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是互聯網時代在網絡視頻播放領域中的一種技術創新，網絡視頻徹底颠覆了傳統電視的播放渠道、播出形式和盈利模式，讓每個網民能在任意時間、任意地點收看任意節目，還利用互聯網即時互動、去中心化的普遍平等概念，實現了彈幕這種網絡視頻特有的評論功能，營造了網絡視頻的群體收看、在線讨論、共同評點的“虛拟客廳”氛圍，深得互聯網時代年輕人的喜愛，同時也給電視制作人、經營者和研究者提出了新的挑戰和機遇。
本文拟以當前主流視頻網站上的熱播劇《人民的名義》為樣本，來研究在電視劇播出過程中出現的彈幕評論情況，分析彈幕評論的特點、分類和心理狀況等因素。
一、彈幕評論的研究思路
彈幕功能最早起源于日本的動漫網站，我國二次元動漫愛好者最主要聚集的視頻網站A站（Acfun）和B站（Bilibili）早在2008年就引入了彈幕功能，之後彈幕功能逐漸在視頻網站中擴展，2012年土豆網推出彈幕視頻産品“豆泡”，也具有彈幕功能，到目前為止國内主流視頻網站如愛奇藝、優酷、PPTV等都設置了彈幕功能，彈幕評論也從小衆化的動漫愛好者群體逐漸走到了大衆化的電視劇收看者面前，但從彈幕内容可以看出，發彈幕的大多還是以年輕觀衆群體為主。
2017年熱播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以反貪為主題，尺度和深度都遠超同類電視劇，其制作精良、演員水準高超、情節緊張曲折，播出後引發了很大的社會反響。這部電視劇在湖南衛視首播後，很快就在各個視頻網站引發了海量的點播，成為了朋友圈的熱點事件，而從這些視頻網站附着的大量彈幕中，也能看出其在社會上的熱議程度。
筆者認為，以這一主旋律電視劇為樣本，分析主流視頻網站上對其的彈幕評論，對于研究“彈幕”帶給今後電視劇創作、播出的影響具有積極的意義。
筆者以優酷視頻網站為例，選取了《人民的名義》第一集，以50分鐘的播出時間線為軸，記錄了劇中比較有意義的數百條彈幕評論，從中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還原通過“彈幕”形成的“虛拟客廳”的觀看場景。
二、“虛拟客廳”裡的聲音
在沒有網絡電視的時代，一家人在客廳裡圍着電視機觀看熱播劇，邊看邊七嘴八舌地評論電視劇内容，提出問題，解答疑問，甚至插诨打科，講一些根本無關的話題。“客廳”成為了家庭成員共同消費電視節目的重要場所。
筆者提出的“虛拟客廳”概念，指的就是通過“彈幕”造成一群人在網絡上似乎在“同時”消費電視節目的場景，從而讓觀看者和發彈幕者都沉浸在傳統的“家庭客廳”的虛幻氛圍中。
在《人民的名義》第一集50分鐘的播放中，優酷視頻網站的屏幕上産生了上千條彈幕評論，除去一些無意義的彈幕，筆者根據它們表達的内容和動機，把它們歸納成了5個類型，從中可以看出發彈幕者的心理狀況和思維方式。
1.講述看劇的動機
《人民的名義》首播後好評如潮，口碑相傳，因此在第一集留下的彈幕中，開頭部分有大量表達觀看者看劇動機的彈幕。
“都說好，我來看看”，“看完DVD，來看TV版”，“神劇，豆瓣評分高”，“奔着反腐來的”。
“說好看，就來湊熱鬧，晚上把小說看完，跟劇太慢”。
“之前很多精彩地方漏掉了（所以再來看）”。
不少觀衆是沖着劇中的演員來看的。
“我來看小鮮肉的，隻為陸毅（男主角）”。
“來看大叔的經典”，“來看張豐毅老師的戲”。
而有意思的是，彈幕本身也成為吸引觀衆的一個因素。
“純是來看彈幕的”、“專門看彈幕”。
總結分析：從這些彈幕評論中可以看出，一個劇要熱播，題材熱門、制作精良、演員名氣和表演水準等因素都非常重要，而口碑相傳和專業影評網站的評價是最重要的傳播渠道，小說和電視劇的聯動也在很大程度上能促進電視劇的熱播。
2.評論畫面和語言的細節
評論演員：
“好看的檢察官”，“女配角長的都不錯”。
評論演員陸毅身份的字幕：
“好長的頭銜”。
評論人物語言：
“感覺就是我們公司大佬說話一樣”，“旁白鼻音太重”。
總結分析：閑聊吐槽是觀衆消磨時光的一樁快事，這些對語言和畫面細節的評價沒有太多的目的性和功利性，大多是觀劇之際精力過剩無處發洩，彈幕者在表達自身感受的同時，也希望别人能來接茬。
3.評價演員的表演
彈幕評論中對侯勇、張豐毅、許文廣等這些老演員的精彩表演都給予了非常高的評價。
“侯勇演的真精彩，戲份少，但出彩，經典老戲骨”。
“（侯勇）一秒就變臉，這确實有相當不錯的演技”。“
（丁義珍）聽到壞消息也要笑，演技真好”。
陸毅是年輕演員中演技比較突出的，但在衆多老戲骨面前他的表演就顯得有點偏弱。
“主要是跟一群老戲骨在一起，陸毅壓力也大”。
“要是多出這樣的作品，誰還看一言不合就替身的小鮮肉啊”。
總結分析：觀衆對演技是非常看重的，這部劇也捧紅了一批老戲骨，“小鮮肉們”隻有提升自身表演能力，做實力派的藝人，才能在演藝道路上走得更遠。
4.表達對劇情内容的理解
看電視劇是了解社會的渠道，談論對劇情的理解也是生活中熱衷的話題。
他們通過看劇理解的反貪局職責。
“古代的懸鏡司”。
“古代就是欽差大臣”。
通過看劇他們理解中國當今社會運行和背後的規則。
“理解為什麼書記是第一把手了”。
“（向丁義珍敬酒）那敬重的都是手中的權力”。
“（講趙德漢）想想看，不開口就有人主動給你來塞錢，還不是小數，有誰可以保證自己不動心”。
也有的年輕人用自己熟悉的遊戲規則來理解劇情。
“如果他是狼的話，不會跳得這麼早”。
總結分析：電視劇承擔着引導社會風氣和輿論的重任，通過真實合理的情節設計、準确的表演展示，能夠起到對年輕人的引導作用。這就需要編劇、導演和演員有更高的政治水準、知識學養和對社會的理解，隻有自己“三觀”正了，才能把電視劇做到喜聞樂見、老少皆宜。
5.評論和回答前面的彈幕
和現實中一家人圍坐客廳看電視一樣，有人提問，也會有人回答和解釋。
對問得最多的領導幹部權力層級等問題，後面也有觀衆以彈幕的形式對此進行了答複解釋。
“中央局級等于地方廳級，有些部門高于廳級”。
“省會城市的書記是要接省長的班的”。
“市委書記是省委常委，抓他手下過不了市委書記這一關”。
“這個姓高的是目前出現最大的官”。
總結分析：以彈幕形式邊看邊回答前面彈幕的問題，可以讓觀衆在發彈幕過程中明确自己的知識積累程度，也可以在解答别人問題的同時獲得類似于現實生活中自我滿足的快感。
三、彈幕交流的“時空穿越”
正如前面所說，彈幕評論給觀衆提供的是一個虛拟的群體收看場景，這個“虛拟客廳”和微信微博等的虛拟性完全不一樣，它不光是空間上的“虛拟”，更重要的是它還不在同一個時間點上，所以通過彈幕交流其實是一種看起來熱熱鬧鬧，實際上絕無反響的“時空穿越”。
比如說某個彈幕觀衆B看到的劇中某個時間點上停留着的一句彈幕評論，很可能是彈幕寫手A在幾天前甚至幾個月前看到這裡的時候寫下的，而如果彈幕觀衆B針對這句彈幕寫下了一句解釋或者評論的彈幕，隻能給在他之後C、D或者E看到，而幾乎不可能再給前面那個A看到，而C、D、E等看到B回答或解釋A的那句彈幕，也可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他們也同樣無法和B或者A進行有意義的交流溝通。
由此可見，彈幕造成的群體觀劇和交流溝通的“社交感”，其實是完全不在一個時間、空間維度上的，看和寫這些彈幕的觀衆，猶如曆史長河中站在不同時間點上的人們，如中國曆史上的“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康熙皇帝”、“孫中山”等，後人能看到前人的痕迹，評點前人的發言，但永遠無法和前人或者後人進行當面的即時對話溝通。所以這種虛拟的對話可以說是絕無反響的“空谷回聲”，也隻能是寫作者某種自我陶醉的社交感、群體感。
彈幕是電視觀衆自我表達的一種娛樂方式，寫彈幕和看彈幕的過程都給觀衆帶來了愉悅，而彈幕本身也準确、即時地反映了觀衆對于電視劇本身的觀感，是一種最值得注意的觀衆反饋，創作者可以從中發現觀衆的心态和動向，并以此為參照提升電視劇的創作水準，更好地順應和引導社會心理。
(作者單位：杭州電視台/責編：胡斌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