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有着大面積的荒漠,那裡有丘陵、戈壁、沙漠和少量的季節性水窪,其中戈壁占地面積最大,達29.3萬平方千米,位居全國戈壁面積之首。這裡冬季嚴寒,春季幹冷,夏季溫暖,風沙活動頻繁,年降水量一般少于250毫米,卻生長着灌木等耐旱植被,是諸多的野生動物的溫馨家園。
新疆的荒漠主要集中在準噶爾盆地和塔克拉瑪幹沙漠邊緣,北與阿爾泰山草原區相接,南與藏北高原相連。荒野上大多是寸草不生的戈壁,隻有少數地區生長着以旱生或超旱生半喬木、灌木、半灌木及旱生的肉質植物為主的稀疏植被。它們主要分布在準噶爾盆地邊緣和天山山麓地帶,普遍有根系發達、葉片小、成針狀、刺狀等特點。
新疆的荒漠屬于盆地。荒漠上,有許多幹涸的河床,洪水到來,如同猛獸一瀉千裡,沒有什麼能阻攔它。河流組成向心水系,流向荒漠深處,最終消失在荒原裡。荒原的低窪處,形成了許多美麗的湖泊,它們是洪水東突西決形成的海子。如果從空中俯瞰,仿佛一個個綠寶石鑲嵌在戈壁中。每到春夏之季,許多候鳥飛到這裡繁衍後代。
上世紀70年代中期,我在新疆五家渠附近插隊,離生産隊不遠的地方有一條約30米寬的水溝,綿延數十公裡,那是上流地勢高的地方長年雪水融化流經這裡自然形成的。說它是條河,其實不夠準确,因為它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河,當地人習慣把它稱作“枯溝”。水量大時,滿盈盈的,潺潺流淌着,上流沒有水源時,它就枯竭了。每當天熱時,枯溝就成了我們遊泳的好去處。90年代末,我再一次回到當年插隊的地方,這條枯溝已經不存在了。這麼寬的一條溝竟如此快地消失了,自然生态的變遷,真是稍縱即逝,猝不及防。
有一次,我們到準噶爾盆地邊緣拍片子,途中迷失了方向,無意中闖進了一個被遺棄的鹽礦,這裡的地表面上開鑿了很多鹽池,看樣子當時的規模不算小。返途中,在奇台縣城歇腳時遇到一位上歲數的老奇台人,我們向他打探荒漠中鹽礦的事,他說道:“鹽礦清朝時期就有,從前食鹽都是從那裡拉回來的,後來為什麼廢棄不得而知。”沒料到荒原中竟然還有鹽礦藏。荒原從不寂寞,因為準噶爾盆地裡除了鹽礦之外,還儲藏着大量的煤、天然氣和石油。
荒原上,順着自然溝壑而生的一叢叢野生沙棘刺,讓整個曠野顯得錯落有緻。冬日裡,沙棘刺上覆蓋的厚厚白雪猶如廚師頭頂上的白帽,帽子下面則是格外豔麗的橘紅色沙棘果實,雖然經過風吹雨打,但仍有不少果實緊緊伏在枝幹上,這些果實是野兔和呱呱雞冬季裡最好的食物。驅車走在平坦的原野上,你會輕易地發現,不時有驚慌的野兔箭一般地從棘刺裡鑽出,而後又跳入遠處的另一叢灌木中。呱呱雞們在深雪裡覓着食,一會兒探出頭來,魚貫而出,一會兒,又“呱呱雞、呱呱雞、呱呱呱呱雞”的迎風婉啼,那一首首雌雄對唱的、使人心醉的、富于音韻的女兒情,是大自然賜予的情趣。
卡拉麥裡
卡拉麥裡地處準噶爾盆地以東,是新疆有蹄類野生動物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保護區于20世紀80年代成立,栖息着衆多的國家重點保護動物,如蒙古野驢、鵝喉羚(黃羊)、馬鹿、盤羊、野山羊、普氏野馬等有蹄類動物和金雕、玉帶海雕、大鸨、小鸨等珍禽。據統計,生活在保護區的蒙古野驢已達到6000多頭,鵝喉羚數量也由數千隻增加到現在的20000多隻。
但凡走216國道前往喀納斯遊玩的,一定會在卡拉麥裡停頓下來,在這個景區觀看野生動物。外表一片寂靜的戈壁沙漠,如果不親臨,全然不會發現,這裡竟是野生動物繁衍生息的天堂。此保護區位于奇台、吉木薩爾、阜康、富蘊、青河、福海等六個縣境内,地處準噶爾盆地古爾班通古特大沙漠東緣,烏倫古河以南,北塔山西部,将軍戈壁以北。這裡屬溫帶荒漠戈壁區域,氣候幹燥,地勢起伏多變,被洪水沖擊而成的臨時河道兩旁灌木連片,積着雨水的低窪處植被茂盛,從而給野生動物提供了生存條件。它們成群結隊、嬉戲歡鬧、自由奔馳在這個人迹罕至的溫馨家園。
來這裡拍攝野生動物,除好眼力外,還需要足夠的耐心和時間,否則,很難捕捉到它們近距離身影。那年冬季,天氣格外寒冷,我們一行來到卡拉麥裡火燒山附近。不多時,在石油基地的井架後發現了近30頭的野驢群。當我們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試圖慢慢靠近它們時,它們并沒有落荒而逃,而是一直往後退。有意思的是,我們前進多少,他們便後退多少,我們停頓下來,它們也駐足遠遠與我們對視,好奇打量着突然造訪者。野驢們給足了我們面子,任由我們用長焦鏡頭,隔着一定距離拍攝了它們好一陣。返回途中,我們還遇上一群鵝喉羚,它們正在公路邊覓食,隻是奔跑得太快,我們沒來得及抓拍。
這裡是我國唯一的普氏野馬人工飼養繁育基地。普氏野馬不同于一般的馬,它們生活在準噶爾盆地荒漠、半荒漠地帶,又稱為“準噶爾野馬”。19世紀70年代,沙俄軍官普熱瓦爾斯基率領探險隊先後3次進入準噶爾盆地奇台,至巴裡坤的丘沙河、滴水泉一帶捕獲、采集野馬标本。沙俄學者波利亞克夫于1881年正式為該野馬定名為“普爾熱瓦斯基野馬”,并以此名傳遍歐洲乃至世界。随後,世界各地紛紛組織探險隊、科考隊來這裡大肆捕獵野馬,加之普氏野馬生活于極其艱苦的荒漠戈壁,缺乏食物,水源不足,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裡,野馬在自己的故鄉遭遇了滅頂之災。
1986年,國家先後從英、美、德國引回了18匹曾經從準噶爾盆地擄走的野馬後裔,進行人工圈養、半散放,再到如今的放歸自然,現在,它們已經适應了這裡的環境,從起初的數隻繁殖到現在的數百隻。由于它們長期依賴人們的關照,所以既不怕車也不怕人。通常,野馬感覺靈敏,善于奔馳,稍有動靜便處于應急狀态。這裡人工放養的野馬,由于沒有天敵,已經失去了野性。物競天擇,适者生存,它們太需要自然界的磨砺,需要野性的恢複。我相信,在不久的将來,它們會與羅布泊野駱駝一樣,能在條件極其惡劣的環境下生存,或者日行百裡,或者躲藏于戈壁深處,再顯準噶爾野馬的神秘。
戈壁中的花草
幹燥的、人迹罕見的戈壁,布滿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人類難以生存的戈壁荒漠,是沒有生靈喧嚣的寂寞世界,但是,如果你是個有勇氣的探險者,就會在這亘荒原裡發現有一種草,人們稱它為“堿草”。它們呈褐色、赭石色、土黃色或灰綠和暗紅相間,孤獨地在卵石底下、在風化土堆上、在沙漠深處生存,以斑斓的色彩點綴着單調、空曠的戈壁。
盡管它們也充分享受着陽光和空氣,但卻很少有雨水的滋潤,以其頑強和耐旱受到戈壁探險家的贊賞和稱頌。在戈壁上,當風暴來臨,你會看到被吹斷了莖的幹草一團團地在荒野上“賽跑”。它們的形狀多是圓球形,在前進中互相黏團越滾越大,直徑可達一米以上,老百姓給它起了一個可愛的名字叫“風滾草”。在西北幹旱荒漠中,能形成風滾草的植物主要有鹽生草、角果藜、地膚和豬毛菜等。鹽生草由于體重輕、數量大,而成為風滾劃的主力軍,它枯死後主莖稈很脆,遇風極易折斷,球體順風滾動,一路撒播自己的種子,以傳宗接代。
假如在幹燥的瀚海上行走,你會在一片連綿不盡的青灰色的大沙丘前卻步,感歎生命怎能在這裡生存。這時候,一擡頭就會看見,在幹的幾乎冒煙的沙丘上,挂着一簇簇灰綠和暗紅相間的堿草,像一叢叢鮮花似的呈現在面前,給你以生的召喚和啟示。
如果來到靠近綠洲的戈壁灘上,你就能見到另一種景象。那裡野草衆生,野花争妍。隻要能聞到水的氣息,生命就活躍起來。草中之王要算鈴铛刺,它是多年生草本植物,長得有一人多高。說它像樹,它又是草,說它是草,它卻像一片灌木叢。春天,它們光秃秃的枝幹上隻有一片片淡綠色的嫩芽,一串串黃白色的果實就像一串串鈴铛一樣,春風吹過發出清脆悅耳的動聽聲音。新疆戈壁荒漠中的奇花異草種類繁多。有一種叫紅姑娘的小草,它的花像一口精巧的乳白色小鐘,而花萼卻是翠綠的。還有什麼羽葉千裡光、紫花地丁、金沸草、手掌參、紅門蘭等,聽聽名兒已經感到十分優美了。
當然,談起野草的驕傲,不能忘了“布熱灑木格”和“耶爾買他格”,就是肉苁蓉和鎖陽。你在紅柳叢中信步,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那濃郁的清香就是從紅柳叢下幾隻紫色的形同蘑菇的東西散發出來的,這便是名叫鎖陽的紅柳寄生草,是一種十分珍貴的滋補藥物。它的同母兄弟,就是肉苁蓉。春天到來,它從紅柳根部悄悄冒出來,以紫、白的鐘狀小花招蜂惹蝶,黃澄澄的肉苁蓉簡直就是一具精美的象牙雕!
五彩城故事
準噶爾盆地中有一處神奇的地方,一座座小山崗,色澤斑斓,五彩缤紛,它就是五彩城(五彩灣),其名因其色而聞天下。五彩城位于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東部的吉木薩爾境内,南距縣城150公裡,西鄰沙漠,北靠卡拉麥裡山,東行十幾公裡便是恐龍溝,東南60裡處是奇台魔鬼城。
據史料記載,這兒曾是野生物種生存的理想之鄉。在遠古時期,這裡曾經堆積了很厚的可燃礦物質,由于地殼運動,可燃礦物質露出地表,經過電離與紫外線的作用,最終大面積燃燒,其灰燼随之風化形成大小不一的山丘,成了目前的自然景觀。
五彩城随着陽光的變換會呈現出不同的景色。清晨,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湛藍的天空飄着朵朵白雲,此刻的五彩城秀麗多姿,那些小山丘像妩媚端莊的少女。黃昏時分,當你登高舉目眺望,又是别樣的韻味,那些山岡在晚霞的映襯下更加凝重,像披星戴月的威武女戰士,守衛在荒漠戈壁。曾經一位畫家來到此地,數了數這裡的顔色,竟達近30種,是世界上色彩最豐富的山體之一,其搭配又是那麼自然協調。
上個世紀80年代末,五彩城還不出名,也沒有道路直通那裡。第一次去那兒,我們找了向導帶路,沿着幹涸的河谷順着車轍緩緩而行,戈壁灘上有許多車轍,據說,多是采大芸的偷盜者或打黃羊的偷獵者留下的。中午時分終于抵達五彩城。走進“城裡”,眼中的它,亦真亦幻,茫茫戈壁中的這種地形、地貌,好似畫工精心設計,不論怎樣風吹日曬,都不會褪色。
第二次來到五彩城,是在昌吉開會的空閑期間。不巧遇到下雨,抱着一睹雨中五彩城的願望進了“城”,結果大失所望———雨中一片黃黃的、再平常不過的土山包呈現在眼前,完全沒有了晴天時靓麗的色彩,倒印證了五彩城天氣越好越美麗的說法。看來,山體的異彩,隻有在陽光的折射下才能釋放出來。
另一次去五彩城拍片,夕陽西下,正收拾家夥準備返回時,一個騎自行車的人闖入了我們視線,走近發現是一位小夥子。他的臉頰被曬得黝黑,頭發很長,滿身是土,是湖南美術學院的實習生。這個大男孩騎車從湖南到西藏,然後從西藏又來到新疆,此行目的是收集創作素材。從烏魯木齊出發,騎了三天單車才到這裡。走了幾百米,來到山腳下,一眼便看到了他的自行車和簡易行裝,我們把随身攜帶的水和幹糧留在他的車旁。一人在外,孤獨、寂寞是可想而知的,先前他告訴我們,每當遇到路人就想說話,大多數時間是自己跟自己說話,已經習慣了。不由使我想起了美國故事片———《與狼共舞》中主人公在西部荒野上和一隻狼相伴的生活場面,由此聯想到這個小夥子在篝火旁寫日記的情形,多麼令人敬佩的年輕人。
2006年,我在唐古拉山曾經遇到過這樣騎單車的“獨俠客”。前兩年,在去和田的途中,還遇到過一位搖着輪椅車闖天下的殘疾人,當時,我的心靈就被深深震撼過,并對這種精神崇然起敬。獨行的經曆是一筆财富,也是常人難以做到的,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毅力和智慧,是不可能邁出這一步的。
現在,來這裡旅遊的人越來越多,隻有讀懂這裡的人才能找到靈感,找到與色彩發生碰撞的火花。
魔鬼城
在我的内心世界裡,從來沒有把“魔鬼”當過真,世上真的有“魔鬼”嗎?但是在這個世界上還真的就有一座魔鬼城,而且就在新疆克拉瑪依的戈壁灘上。很早聽去過的人講,進到那裡就像闖入另外一個世界———一座陰森森的城堡,尤其碰上刮風天,城裡鬼哭狼嚎。到底是緣自天外來客的造化,還是大自然力量雕琢出的地方?
看了許多作品後,我對魔鬼城有了一定認識,通過直觀了解,實際上這裡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一個讓人産生靈感的地方。
魔鬼城,在克拉瑪依市的烏爾禾鎮有120多平方公裡,這裡的地貌千奇百怪,遠看上去就像古代的城堡,由于這裡風沙大,又地處風口,有人叫它風城。每當大風到來,黃沙遮天蔽日,風在城堡中激蕩回旋,形成呼嘯而凄厲的聲音,魔鬼城因此而得名。
一年365天,這裡有200多天都在刮風,土質又多為沙礫岩,被風一點點的侵蝕,造就了今天這般模樣。這裡的一切,遠離人們的生活,在天地間靜靜地伫立守候。風竟然能把一片土地在戈壁灘上變成一座城,隻有自己親眼所見才敢相信。
據專家考證,大約一億多年前,魔鬼城地區還是一個巨大的淡水湖泊,湖泊周圍林木茂盛,烏爾禾劍龍、蛇頭龍、準噶爾翼龍等遠古生物在此生存。後經曆兩次大的地殼運動,湖泊變成了間雜着砂岩和泥闆岩的陸地荒漠,地質學上稱其為戈壁台地。由于千百年的風雨剝蝕,這裡的地質形成了深淺不一的溝壑,裸露的石層被風刀雕塑得奇形怪狀,千姿百态。置身其中,你會感悟到什麼是滄桑,什麼是大自然的造化。
從烏爾禾再往北走20公裡,眼前的戈壁中漸漸出現一些高大的土堆,一個個聳立在一望無際的荒漠上。荒原上稀疏地生長着紅柳、風滾草等耐旱植被,它們與氣候抗争着、頑強地生存着。我曾經不止一次地親近它,每次都不敢孤身一人在“城中”行走,而且不住地回頭看路,生怕出來時迷了路。
這裡沒有樹,也沒有水,隻有無窮無盡的風。沒有親眼見過的人,想象不出它的模樣。“城市”高大、雄偉,顯示出陽剛之氣,當它用寬大的胸懷擁抱你的時候,請你千萬不要拒絕,因為它曾經美麗過,隻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沉睡了。直到有一天,人們從睡夢中把它喚醒,在它的軀體上聳立起高高的井架,此時,源源不斷噴湧出的黑色液體,使它再一次煥發了青春。
我們順着一條羊腸小道,攀登到一處高點,俯瞰魔鬼城全貌。腳下是一座很大的城池,誰說它是一座沒有生靈的空城,它有高樓密集的富人區,也有低矮破落的貧民區,有城牆、有古塔。太陽漸漸地落山,眼前這座城堡逐漸從土黃色到褐色最後到暗紅色,一下子變得可愛起來。此時的魔鬼城才是最美的,可它也是短暫的,等太陽的最後一點光線消失在地平線上時,它又會變得冷酷、無情、猙獰。
大自然是偉大的,它的豐富性與創造力無與倫比,然而也是狂暴的,它的殘酷與破壞力也是登峰造極的。克拉瑪依魔鬼城是一個雙重的象征,它是造物主對這片大地的恩寵,把這樣一件奇特的禮物賜給了克拉瑪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