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劇照随着中國電視産業的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創作元素被納入到電視劇中,在推動中國電視劇産業快速發展的同時,也向電視人不斷發出挑戰—中國電視的自主創新道路何在—一邊是宮鬥劇、家庭倫理劇、抗日神劇創作中存在的泛娛樂化傾向,一邊是中國本土優秀電視劇作品數量明顯不足。在這一背景下,由山東影視集團于2015年歲末推出的《琅琊榜》所引發的觀看熱潮,尤其值得關注。有學者認為:“該劇之所以能在形形色色的電視劇類型的海量鋪陳中脫穎而出,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在于,其在中國曆史題材已經被無數影視劇的改編、戲說甚至濫用、歪曲之後,以一種全新的價值傳遞和藝術呈現,對中國古代曆史劇的當下實踐作出了相當重要而有益的探索。”①這一觀點或可揭示《琅琊榜》取得成功的部分原因,卻未能從更為寬闊的視野來思考《琅琊榜》作為一部根據網絡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其内在的文化機制何在,而這才是真正需要思考的深層次問題。
一、基于網絡小說的叙事模式
作為根據網絡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琅琊榜》為觀衆提供了一種認識曆史的新視角。首先,它不同于專業的曆史研究,也與基于真實曆史的評論有較大區别。按照曆史學的基本規律,它的研究對象主要包括兩個方面:曆史理論和史學理論。曆史理論就其來源而言,主要是出自史論;史學理論的來源則以史評為主。其次,史論和史評所指涉的範圍也各有不同,并且與《琅琊榜》為代表的曆史劇有着極為明顯的差異。
作為最能夠彰顯前者差異的關鍵點,叙事模式無疑是最為重要的區分标準。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想象的曆史’能夠将行為和事件從‘真正的曆史’所限定的狹隘範圍中升華到道德和美學的層次,從而更能滿足思想的需要。”②所謂“想象的曆史”就是指以虛化的背景為代表的藝術創作,而“真實的曆史”則是前文提及的範圍相對狹窄的曆史理論和史學理論。以《琅琊榜》為代表的電視劇往往選擇以虛化曆史背景或曆史人物的方式展開故事,原因在于真正的曆史行為和事件不夠宏大,滿足不了人的想象,所以此類曆史劇就創造了一些更偉大和更英勇的事件。由于真正的曆史所鼓吹的成功與行動的結局往往與善惡的标準不相一緻,故而,這一類作品會根據人們的道德訴求調整自身,使其更加符合道德的行為原則。
《琅琊榜》圍繞大義複仇的主題展開,此類事件很難在史書記錄中找到佐證,故而“真實的曆史”所表現的常見的行為和事件極少有供人展開思考的維度。《琅琊榜》的價值是通過道德教誨和精神愉悅兩個層面得到體現的,并以自身的叙事推演得到強化。因此,我們不僅會在《琅琊榜》中感受到創作者為觀衆所營造的人物情感變化,以及他們基于大義複仇所投入的生命激情,也會由于它展現了人性深處的共通性特征而得到人們的肯定。在這一過程中,觀衆在觀看虛化了背景的曆史劇作品時所得到的審美體驗就不僅在于事物的外觀與思想的訴求相契合,還在于培養和樹立了觀賞者的思想。而後者正是該劇能夠獲得市場和口碑雙豐收的關鍵所在。
除此之外,我們還應注意到,《琅琊榜》等曆史劇作品的迅速蹿紅還得益于中國文化中故有的曆史方法中存在的兩種言說方式—同時在曆史叙事和一般叙事中存在着兩種不同的前提和期望。當二者互相對立甚至對抗之時,它們往往會表現出互相矛盾和自我解構的一面。每一方都會質疑并破壞對方的連貫性和合法性。因此,經常出現的情況是:我們會傾向于将虛化的曆史與真實的曆史纏繞在一起,進而導緻了二者之間界限的模糊。這或許是推動此類電視劇作品快速發展的重要因素,同時也是影視劇從業者在後續投入中必須審慎思考的問題。
二、電視劇《琅琊榜》存在的問題
回溯中西方影視劇的發展曆史,純粹以虛構為主要特征的影視劇創作模式是近年來才逐漸發展起來的,但寬泛意義上的虛化背景的曆史劇創作則是與世界各國的影視劇事業發展相伴而生的。其不同點在于,早期的此類曆史劇多通過影視劇橋段等形式得到體現。随着影視劇制作水平的不斷提高,對背景的虛化逐漸從一種影視劇元素上升成為影視劇創作模式。後者的出現在展現影視發展新動向的同時,也以自身所具有的特殊魅力,受到年輕一代觀衆的追捧。
具體來說,此類曆史劇發展中存在的問題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其一,網絡語境中青年亞文化群體對影視劇創作的影響。傳統觀念中,為滿足青年亞文化群體的審美訴求,往往會采用具有标志性的“物質世界中的某些元素的主題”。此類元素的表現方式多采用相對直白的話語言說方式,并配以相對誇張的人物造型、服飾裝扮。目的不僅在于以更為淺顯的方式更為直接地展現主創者試圖言說的情感元素,也在于以全新的方式來表達自身與主流文化之間的疏離感。此類曆史劇作品能夠被廣大青年群體所接受,正是由于其自身所展現的非主流化傾向。以《琅琊榜》等為代表的曆史劇取得了較好的成績,并不意味着曆史劇的發展将會是一帆風順。事實上,曆史劇的繁榮帶給我們的是深深的憂患。此類作品的迅速蹿紅并非是由于自身的文化内涵積澱深厚所緻,更主要的是由于它的藝術表現方式迎合或滿足了時下社會中青年群體的文化訴求。正如相關領域的研究者所強調的:“當下的青年亞文化壓根兒不借助這些出格的外在‘行頭’來表達亞文化的風格和意義,它們更青睐于使用網絡媒介所帶來的新技術手段和新技術裝置區表情達意。”③所謂“行頭”即指能夠彰顯或體現特定社會群體文化訴求的符号化存在,它不僅包括電視劇作品中的服飾、行動,甚至包括演員所使用的語言和神态。此類影視劇元素在以《琅琊榜》為代表的曆史劇中廣泛存在,它所滿足的僅僅是當今社會青年群體的期待視野,而這一點正是此類曆史劇快速發展的隐憂所在。
其二,對曆史的輕質化闡釋。中國厚重的史官文化塑造了追求記錄客觀性、細節的準确性,以及具有審美價值的現實主義叙事的曆史書寫傳統。這一傳統要求叙述者在曆史講述中尊重事實,并盡可能地排除個人情感。而此類曆史劇則反其道而行之,它更多地表現出展現個人情感元素。在這種闡釋模式中,觀衆在觀看影視劇作品時總是帶着一定的文學或文化期待。他們或是試圖指出表層文本之下的隐藏涵義中存在的隙縫或紐帶,或是将自己的閱讀行為等同于把握曆史的本真内涵,又或者是試圖去理解作者和主創團隊試圖借助抽象符号、類象符号傳遞的豐富信息。
三、發展與轉型的出路
通過前文對以《琅琊榜》為代表的曆史劇叙事模式的分析,以及對于基于網絡小說改編曆史劇發展中所暴露出來的問題的分析,我們看到在此類曆史劇繁榮景象之下所湧動的深層次結構性問題。無論是網絡語境中青年亞文化群體對影視劇創作的影響,還是對曆史的輕質化闡釋,其直接原因都不是影視劇自身發展産生的問題,而是由于外部技術手段、傳播方式和受衆群體審美觀念的變化所緻。自從20世紀80、90年代中國古裝電視劇快速發展至今,各種類型的古裝電視劇都形成了相對固定的叙事模式和表演形式。而虛化背景的曆史劇作為一種全新的電視劇類型,尚未形成相對穩定的叙事模式。同時意味着此類曆史劇在延續既定發展模式的同時,隻要采取恰當的措施就能有效規避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以《琅琊榜》為代表的曆史劇的出路就應該是在遵循基本藝術創作規律的基礎上,努力在“真實的曆史”與“想象的曆史”之間尋求平衡點。這不會是一條輕松的道路。“真實的曆史”與“想象的曆史”唯有以合理的方式加以融合,才能讓觀衆在欣賞影視劇作品時保持相對純淨的目光。《琅琊榜》雖然也調用了大量當紅明星和實力演員,但更為重要的是,它所展現的獨特藝術氣質—無論是以何種形式來展現特定的價值觀念,亦或将曆史圖解為民族情感的宣洩,都不能從根本上違背“想象的曆史”所必須遵循的道德原則。
課題:十三五規劃課題“影視作品對當代大學生的情感教育研究”,編号(AFA17008-028)
注釋:
①沈子元:《琅琊榜》—古代曆史劇的新探索,《當代電視》,2016年第1期,第85頁。
②[美]魯曉鵬著,王玮譯:《從史實性到虛構性:中國叙事詩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29頁。
③馬中紅:新媒介與青年文化轉向,《文藝研究》,2010年第12期,第108頁。
(作者單位:太原學院/責編: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