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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曠野裡的米蘭古城

時間:2024-10-29 11:20:34

因為工作,因為采訪,我曾多次路過米蘭古城。每次都是在去樓蘭的路上,路經米蘭鎮,穿過一大片卵石戈壁,從米蘭古城穿城而過,面向着蒼茫的阿爾金山,拐一個彎後,直奔樓蘭而去。

每次經過米蘭古城,看到遍地的卵石戈壁我都會感覺奇怪:米蘭古城雖然在阿爾金山腳下,卻離山體最少有近百公裡,離米蘭古城5公裡遠的米蘭鎮周邊全部是肥沃的農田和土質荒漠,真不明白米蘭古城這麼大一片卵石戈壁從何而來?雖然心存疑惑,但從未深究,也沒有查詢過。

一次出差,我從青海翻越阿爾金山,從險峻的崇山峻嶺中下來向若羌縣去。走到米蘭河邊時,車停了下來,大家在米蘭河大橋上漫步,幾十米寬的米蘭河在夕陽下波濤滾滾,卵石鋪就的平坦的兩岸一望無際。

在直達天際的坦蕩中,我突然看到一兩公裡外的河左岸上,高矗着一座建築,像是一個古代的烽燧。雖然并不高大,但那建築背靠無垠大漠,面朝湯湯河水,以地平線為背景、湛藍的天空像穹廬圓圓的罩在頭頂,在寬闊的河流和坦蕩河岸的映襯下,孤立荒原的烽燧竟然顯示出雄壯的氣勢。大漠幹燥而凜冽的風如刀刃般飒飒吹過,真讓人感覺朔風千裡、雄關漫道、氣吞山河、氣勢非凡。尤其是如血的夕陽斜照烽燧上,更顯得那烽燧金光閃閃、氣象萬千,十分雄偉。

在阿爾金山腳下的荒漠裡怎麼會有這麼一座雄偉的烽燧?我不禁奇怪。轉念一想,恍然明白:那哪裡是什麼烽燧?那建築是我見熟了的米蘭古城!多年來,我一直奇怪在米蘭這樣既無雄關、又無險道的平地上,為何會在戈壁荒灘上建有一座米蘭古城?現在隔着寬闊的米蘭河遠眺才頓時感悟到:原來米蘭古城是聳立在米蘭河邊,扼守着絲綢之路古道!恍然大悟之間,米蘭雄關萬裡、鐵馬金戈的曆史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我側耳傾聽,耳畔響起米蘭河畔漢代屯墾戍邊骅犁耕地的翻土聲;風吹麥浪,沉甸甸的麥穗與枝葉起伏時閃耀着如緞的光澤,胡楊防風林唱出沙沙的歌聲;西域最大的水澤羅布泊吹來的風夾帶着水的氣味,灌溉着這一片肥沃的土地的滔滔米蘭河發出嘩啦啦的水聲。還有唐時吐蕃戰車的滾動聲;刀劍、铠甲和盾牌的铿锵撞擊聲音和張弓射箭的嗖嗖聲;修建城堡時此起彼伏的勞動号子聲;幹打壘時砸出建築工地夯實土層沉悶踏實的砸土聲。絲綢之路上絡繹不絕的商隊的駝鈴是那樣的清晰,駱駝的腳步是那麼穩健,他們滿載着華麗的絲綢,眼中閃爍着快樂的光彩,仿佛已經看到米蘭繁華的街市和繁忙的人群。

我伫立河邊,久久凝望,伴着千年如一的米蘭河水,穿過時間的塵埃,仿佛看到了米蘭昔日的繁華。

我仿佛聽到從2000年前傳來的回聲:郵差的坐騎晃動着脖子上的響鈴,從敦煌到米蘭,沿着絲綢之路,翻越阿爾金山,帶來了中原大地的信息。遙望雄立邊關的米蘭古城,我仿佛尋覓到了米蘭全盛時期的古老信息,米蘭人的生活熱火朝天,行人、騎手、商隊、馬車,川流不息,一幅幅生動的畫面在我眼前展開……

賦予生命的水源決定了城市和人民的命運。西域巨澤羅布泊的幹涸,使樓蘭的樹林、草地、街巷、花園和田疇失去了水源,枯萎,死去。連方圓2000餘平方公裡的羅布泊都幹涸成了“地球之耳”。樓蘭人背井離鄉,遷徙到其他可以賜予他們水和果蔬的綠洲。而其中的一部分,就遷到了現在的新疆兵團第二師36團(米蘭鎮)。

218國道、315國道、214省道;格庫鐵路、兵團、西甯-喀什高速公路的相繼貫通,使這條曾經貫通東西的最古老、最漫長的絲綢之路驿道即将複活。雖然再也無法聞聽商隊的響鈴,再也沒有郵差坐騎的蹄聲,雖然米蘭古城已經沉寂,但沉睡千年的米蘭古鎮将被接踵而至的汽車、火車的汽笛聲喚醒。這裡盛産的若羌紅棗、石棉、鉀鹽等物産将會乘上火車,沿着古老的絲綢之路,源源不斷地運往東方或西方。即将貫通的格庫鐵路,将使米蘭到西域重鎮喀什變得直達和快捷。将來,從喀什至紅旗拉甫山口向西延伸出境,是否會形成第二條幹線,像西伯利亞鐵路一樣,連接太平洋和大西洋?那曾經從米蘭騎馬西去的詩人、那曾經從米蘭出發向東去向長安的長長的駝隊,将在現代文明的喧嚣聲中,以嶄新的面貌重新出現在新絲綢之路上。

米蘭,這南絲綢之路的重鎮,将在新的世紀,煥發出勃勃生機。

壯闊的前景在我的面前徐徐展開。此時,我聆聽着米蘭河千年不變的嘩嘩的水聲,漫長的古絲綢之路的低語,和萬籁無聲的沉寂大漠,久久無語。

河岸邊夕陽映照下的米蘭古城,雄居邊關,矗立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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