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朱佳
随着我國電視劇的發展，電視劇音樂已經經曆了50多年的發展曆程。脍炙人口的電視劇音樂不但具有推動劇情發展、深化場景意境的作用，同時也是宣傳電視劇、提高電視劇知名度的良好媒介①。當那些耳熟能詳的電視劇音樂響起的時候，總是能喚起觀衆對一個時代的懷念和對一部電視劇的美好回憶。
孔笙是近年來活躍于電視劇創作領域的一位導演，2014年以來執導了《戰長沙》、《父母愛情》、《北平無戰事》、《琅琊榜》等優秀電視劇作品，在獲得較高收視率的同時也赢得了極高的口碑。本文對以上四部電視劇作品的音樂風格和技巧進行研究，以分析音樂在電視劇創作中的獨特魅力和重要作用。
一、主題歌曲提升了電視劇主題思想
任何一部電視劇都具有自己的主題思想，電視劇音樂是表達電視劇主題思想的重要方式之一。孔笙2014年執導的電視劇《北平無戰事》片尾曲《雪朝》，其歌詞部分選自朱自清的同名詩，很好地诠釋了該劇的主題思想。在劇中，謝木蘭被軍統特務殺害後，《雪朝》的旋律緩緩響起，似乎飽含着訴不盡的憂傷。在仔細品味《雪朝》時不難發現，謝木蘭死前不久的劇集中曾出現朱自清先生嚴拒美國救濟糧終至餓死，北京大學生們相約廣場一齊朗誦其所著的《荷塘月色》的場景。導演孔笙通過由朱自清先生的詩《雪朝》譜曲而成的主題曲來傳達《北平無戰事》所要表達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可見，《雪朝》作為主題曲是孔笙導演在劇情之外為《北平無戰事》所做的一個最好的注解，凝練和提升了整部電視劇的主題思想。
《雪朝》雖然是為《北平無戰事》量身定做的主題曲，但卻在第40集才在劇中出現，前39集中經常出現的是《花好月圓》和《聖母頌》這兩首觀衆耳熟能詳的樂曲。劇中設置《雪朝》在謝木蘭這個全劇中鮮有的紅花式的人物慘死時出現，起到了使觀衆為謝木蘭之死而悲傷扼腕的作用，并易使觀衆認識到國民黨白色恐怖統治的可恨、可惡、可恥。其次，《雪朝》曲調的凄婉和《花好月圓》的粉飾太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對比起到了轉化電視劇整體基調的作用：從《花好月圓》營造的對未來空洞的美好憧憬，回到《雪朝》所表述的由國民黨特務制造的白色恐怖的殘酷現實中來。可以說從《花好月圓》向《雪朝》的轉變是導演為了突出全劇主題思想所“埋”的一個伏筆，這使得主題曲《雪朝》在劇中姗姗來遲，卻給人留下了更為深刻的印象。
再如，電視劇《父母愛情》的主題曲《愛情故事》是以“深沉的激昂”的情感和緩緩吟唱這種形式來歌頌父母那一代人的愛情。以“慢慢的平靜，靜靜的忘記；我們的愛情，卻從不曾凋零”這兩句為主題曲的開始，為整首主題曲乃至整部電視劇的風格定下了整體的基調，使觀衆宛如回到那過去的歲月中，又如沉浸在時光慢慢前行的腳步裡，無論滄海桑田卻都終歸平靜，隻有兩個人的愛情未被任何事物所改變。這樣的歌曲意境與《父母愛情》的主題思想相得益彰、彼此呼應，猶如提綱挈領長篇小說的中心思想一般将觀衆的情感和注意力牢牢地固定在孔笙導演想要表現的思想主題上②。随着歌曲的推進，“街角的晚風，河畔的晨語。小樓的燈影，依稀”這兩句的淺唱低吟暗示了整部電視劇濃濃的懷舊意趣，也為下面歌曲的爆發埋下了伏筆。由“可在我的夢裡，愛已慢慢的老去”這兩句開始，《愛情故事》的曲調和情緒突起，之前按捺着的、深埋的情感陡然爆發，正如那個年代愛情的表達方式—深情卻不善言表，一旦爆發則炙烈不滅。“那些歲月在心底，已漸漸凝聚。我不會忘記，我們的愛情故事；你的眼神是我愛的風景”最終點題：無論歲月如何改變，哪怕滄海桑田，相伴和我最珍惜的始終是那個我身邊的你。随着歌曲從緩緩吟唱到高亢激昂再回歸靜甯，觀衆宛如從頭至尾快速地回味了一次電視劇的整體情節和情感，體會到主人公夫妻從風華正茂到韶華已逝，兩個人的情感曲曲折折卻從未放棄和動搖過。這樣的經曆和這樣的愛情正是電視劇《父母愛情》所要表達的主題思想，即處于當今快節奏的社會不能也不應該忘卻父母那一代人對愛情的理解和對愛情的執着，執手相望、不離不棄，才是愛情的真谛和最終的追求③。
二、主題歌曲及電視劇音樂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
在執導2015年熱播的電視劇《琅琊榜》時，導演孔笙請到已多次合作的音樂人孟可和《琅琊榜》原作者海宴分别為主題歌《風起時》譜曲、填詞。《風起時》的歌詞暗含了《琅琊榜》的整部明線劇情和隐線劇情。歌詞中“變幻，風雲幾卷，亂世起驚瀾”暗示皇儲之争暗潮湧動導緻京城政局有變，此時麒麟才子出現使局勢更令人琢磨不透；“血仍殷，何人心念，烈火清平願”是指蒙冤慘死的赤焰軍将士們血痕依然存在，而活着的人仍然有人記得他們，應當在赤焰軍被火燒死的地方為他們平冤案，招冤魂；“慧劍，借别紅顔，無意續餘年”則是指林殊以斬斷一切煩惱的氣魄割舍與霓凰郡主之間的情感，以舍生取義的精神投入到為赤焰軍昭雪的奮鬥中去；“帝阙巍，豪氣仍在，冰心誓破長夜天”暗示死去的皇子英氣不逝，激勵着赤誠之人定要為其昭雪，哪怕忤逆聖上；“昔年朱弓，壁上空懸”是指靖王一直保留着林殊用過的弓箭，卻不識得眼前人便是林殊的劇情；“征途望斷鐵甲猶寒，明眸在心青山難掩，江山如畫是我心言，關山橫槊，誰可補天？碧血長槍、昨日少年，孤影歸途不見烽煙”這幾句歌詞則對比了曾經的林殊和現在的梅長蘇之間的區别：曾經的鐵甲快馬征戰沙場與現在的羽扇綸巾斡旋于社稷形成對比，曾經的統帥千軍萬馬和現在的孤身一人形成對比，曾經的少年傲氣與現在的内斂城府形成對比，使電視觀衆意識到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顆熾烈的心；“一筆千秋，後人心間”則體現了中國士子不求功利但求問心無愧的追求；“風起，雲散”則暗示赤焰舊案掀起琅琊榜故事，待赤焰案昭雪後琅琊榜故事也将結束，一腔浩然正氣廣布人間。
不能不說《琅琊榜》主題歌《風起時》作詞的匠心獨運，将整部電視劇情節都暗含在歌詞之中。在電視觀衆觀看影視劇時都會不由自主地猜想将要發生的劇情，這時《風起時》的歌詞能成為觀衆預測和猜想劇情的一個重要線索。而《風起時》的歌詞古韻濃厚，介于晦澀與明朗之間，使觀衆既能隐約猜到将要發生的事件又難以把握到确切的結果。這種歌詞安排無形中促進了觀衆對劇情的關注，形成了劇情與觀衆之間又一個互動的層面，體現了孔笙導演創作電視劇時應用音樂力量推動電視情節的匠心。
除了主題歌以外，音樂也成為推動整個電視劇故事情節發展的重要元素。仍以《琅琊榜》為例，秦般弱以精彩的音樂吸引了言豫津和謝玉之子謝弼，從而探聽到謝府諸多情報。謝玉察覺後也以聽新曲為名到樂坊“紅袖招”，在品評音樂的過程中将殺嬰秘事洩露給秦般弱,成功離間了梅長蘇和靖王。可見，孔笙不僅将音樂以主題曲、插曲的形式推動劇情發展，還成功地将其作為情節的一部分來推動整個故事的發展。
三、音樂诠釋人物情感的力量
在電視劇表現戰争場面時，通常采用激昂的、快節奏的音樂來表現戰鬥的激烈或焦灼的狀态。而在電視劇《戰長沙》中，孔笙采用反思維的音樂表達方式來诠釋戰争中人物的情感。在表現顧清明堅守金盆嶺陣地這場戰鬥場景時，孔笙沒有用極為煽情的音樂來表現激烈的戰争場面，而僅僅采用了大提琴和圓号這兩種“不那麼喧嚣”的樂器，以細膩深入的手法來表現戰争中顧清明的主觀感受。孔笙曾在采訪中談到：“我覺得更注重内心，此刻不是表面，是内心在掙紮。這個時候要走到人物内心⋯⋯我們就用大提琴、圓号來表現，還是想體現此時此刻内心的東西。”這樣的音樂表現形式使見慣了宏觀戰争場面的電視觀衆發現自己的視角從廣闊的戰場濃縮為從主人公一個人看到的戰争場面、聽到的聲音和體會到的戰争感受，更深化了主人公此時此刻的心理感受，使觀衆感受到主人公在戰争中心靈受到的傷害、他的痛苦和他的憤怒，透徹了解到一個戰士保家衛國信念的來源，理解他的所作所為。在觀衆進入主人公内心、共同經曆戰場，體會、了解、理解主人公情感之後，觀衆的情感與電視劇主人公的情感自然而然地形成無縫融合，孔笙用這種方式将一種信念轉化為電視劇視覺和聽覺的情感信号，這些帶有強烈情感的信号元素傳遞到觀衆心中并重新被塑造成信念，這就是電視劇音樂通過诠釋人物情感來傳遞一個民族共同信念的方式。孔笙導演對這種轉化技巧的掌握可謂駕輕就熟、運用自如，且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
孔笙導演能夠執導不同題材和風格的電視劇，他在不同類型和風格的電視劇中應用的音樂類型也各不相同，《琅琊榜》的空靈、《父母愛情》的懷舊、《戰長沙》的直追心靈、《北平無戰事》的凄婉。總體看來，孔笙在不同電視劇音樂的運用中傾向于能夠表現主人公内心情感、風格清雅安靜的音樂。他視音樂為電視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利用音樂提升電視劇的主題思想，借助音樂推動電視劇的故事情節，依靠音樂诠釋人物情感，使音樂與電視劇水乳交融、難以割舍，充分發揮了音樂在電視劇中的最大作用，為觀衆提供了一部部脍炙人口的作品。
基金項目：2015年度海南省高等學校教育改革一般項目(No.Hnjg2015-54)；海南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研究課題，項目編号：QJY1251536
注釋：
①[英]安德魯·吉德溫、加裡·惠内爾著，魏慶禮、王麗麗譯：《電視的真相》，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版。
②《影視制作》編輯部：電視巨制《北平無戰事》導演、攝影師拍攝訪談，《影視制作》，2014年第7期，第15頁。
③嶽盛等：探析《父母愛情》的叙事藝術特征，《戲劇之家》，2014年第7期，第8頁。
(作者單位：海南熱帶海洋學院藝術學院／責編：丁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