套也被劃出一個口子。下山的時候,基本是走在一條小河裡。更糟糕的是,我不出意外地如地圖标注的一樣,走丢了。下山到了一個村子,又兜了一個大圈才又回到路上。地圖上還說這些山路雨後會非常濕滑。我不知道雨後會是什麼樣子,但下雨的時候走山路的确濕滑得很。另外,千萬不要相信Google地圖上顯示的小路,拿不準還是走大路(公路)最靠譜。
1濑戶内海海邊鄉村小景。
2頂着大雨走在前往松山的山路,渾身濕透。
熱心的當地人3路遇放學的小學生。
4西宇市遇到好心的黑田奶奶,84歲,還在開着手動擋小卡車送貨。過大寶寺之後,已經是傍晚了,我準備到後面3千米外的一個遍路小屋去住。路過一個食品商店,在商店的門口有一個公用洗手間,我打算去洗手間接些水喝。遍路的路上,去洗手間不僅可以解決内急,還可以解決水的問題。日本水龍頭的水基本都是可以飲用的,如果不能飲用,會直接标明。
接完水後,在門口的椅子上坐着休息,店裡有個阿姨跟我打招呼讓我過去。她一頭黑發,看上去很精神。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在給食品店送貨。跟着她進去之後,她從店裡拿了兩袋做好的魚豆腐給我,并遞上一杯熱茶。喝茶的時候,我們坐着聊天,她問我晚上住哪兒,我跟她比劃一下帳篷,說一路都是宿營。她很驚訝,外面這麼冷,在野外怎麼能睡呢?我給她看了一下手機裡原來宿營的照片,說我一路都是宿營過來的。“那該多冷啊!”“對啊,很冷。”她問我當天晚上準備住哪兒,我掏出地圖,跟她說前面大概3千米左右有一個遍路小屋,準備住在那裡。
喝完茶之後,她把我叫出來,外面有輛小皮卡。她讓我掏出地圖,告訴她那個遍路小屋的具體位置,她要開車帶我過去。我說自己走過去就行了,雖然當時已經又累又餓。她一再堅持,拉我上車,盛情難卻,我隻得上車。在車上,她問我晚飯怎麼解決,我說一般都是路過商店買一些吃的,她說附近沒有商店,我用手機地圖搜索了一下,确實也沒有。她說餓着肚子可不好,随後掉轉方向,帶我到了一個酒吧。酒吧還沒營業,不過店主是她朋友,她讓店主泡了一碗泡面給我。
她的車是一個手動擋的農用小卡車,但她開得非常娴熟穩當。在車上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84歲了,可外表和行動絲毫不像84歲的人。她把我送到了遍路小屋,下車的時候,又讓我等一下,就在車上開始翻找,最後收拾了一堆東西,有飲料、爆米花、魚豆腐、小吃和濕紙巾等,還塞給了我1000日元。
當天晚上,在四面透風的遍路小屋,天氣還有些冷,吃着熱氣騰騰的泡面和小吃,坐着欣賞周圍的風景,雖然是在異國他鄉,但心中暖暖的。
走到哪住到哪
在愛媛縣,剩下我一個人,加上我隻帶了一個露營袋,住的時候就随意多了,經常就是走到什麼地方住什麼地方。剛開始的時候,天還有些冷,找到能擋風的地方比較重要,至于其他因素,就不會考慮太多了。
後來,我又碰上了Goran和Maja。那天傍晚,路過一個石油精煉廠,廠房高大的煙囪上發着綠色的燈光。這個精煉廠還在工作,地圖顯示,大師堂就在這個廠後面,穿過高大陰森的煉油廠,我找到了後面的大師堂。意外地發現Goran和Maja也在,另外還有一個很像流浪漢的大叔,可能長時間遍路不洗澡的原因,他身上已經有些臭了。大師堂還算寬敞,可以睡5個人,裡面有墊子,旁邊有廁所,唯一的缺點就是精煉廠的噪音太大。在機器的轟鳴聲中,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覺就睡到了天明。
後來還有一次睡在墓地中間的大師堂。大師堂在寺廟内,寺廟不大,在一片墓地中間。要進寺廟,需要穿過墓地,大師堂也挨着墓地。路過墓地的時候,還是感覺有點陰冷的。要了鑰匙,進去發現大師堂已經有一些年頭了,好像廢棄了很久一樣,門窗的漆已經脫落,裡面布滿了灰塵。當時外面刮着風,冷,大師堂内部還是挺暖和的。此地四周沒有别的住的地方,在這裡有擋風擋寒的地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當天晚上,我就住這裡,四周很安靜,偶爾聽到破舊的窗戶和門被風吹得嗚嗚響,外面的樹枝吱呀吱呀地亂晃。白天走了一天路很累,我基本上倒地就睡着了。
第四十五番寺院岩屋寺是一座建造在海拔700米高的絕壁上的高山聖地,與其他寺院相比,顯得有些特别。在岩屋寺之前,都是上上下下的山路,到山頂之後,是一個很大的下坡,岩屋寺就在山腰。當時已經快到5點,5點納經所就關門了,我必須趕在5點之前趕到,這一路下坡我是跑着下的。當時非常驚險,好幾次都差點掉到路邊的山下,最後,我在納經所關門的前5分鐘趕到。當時自己一心趕路,沒顧忌這些危險。不過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後怕,畢竟,安全是第一位的。
第五十一番石手寺在松山城道後溫泉附近,當天下了大雨,在雨中行走了很長時間,背包内的睡袋和衣服全都濕了。好在石手寺有通夜堂,通夜堂很大,我到得也早,當晚也沒有别的人住。我把睡袋和衣服都拿出來晾幹,否則第二天真的沒辦法趕路。道後溫泉雖然很有名,但因為我之前來過,就沒有再去。
道後溫泉是日本最古老最有名的溫泉之一,位于愛媛縣西部,松山市區的東北部,由于夏目漱石的小說《少爺》,此地被稱為愛媛縣知名的觀光景點。道後溫泉的發現,據說是3000多年前,一隻受傷的白鹭在泡過了溫泉之後而被治愈,溫泉因此廣為人知。宮崎駿的動畫片《千與千尋》中公共浴場“油屋”的形象,據說就來自道後溫泉的本館。1前往津照寺本堂和大師堂長長的山路參道。
2進入宇和島,告别太平洋向濑戶内海進發。
3東洋大師附近的遍路指示标。
4以布利的漁民正用錘子砸碎粘在漁網上的貝類。
自動販賣機無處不在5西予市的遍路小屋,可以看到山坳。
6村民擺在道路兩旁的自助販賣處。
7自動販賣機,抓緊補給。愛媛縣人煙稀少,村莊與村莊之間距離很遠,經常找不到吃飯的地方,我在路上是有什麼就吃什麼。這一路,無人售賣機幫了我大忙。日本的無人售賣機很發達,不僅賣飲料,還賣香煙、方便面和化妝品,而且随處可見,即使在很偏遠的地方都有。據說是因為日本經常發生自然災害,在災害的時候,物資短缺,但有了這些無人售賣機,村民不用走太遠就能找到吃喝,可以幫助當地的居民度過一段艱難的時光。
我說的這些無人售賣處,和售賣機類似,不過這是當地村民自發做的一個小的貨架,貨架有露天的,也有遮擋的,類似小屋。村民們把自家産的水果和食品放在這些貨架上,貼上價格,并在旁邊放一個錢罐。路人想要購買,直接照标簽上的金額放進存錢罐,東西拿走就行。我們一路在無人售賣處買過很多東西,有梅子、黃瓜、胡蘿蔔、面包等。
在愛媛,要多吃一些水果,愛媛縣的橘子本來就很有名,冬天的水果還有柿子和柚子。這些水果按照新鮮程度标價,如果是比較新鮮賣相又比較好,價格就會貴一些。一路上,我吃了很多低價的柿子和橘子,因為高價的都已經被人買走了。不過這些看上去不太好且價格低的柿子和橘子并沒有壞掉,隻是熟得比較透,表面不好看而已。這些無人售賣處的水果幫我抵擋住了饑餓,讓我順利走過了菩提道場。
愛媛縣的首府是松山,市區中心的高山上矗立着這座城市的象征——松山城。松山城是日本國内現在僅存的江戶時代以前建設的,被稱為日本國家重要文化遺産,為日本三大連立式平山城之一。站在城上,天晴的時候,美景盡收,還可眺望海色風光。山城古堡在櫻花季節非常漂亮,我去的時候,櫻花還沒開,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