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青年當代藝術家的内部正在發生變化,這一改變來自藝術家的内心,源自于藝術家的文化良知和對于固有文化的不滿。這種變化在未來或許會演變成為一場西藏當代藝術形态的大裂變。
文/字建芳(根敦群培當代藝術畫廊)
拉薩的陽光,暴烈、公平而自由;輕易予人古銅色的膚色,這裡是年輕人向往之地,總會與時尚同步。時尚的一個本質就是對自由的向往,對個性的極度張揚。
藝術的屬性是自由表現和想象漫散,要了解特定時代藝術的價值,不僅要判斷它與自身藝術傳統的關系,更要判斷它是否在觀念、題材、媒介和形式語言上超越約定俗成的社會文化模式和思維模式。
要采訪的藝術家約在了台球室,看見休息台上的啤酒,還有翠綠的台球桌。我看見年輕的藝術家喝了一口啤酒,擡起球杆。球杆擊打白球,白球撞擊黑球,入洞。
藝術和宗教這兩種不同的社會意識,卻也有互寄共生的關系。西藏的藝術從宗教中出走,面對着陷阱和人群的懷疑。西藏當代藝術對傳統的繼承和當下的轉型已經開始醞釀。
定日瓦·邊巴,研究生畢業于西藏大學,現為中學美術教師。其作品精彩不在于作品本身的色彩構圖等基本的形式語言,而在于對畫中人物背後故事的話題關注。而其略微粗糙的油畫語言更容易把觀衆引到對人物背後的故事的思考。還有對自身認知的曆史的關注。這種對身邊的人和物具有天生的憐憫之情的人文關懷,有一種原始淳樸的宗教的情感。最有意思的是,他常在作品中把自己畫成一隻貓。而無巧不成書的是,有一個未經考證的說法,釋迦摩尼涅槃的時候,所有動物都落淚了,隻有貓和蛇沒有。
多加,西藏大學美術學院研究生畢業,在中學從事美術教育工作。其作品對童真的追溯,植根于對古老文化的深度挖掘。看似和傳統沒有關聯的玩具,卻是承載着古老文化傳統在當下的現實。對西藏自然生态的關注,城市化對遊牧文化的沖擊,提出了工業化對族群道德的考驗。他的作品中對死亡漫不經心地展開思考,他還說,每次開車在牧區公路上,就感覺自己的靈魂奔跑在輪回的道路上一樣。
赤列德慶,本科和研究生畢業于西藏大學藝術學院。赤列德慶的作品語言模式,延續了傳統唐卡的技藝。一種視覺形象平面化,顔料平塗;人物程式化複制,卻不失唐卡那種莊嚴的構圖。赤列德慶的作品中雲的位置和唐卡構圖中雲的位置保持一緻,人物和佛的位置發生變換。中期的作品中人物被放大,雲在消失,似乎像征信仰的不穩定性或者信仰的缺失。而在當下的作品中,開始出現複數且中性,感覺不到文化背景的人物形象,觀衆很難感覺到文化差異的力量。看赤列德慶的作品,能感覺到文化在向平面化靠近,這意味着讀圖時代到來。
格羅,西藏根敦群佩藝術群體成員,研究生畢業于西藏大學,後曾在四川美術學院和中央民族大學進修。早期作品《21蝶》開始挖掘佛的人性化,把自己母親的故事和自己對母親的情感寄托在宗教形象度母和蝴蝶的結合體。這種嘗試的背後是,藝術家對唐卡和油畫語言融合的探索。當下藝術家的作品轉向對牆星(藏文寫字闆)這西藏古老工具材料的探索,開始嘗試裝置語言。
索喃次仁,畢業于西藏大學美術學院唐卡專業。他的畢業作品對唐卡和當代綜合材料的結合,探索出一種新的可能性,一種對宗教世俗化的思考,用诙諧風趣的發問提出對文化交互和文化沖擊的憂慮。奧特曼帶着小夥伴們在青綠山水之間嬉戲玩耍和發生戰争。而其近期新作品對傳統唐卡技術的簡化,類似做視覺歸納,把繁缛複雜技術、視覺極簡化。簡單提出問題的多元化可能性。
根敦群佩藝術群體的青年藝術家紮諾,對西藏藏戲面具的獨特情感,對時下發生的新生流行事物的好奇,讓藝術家生産出一種文化交融有怪誕氣質文化生物。
年輕的西藏當代藝術正在發展,可以看到,年輕的藝術家中還沒有職業藝術家,但西藏青年當代藝術家的内部正在發生變化,這一改變來自藝術家的内心,源自于藝術家的文化良知和對于固有文化的不滿。這種變化在未來或許會演變成為一場西藏當代藝術形态的大裂變。
青年藝術家們在作品的題材、媒介、風格上存在較大的差異,但作品内在的文化取向與方法論意識卻有共性。在傳統視覺資源中尋找風格與形式轉換,通過藝術家編碼遊戲規則,生成新的圖像意義。青年藝術家從個人的、微觀的、私密化的視角,來表達西藏本土、地域性的文化在當代的形态。
從西藏的本土的文化傳統出發,将藝術領域中地域性的、民族的文化經驗作為全球化時代的策略。這些青年藝術家在慢慢開啟創自由的藝術創作,保持與創作範式的距離,也不受到老派風格的約束。青年藝術家會引領未來的視覺時尚,他們的圖像是他們時代集體視覺記憶的濃縮,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藝術現象的存在,才使得西藏當代藝術的更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