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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中國第一長洞” 貴州雙河溶洞探險記

時間:2024-10-30 02:19:21

貴州遵義探險隊深入“中國第一長洞”——綏陽縣雙河溶洞探險,他們在陰暗、狹窄的洞道裡匍匐前進,在垂直崖壁上繩降,甚至在洞内遭遇了詭異事件……不過,克服種種困難後,這個世界上天青石含量最豐富的洞穴終于展現出了壯麗奇觀:異彩紛呈的石膏晶體,奇特的透明生物……

在“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的雲貴高原,分布着中國數量最多、類型最豐富的喀斯特洞穴群,而位于貴州省遵義市綏陽縣的雙河溶洞,則因其洞穴生态的獨特性、多樣性和完整性,被譽為“喀斯特天然洞穴的博物館”。

雙河溶洞,因洞外有兩河交彙而得名,從上世紀80年代初探至今,洞穴長度已由最初的25公裡增加到了186.3公裡,成為“中國第一長洞”。随着探險、科考活動的深入,不久的将來,雙河溶洞極有可能超越長207.064公裡的馬來西亞清水洞,一躍成為“亞洲第一長洞”。

雙河溶洞的洞穴發育和景觀形态,不僅在國内罕見,在世界也屬少有。我作為遵義洞穴探險隊的一員,有幸在2016年10月末,走進這神秘的洞穴,見常人所未見,識常人所未識,一探洞内的神奇。

1皮硝洞:通往煉獄之路

雙河溶洞的内部結構十分複雜,截至目前,已探明的洞口就有42個,10月31日,我們一大早便前往其中的一個支洞——皮硝洞。皮硝洞位于半山腰,我們需要穿越一片農田,再沿着山路爬到洞口。由于一直在下雨,路面變得十分濕滑,一腳踩下去,泥淖及踝,一不留神,我便從一米多高的田坎上跌了下去,幸好沒受傷,但身子左側在泥水裡滾了一圈,沾上了一身稀泥,衣服略微防水,泥水沒有浸透到裡面,我也顧不得清理,爬起來就趕緊去追趕前面的隊友。

十多分鐘後,我們到達皮硝洞洞口,洞口十分高大,洞外左側有簾狀瀑布,從洞頂緩緩落下,起風時,吹起水絲拂過臉龐,感覺涼涼的。不過,與洞外截然不同的是,洞裡異常幹燥,地面上積滿了褐黃色硝土,這些硝土一般都有幾十厘米厚,最厚的地方甚至超過兩米。硝土含硝,是制造炸藥的重要原料,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當地人曾在洞内采用土法煉硝,對洞穴地質結構造成了嚴重破壞,如今依然可見當年煉硝留下來的坑洞。幹燥的空氣讓硝土化為粉塵,即使大家的步伐很輕,也會揚起陣陣粉塵,十分刺鼻。

就這樣走了約1300米,我們在洞道左側發現了一條支洞的入口。洞口狹小,需彎腰才能進入,所幸,穿過洞口後便能直起身子前行,但是,此時的洞道狹窄異常,僅容一人通過。此洞道的海拔略低,在漲水時節,地下水曾漫過地面,所以這裡的空氣和地面都十分濕潤。曲折的洞道黑暗無比,即使把頭燈調到最亮,也僅能照亮腳下的方寸之地,洞壁為青黑色的花崗岩,厚重、結實的岩面使洞内變得格外壓抑,朝前方看去,青黑色的洞壁與濃重的黑暗迅速融為一體,仿佛瞬間變成了堅硬、冰冷的鐵塊,直壓胸口,讓人喘不過氣來——對于習慣光明的人類來說,黑暗太容易摧毀他們的心理防線了。于是,我趕緊加快步伐,迫切地想要逃離,不管前方是懸崖、深淵,還是阿鼻地獄。然而,這樣的逃離似乎漫無止境,我緊跟着前方隊友,絲毫不敢拉開距離。

随後,洞道突然變寬、變直,好像密封的盒子被拆開,頭燈的光線一下子得到了釋放,射向寬敞的四周,我的心情頓時放松下來。

放眼望去,在青黑色的花崗岩石壁上,遍布着石膏晶體。石膏,為硫酸鹽沉積物,是雙河溶洞最主要的化學沉積類型之一,主要分布在雙河溶洞的上層洞穴内。這些晶體朝着不同的方向生長、發育,猶如朵朵盛開的“蓮花”,一排排,由下到上,直抵洞頂。片片花瓣,泛出熒熒的青光,我以為是灰塵作怪,污染了花朵的潔白,正要表露内心的遺憾時,隊友牧羊大哥和隊長浩子卻一臉興奮地說:“這就是天青石礦啊,這個洞是目前所知世界上天青石含量最豐富的洞穴。”天青石,是一種非金屬稀有礦産,常與其他礦物共生。從皮硝洞形成至今,時間流轉了幾十萬年,而天青石卻與石膏相生、相伴,從未離棄。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鑽進另一個洞口,繼續深入。這時,洞道變得更加狹窄、低矮,人甚至不能直立行走。不久後,一扇小門擋住前行的路,這是一扇由鋼筋條做成的小門,高約一米,我心生疑惑:在遠離地面的陰森洞穴裡,為什麼會有一扇人造的小門?這是要擋住誰,又是要保護什麼,心中不免忐忑起來。打開門進去後,洞道更加低矮,隻能弓着身子慢慢前行,個别地方甚至需要取下背包,匍匐前進。空間促狹,靜得疹人,大家頭燈的微弱光芒時斷時續,洞道變得更加陰森、恐怖——蜿蜒的洞道仿如通往煉獄之路,遙遙不可期。

2石膏洞:奇特的晶體和生物

在陰暗、狹窄的洞道裡,走了不到20分鐘就豁然開朗起來,但這短短的時間,卻漫長得讓我覺得過了悠悠數年。在直起腰來的那一刻,身體不再被促狹所困囿,視線随即投向更遠的地方,眼前的景象驚得我目瞪口呆,我忽然明白了一句話,“所有困難都是上帝化了妝的祝福”——克服了重重困難之後,石膏洞用它那千奇百怪、異彩紛呈的石膏晶體歡迎我們。

這裡是世界上最大的石膏洞,億萬年來,含有硫酸根離子的水流,沿着裂縫或岩面流動,在蒸發、毛細管等多重作用下,形成了各式各樣的石膏晶體:纖維狀的細如發絲,結晶狀的如堆砌的寶石,絮狀的如飛舞的羽毛……有的晶體甚至不受地心引力束縛,自由地向四周卷曲生長,形成了“卷曲石”,卷曲石的中心是空的,質量非常輕,在洞内自然風的作用下,還能朝着各個方向偏移。這些石膏晶體玲珑剔透、潔白無瑕、銀光閃爍,布滿了整個洞壁,在洞中造就了一個童話般的潔白世界,讓人歎為觀止。

隊友林霖此前從未進過洞穴,他沉醉在洞穴之美中,手捧相機專注拍照,不想錯過任何一處美景。就在他仔細拍攝石膏晶體時,忽然發現鏡頭裡有不明物體在蠕動,微微一驚,趕緊移開相機,才發現有一隻小昆蟲伏在晶體上,透明的身體與石膏融為了一體,若不是其緩慢移動,又怎麼能發現它的存在呢?隊長浩子說,這是生活在幽暗洞穴深處的班竈馬,生于洞穴,亡于洞穴,終生不曾享受陽光的溫暖和明亮。其實,不止是班竈馬,在雙河溶洞裡還有不少活體生物。此前,科考專家已在洞裡發現了透明鈎蝦、裸中盾蛛、小溝黔行步甲等奇特的洞穴生物,而在2016年4月,還在這裡發現了“飛貓”——一種奇特的神秘物種,毛色暗紅,雙眼似貓,耳朵如兔,尾如松鼠,手臂張開時又有形似蝙蝠的翅膀。盡管從20世紀開始,就有人發現“飛貓”,但至今,科學家仍不能确定其獨特外形的成因。

從石膏洞出來,天已經暗下來,周圍的群山靜默地矗立在黑暗中,洞内的美景還在腦海中遲遲不去,如果說石膏洞帶給了我們視覺盛宴,那麼陰河洞又會用什麼樣的盛大儀式來歡迎我們呢?此刻,我已經開始期待明天探索的陰河洞了。

(左右頁圖)在微距鏡頭下,洞穴中神秘而微小的世界展露無遺,纖維狀、結晶狀、絮狀的石膏晶體,終日生活在黑暗中的班竈馬——寂靜的洞穴頓時變得鮮活起來。3陰河洞:繩降垂直崖壁

次日一早,我們來到位于半山腰的陰河洞洞口。陰河,是當地人對“地下水”的稱呼,陰河洞,即是有地下水的封閉洞穴。洞口海拔700米,入洞後不久,我們就到達了第一個需要繩降的地方。

隊長浩子和隊友雅克穿好安全帶,開始為大家開辟繩降的線路。他們手拿電鑽,在堅硬的石壁上尋找打錨點的地方。為了讓大家下去時不掉在底部的水潭裡,下降的地點需要移至底部沒有水的岩壁,所以,他們必須先打好橫切的錨點,讓所有人能夠安全地橫向移動到下降點,再從下降點借助下降器繩降,難度和工作量都增加了不少。漆黑的洞穴裡,電鑽的聲音異常刺耳,飛舞的粉塵籠住了他們的臉,而他們隻能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岩壁——如果一分神,錨點就有可能打偏,那所有努力都前功盡棄了。

兩個多小時後,線路終于開辟出來,隊友六如公子先下到中間的保護點,來協助從未繩降過的隊友林霖和微距。微距打頭陣,此前他曾有過幾次入洞經曆,卻從未借助繩索下降過,此時,他先把安全鎖扣在保護繩上,再一步步挪到岩壁邊上,朝下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迅速退了回來,緊緊抓住安全繩。曾經那麼健談的他,這會兒徹底不言不語了,在隊長的指揮下,再次機械地做着動作,緩緩地移向下降點。

下降點的下面是一段高達十幾米的垂直崖壁,微距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裝好下降器,他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繩子,右手把繩拽得死死的,微弱的頭燈光無力地照向底部,隻能看見一點點幽幽的水光,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他的額頭滲出細微的汗珠,臉色泛白,蹬着崖壁的小腿微微發抖,最終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隊長趕緊提醒他,“屁股向後坐,絕對相信繩子,讓整個人挂在繩子上,腳部不要再用力”。可是緊張的他,竟一點也聽不到隊長的聲音,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他,幾分鐘後,他才緩過神來,開始慢慢下降,隐入了黑暗中。

輪到我時,看着石壁上的橫切點,我心裡打起了鼓,從這到下降點有三四米的距離,對我來說,簡直是天路——我讨厭那種雙手扣石壁,腳下沒有着地點的感覺,再加上長年戶外,膽子竟越走越小。在橫切第三個點時,我伸手怎麼也夠不着下一個錨點,腳下僅是不到半個手掌大的落腳點。我的心裡頓時緊張起來,腦海裡全是墜下去的念頭,手上竟使不出一點力氣。就在這時,在一旁協助的隊長,趕緊過來伸出有力的手掌,将我順勢拉到了下降點,看着腳下無邊的黑暗,我仍心有餘悸。

4落水洞:頻發的詭異事件

此次探洞,我們還有一個重要任務:拍攝洞穴内部照片,将洞穴的神奇之處展現給世人。所以,當我裝好下降器,下到懸崖半壁時,便擺好姿勢,讓其他人把光打在我身上,然後等着隊友牧羊大哥和林霖拍照。洞穴攝影的曝光時間長,需要模特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隻是我挂在繩上,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本來就是痛苦的事情,而為了不影響拍攝效果,連呼吸都需要控制,拍照成了一種折磨,而隊友牧羊大哥的一聲“OK”,竟成了天籁之音。

一番折騰後,我們終于下到了洞底,這洞底便是地下河的流經之地了,水流不大,卻寒冷、清澈,水流激石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河水的兩邊,是流水搬運留下來的沉積卵石,由于地下河搬運的距離較小,因而這些礫石被擠壓、摩擦的程度較小,所以,大多數卵石都如雞蛋般大小。

在河道上方的洞壁上,延伸出了一塊一米左右寬的平台,爬上平台後,我從背包裡拿出午餐——簡單的饅頭、玉米餅和清炒的蔬菜。洞穴裡陰冷無比,午餐早已變冷、變硬,隻是經過一上午的折騰,我們太需要補充能量了,大家也顧不得那麼多,拿起冰冷的饅頭,就着涼涼的蔬菜,吃得津津有味。隻有隊友林霖和微距,不知是恐懼未消,還是不适應這樣的餐食,僅啃了兩個饅頭,就不再動筷子了——他們不知道,這樣的食物,在我們洞穴探險的時候,已經算是大餐了。

繼續前行不遠,就到了洞裡落差最大的一個落水洞了。曾經有河水流至此處,在岩壁上形成瀑布,瀑布的水沉積在底部形成水潭,水潭中的水再緩慢地流入地底,便形成了這個落水洞,而我們所在位置距離落水洞底部十來米,需要再次繩降。如今,河流與瀑布早已不見,而落水洞底部冰冷的潭水,卻在頭燈的照射下發出幽靈般的綠光,散發出陰森、恐怖的死亡氣息。實際上,這裡就曾經吞噬過一條生命。2015年,一支洞穴探險隊深入這裡探險,其中一名資深隊員不幸喪命。有人說,他是為了潛入潭底撿掉入水中的頭燈而溺亡的;也有人說,是因為隊友遇險,他伸手援助而意外墜亡。然而,我們都覺得他的不幸遇難太過于詭異,對于一個資深探洞者來說,這裡并不算高,而且潭水也不深,都不足以緻命。至于真相到底是什麼,他的隊友們三緘其口,從不對外提起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突然感到一陣涼意,朝下看去,這潭水綠得發黑,好像魔鬼張開的“血盆大口”,随時準備吞噬掉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等我裝好下降器下降時,我竟不敢回頭看那幽深的水面,我的右手緊拽繩尾,左手抓住下降器的手柄,卻突然無法扳動,整個人懸在半空中不能動彈——恐懼再次襲來。愣了幾秒,定睛看到隊友們一張張親切的臉,一陣寒意從身上退去,我緩過神、定下心來,而手柄在這時又神奇般地正常了,我最終順利地下降到了底部。

然而,随後又發生了奇怪的事情。在隊友雅克下降時,隊長浩子用手機為他拍照,竟發現鏡頭裡有一圈白色光點将他團團環繞住,待移開手機,光點又消失不見了,反複幾次,都是如此。大家害怕吓着雅克,都屏息愣在原地不敢聲張,直到雅克順利落地才長舒一口氣。在陰森森的洞穴裡,發生了如此詭異的事件,讓大家驚駭不已。而作為隊裡唯一的女隊員,陣陣寒氣更是由心而生,頭皮發麻,顧不得太多,趕緊催促大家盡快前行。幸好,前方不遠就是洞口,看到高高的洞口透進來縷縷陽光,心忽然釋然,我們終于重返“人間”……

(右頁圖)繩降到洞底,便看見一個水潭,潭水在頭燈的照射下,發出綠幽幽的光,就在一年前,這裡曾吞噬過一個探險隊員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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