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确是中國曆史上最強盛的朝代之一,但唐朝所處的世界與今天完全不同,不能用現在的标準來衡量唐朝的國際影響。在近三百年間,唐朝也經曆了一個創建——興盛——衰落的過程。
一個國家的實力如何,離不開兩個最基本的因素——人口和領土,在工業化以前更是如此。唐朝初年隻有大約2500萬人,因此,唐初對外來人口無論是主動遷入,還是降俘流落人員,無不大開門戶。另一方面,則努力增加人口。唐太宗登位之初就诏令天下,地方官要采取各種措施促使“庶人之無家室者”盡可能婚配,并以此作為地方官的考績指标。到天寶年間,唐朝的人口已達8500萬左右,但安史之亂後人口銳減,直到唐末不足5000萬。
随着隋朝的覆滅,不僅新擴大的疆域全部喪失,連唐朝的首都長安也受到威脅。但不久以後,唐朝就轉入攻勢,恢複并開拓了疆域。
貞觀四年(630年),大将李靖滅東突厥,唐朝的實際控制區達到了貝加爾湖以北,設置行政區的範圍也擴大到陰山以北600裡,超出了今國界。貞觀十四年(640年),唐軍滅高昌,在今天的新疆先後設置伊州(今哈密地區)、西州(今吐魯番一帶)和庭州(今烏魯木齊一帶)三個行政區,并在交河城(今吐魯番市西北)設置安西都護府。後來又進攻朝鮮半島中部的百濟,并滅高句麗,在平壤設置安東都護府。另外,唐朝還一度取得了黃河上遊和河曲之地及大渡河上遊一帶,設置了州縣,在西南一些地方也建立了行政區。
随着軍事行動的一次次勝利和當地少數民族的服從,唐朝在邊疆地區還先後設置了六個都護府和若幹邊州都督府。因此唐朝擁有的疆域曾西達鹹海,北至西伯利亞,東抵薩哈林島(庫頁島),南到北緯18度,在中國曆史上是空前絕後的。
但這并不代表唐朝的疆域真有那樣大,因為它從沒有同時達到這樣的範圍,而且達到最遠點的時間是非常短的。
755年,安史之亂爆發,唐朝失去很多疆域,最衰時的西界隻到達今甘肅東部、四川盆地、貴州,東北隻到遼東半島,而且唐朝的最大疆域也沒有包括青藏高原。
唐朝與外界的聯系和接觸遠勝漢朝,但與大批外族、外國人來到唐朝相反,唐朝人幾乎沒有涉足境外。除了沒有留下任何記載的民衆外,有限的例子都不是出于主動。玄奘去印度是為了求法取經,回國後一心譯經弘法,要不是唐太宗要求,連《大唐西域記》也不會問世。杜環是怛羅斯之戰的俘虜,好不容易才返回唐朝,因族叔杜佑編纂《通典》才留下千餘字的《經行記》。安史之亂前的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将無數産于唐朝的絲綢和其他商品輸往中亞、西亞和歐洲,但從事長途貿易的都是外國商人,找不到唐朝商人或唐朝官方直接經營外貿的記錄。西方史料中的“中國商人”,實際上是唐朝史料中的“商胡”(主要是中亞的商人)。唐朝的開放程度很高,長安不僅有大批外來人口,也是西域和其他外來文明大量傳播的地方,佛教、景教(聶斯脫利派基督教)、伊斯蘭教此時都已傳入。但除了具體的商品外,唐朝幾乎沒有什麼對外輸出。受唐朝影響最大的外國是日本,學習、模仿唐朝到了“全面唐化”的程度,但除了鑒真和尚東渡弘法外,其餘都是出于日本的主動。
由于自西周以降,中原一直以天下之中自居,無不以為中國是天下最文明、富裕、先進的國度,而華夏(漢族)以外的各族都是夷狄,隻能在接受華夏禮儀的教化、接受中華文化後才有資格成為中原王朝的臣民,更不用說比夷狄更遙遠、更不開化的外國。
中國的農業區足以供養自己的人口,自然不必像中亞綠洲地區或阿拉伯人那樣冒着風險、不遠萬裡從事長途貿易。加上地理障礙的阻隔,對外聯系的成本太高,連統治者都視為畏途。
中國的本土宗教不發達,沒有形成政教合一的局面,更不會采用強制手段對外推行某種宗教。鑒真赴日本傳播佛教是應對方的需要,完全是和平的。
這些因素決定了唐朝的對外開放隻是打開大門容許或歡迎别人進來,卻不許自己的臣民外出。而除了出于宗教或政治原因的特殊人物,其他人也不會有外出的需求和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