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春天裡》以真實生動的記錄手法、平白樸實的叙事方式以及多面化的人物塑造赢得了觀衆的青睐,作為首批“十九大推薦播出劇目”,它的出現為搭建城鄉橋梁提供了借鑒,再現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南通“鐵軍”實現建築夢想的奮鬥史。鐵頭、鐵振國、李春妮等草根人物逐夢的成功,展現出時代變遷中新一代農民的曆史選擇,衆多現實問題的引入與投射反映了都市華燈下建築工人坎坷而又充滿向往的生活。站在城鄉之間、去留之間、百姓之間,電視劇《春天裡》實現了開掘人性的紀實表達與都市類型的創新。
一、冷與暖:磚瓦之下的世态人情
不同于紀錄片的紀實性,電視劇的紀實是在制造戲劇矛盾的基礎上進行寫實,而關注進城務工人員的思想主旨為其在紀實手法的運用上提供了天然的創作沃土。電視劇《春天裡》的藍本素材是上世紀90年代南通“鐵軍”的奮鬥史,創作者通過走訪的形式搜集資料,深度了解了江蘇農村與北京建築工地的實際情況,與數十位建築工人面對面地交流,為該劇貼近生活、進一步塑造性格飽滿的人物奠定了基礎。
該劇真實地展現了進城務工人員的生活狀态:衣,工地統一的深藍工作服、亮黃安全帽;食,同鄉花嫂做的大鍋飯,坐在工地狼吞虎咽;住,漏雨的闆房、十人一間的破舊工棚;行,宿舍與工地之間的兩點一線。除了建築工地的場景再現外,電視劇《春天裡》更刻畫出了一條完整的命運軌迹:他們通過“老鄉帶老鄉”的方式進城—鐵家兩兄弟欠下債務,通過同村的鳳英指引走進城市;他們以地域為單位拉幫結派—振國流落街頭時巧遇老鄉卡拉,認識了老闆胡勝利;他們在工地上發展人脈、逐步獨立—鐵家兄弟後期成立了自己的建築公司。他們正是以這樣一種原始的方式,成群結隊地聚集在核心都市周邊,憧憬着任何一個希望的微光,這是因為他們深知背井離鄉的不易,比他人更懂得生活的艱辛。居民的噪音投訴、卡拉家鄉的洪災、鐵頭的兒子樂樂走失,任何一個突發意外都能夠打亂他們的生活節奏,帶來許多令人措手不及的慌張,隻有通過抱團取暖的方式尋求心靈慰藉,才能解決他們生活中的種種難題。
《春天裡》堪稱一部記錄進城務工人員的青春影志,是為紀念那些在城市建築中播撒下生命與血汗的人而作。從那些再普通不過的身影中找到典型的人物素材,将一類人的标志特點以及人群的集體命運安置在特定人物身上、放入具體場合之中,使其擁有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與飽滿充盈的藝術情感。紀實表達的魅力正在于此,《春天裡》揭下了多年以來進城務工人員身上的喜劇标簽,真正地介入他們的人生,從千千萬萬個建築工人身上挑選出故事、抽象出靈魂,讓豐富的生活體驗賦予了角色跌宕起伏的生命曆程。
二、成與敗:時代春天的盎然生機
《春天裡》與許多優秀的農村題材電視劇如《老農民》、《平凡的世界》等一樣,主人公出身貧寒卻最終憑借自身努力出人頭地,創造出改寫命運的輝煌傳奇。他們的成功有着“時勢造英雄”的因素存在,确切地說,時代的春天給了他們獲取知識、技能與經驗的平台,讓他們能夠白手起家,用一磚一瓦一推車築起了自己的夢想。
劇名中的“春天”二字隐含着多個層次的意義,它既象征着改革開放逐漸深入、人口流動加快的經濟之春,又點明了21世紀初各行業競争激烈的實際情況。建築業作為中國經濟的重要發動機,自然也不例外,短短十餘年間,衆多建築公司、集團如雨後春筍般湧現,無數個“鐵家軍”從鄉野田間來到建築工地,其中建築質量良莠不齊、高端人才缺乏等問題日益嚴峻,造成了進城務工人員容易落地、難以生根的困境。《春天裡》中的鐵頭、鐵振國、高中、李春妮、卡拉、賈長安等一衆角色,其身份都是農村走出來的建築人,導演在塑造這些人物時,着重凸顯的是他們身上質樸素白、憨直可愛的特點。這并不代表角色能夠避開人性的弱點,成為沒有缺陷的戲劇化人物,而是為了要突顯他們在曆盡沉浮後仍然能夠堅守初心的可貴。因此我們看到,李春妮在音樂路上屢次受挫,在振國與高中的感情之間遊走不定,最終卻能以一首詠歎生活的歌曲獲得成功。高中被利益的誘惑蒙蔽了雙眼,與自己的親兄弟打擂台,卻能在大哥倒下後幡然悔悟,用自首換來了三人的冰釋前嫌。再看主人公鐵振國,他能夠從一個沒有學曆、沒有基礎的愣頭青,成為了在建築行業的領頭羊,依靠的就是勤勤懇懇的打拼。與大學學建築專業的高中不同,鐵振國的起點低,但自我标準卻比常人更高,正是因為其守住了道德準則的要求,堅持以法律與規則丈量内心,才最終實現了理想。
鐵振國的奮鬥史與其說是草根人物的勝利,不如說是電視劇無聲的呼籲,借助個體不斷改造自身命運的傳奇,來倡導整個社會多一些激昂向上的主旋律。而真正的主旋律,應當是偉大的時代呼喚改革、偉大的文藝作品反映改革。以紀實這種方式來表達電視劇的文化内涵與文化基因,是當代文藝作品創作的必行之路,因為隻有客觀、真實、典型的人物,才能體現出個人命運與曆史進程的糾葛,才能将藝術質感與人性魅力落到實處。振國、鐵頭、高中、春妮這些角色如同觀衆身邊素樸親和的鄉親,他們的悲歡足以牽動觀衆心頭的情緒,進而引發出靈魂深處的共振、共鳴。
《春天裡》劇照三、去與留:城鄉血脈的融合奔流
随着全面深化改革的不斷深入,大量進城務工人員趕上了時代的春天,而去與留的抉擇也随之成為了困擾農村可持續發展的重大難題。該劇毫不避諱地表現了這一社會現象,三兄弟在大都市功成名就後,大哥鐵頭逐漸萌生了回鄉的想法,想要反哺故裡,但父母妻兒需要家庭的主心骨,而公司和振國也同樣需要一個穩重老練的大哥。劇中人物的苦痛掙紮也是千萬務工人員的心聲,他們從鄉村來到城市,感受到了生存環境天翻地覆的變化,更經曆了命運的成全或捉弄。劇中大橋與鐵軌的場景多次出現,每次都牽動着情節的轉折,當三兄弟第一次站在橋上,面對的是陌生的高樓大廈,他們彼此約定不出人頭地誓不回鄉。而當振國在外打拼遇到挫折時,站在鐵軌前大聲呼喊:“這麼大的北京城,難不成還容不下我一個鐵振國?”在此,鐵軌具有了象征意味,它是對未來世界的向往和迷茫。該劇結尾,冰釋前嫌的鐵家兄弟再次回到當年進京的地方,鏡頭最終定格在遠方時而分散時而交彙的鐵軌上,這也恰好是三人青春命運的象征符号,在拼搏榮耀與安守寂寞之間,既然有人選擇離去,就必然有人選擇留下。劇中鐵頭、振國兩兄弟的差異性表現值得深思,事實上,他們分别象征着新老兩代農民工,一個老實本分、一個闖勁十足,這兩種生活其實不分伯仲,沒有精神層次上的高低之分,城市的春風給予了“振國”們金光熠熠的夢想以及改寫命運的機遇,而鄉村的春泥讓更多的“鐵頭”回歸故土,守望内心深處的精神家園。
該劇在進城務工人員的去留問題上,是持完全開放态度的。我們可以從鐵振國這個人物身上找到突破口。他在事業成功後并沒有忘記家鄉,而是憑借自己在建築行業内的經驗去幫扶鄉親,劇中用了大量筆墨來描寫鐵振國對于家鄉的情懷,例如承辦希望小學項目、開展建築培訓等。這些事例一方面反映了教育對于農村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是在借鐵振國這個角色來呼籲更多鄉村企業家的出現,以另一種方式去回饋故土、反哺鄉村。
《春天裡》以包容的态度與發散性思維描寫了新時代進城務工人員兩種截然不同的心理,鐵頭的“留”,也是一種“去”,離開都市生活的紛紛擾擾,回歸田園村居的閑适樂土;振國的“去”,實際上更是一種“留”,讓自己的理想留在繁華城市,任憑天高海闊盡情遨遊,同時把自己的心靈送歸故裡,情系鄉村的發展變遷。将這兩種人生态度上升至同一高度,方能真正契合時代的主旨,客觀地表達百姓的精神訴求。
在這部劇豐富的人文内涵中,體現了當代城鄉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以大衆藝術形式溝通城鄉血脈,為國産電視劇類型的擴充提供了嶄新的思路。
(作者單位:石家莊信息工程職業學院動漫系/責編:胡斌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