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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說歐洲新銳證券監管機構ESMA

時間:2024-10-28 02:17:27

歐洲的證券交易中,45%的部分是在證券交易所之外進行的,其中相當一部分是在暗池(darkpool)内進行的。暗池不透明,監管機構便無法監測其活動,而擁有暗池的金融機構有利益,可以乘機混水摸魚牟利

歐洲證券及市場管理局(EuropeanSecuritiesandMarketAuthority或ESMA)(下稱“歐管局”)是一支新生力量。2010年,歐洲議會和歐盟委員會通過法律,設立歐管局,總部設在巴黎,經費主要由歐盟提供。歐管局2011年成立後迅速崛起,人員由30人猛增到270人,半路殺出,異軍突起,躍躍欲試,準備對以美國主導的國際證券監管體制發動逆襲和側擊。

“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就證券市場監管而言,歐盟已經生成了大風,大風就是MiFIDII。歐盟也有了自己的猛士,就是歐管局的領導和下面的普通工作人員。MiFDII的全稱是“DMarketinFinancialMarketDirectiveII”,漢語參考譯文是“《金融工具市場指令2》”。MiFIDII是統稱,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MiFID,全稱“DirectiveonMarketsinFinancialInstrumentsRepealingDirective2004/39/ECandamendingDirective2011/61/EUandDirective2002/92/EC)”,由歐盟委員會制定。另一部分是MiFIR,全稱“RegulationonMarketsinFinancialInstrumentandamendingRegulation648/2012”,漢語參考譯文“《金融工具市場規定》”,由歐洲議會制定。換言之,MiFIDII不僅是由歐盟委員會制定的指令,而且也是由歐洲議會制定的法律。歐盟指令是歐盟各成員國所必須遵守的,而歐盟規定不僅成員國要遵守,而且歐盟執法機構可以直接執法。

歐管局有行政處罰權,已經對一些機構進行了處罰,但處罰力度比較小。比如,信用評級機構惠譽(FitchRatingsLimited)下調斯洛文尼亞的主權信用評級,但事先并沒有給斯洛文尼亞12個小時進行考慮并做出反應的時間。歐管局對惠譽罰款1,380,000美元。

歐管局的工作人員朝氣蓬勃,鬥志昂揚,歐管局主席斯蒂文·邁喬爾(StevenMaijoor)先生則是猛士中的猛士。邁喬爾的優點特别多,上午八點就到辦公室,而且生活艱苦樸素,相當于中國的正部級幹部,但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邁喬爾被譽為MiFID專家中的的第一人,人稱“MiFID先生”。在他的領導下,歐管局就起草MiFID和MiFIR向歐洲委員會提供了技術支持。MiFID原定2017年1月3日生效,在邁喬爾的努力之下,延期一年生效,可見邁喬爾的能量之大。歐管局在媒體頻頻曝光,風頭蓋過美國的證交會。社交晚宴上,邁喬爾坐的離法國總統很近,隻隔開幾個座位,可見其地位之高。若是美國總統舉行宴會或參加宴會,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都不在被邀請之列。

邁喬爾是荷蘭人,原來在馬斯特裡赫特大學(MaastrichtUniversity)當會計學的教授。馬斯特裡赫特是一所了不得的大學,1976年創立,雖是一所荷蘭大學,但大部分課程用英語講授。在全球廣招外國留學生,争奪教育業務。荷蘭曆來重視英語學習。荷蘭人說英語,是非英語國家中說得最好的。荷蘭人很勤奮,拼命學英語。他們知道荷蘭是一個小國,在世界上謀一席之地不易,所以發奮圖強。很多荷蘭人憑借一口流利的英語打入了不少國際組織。

邁喬爾是教授出身,沒有在證券市場工作過,好像是從來沒有進過污泥,不存在出污泥不染的挑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出污泥如何能夠不染?但荷蘭人也并非都是什麼善主。荷蘭是什麼國家?荷蘭是重商國家,城鼠社狐、雞鳴狗盜、作奸犯科之事甚多。荷蘭曆史上出過郁金香旁氏騙局,今天又是靠低稅吸引全球企業的低稅司法轄區之一,阿姆斯特丹還有臭名昭著的紅燈區。

盡管邁喬爾意氣風發,但很多時候也是力不從心。歐管局表面上張牙舞爪,但其實也有緻命的軟肋。歐盟各國監管機構對于實施MiFIDII并不十分積極。為了吸引金融機構和金融交易,各國監管機構從惡如流(racetothebottom)。很多監管機構表面上高調大唱保護投資者,私下裡對金融機構則一團和氣,過從甚密,甚至是低三下四,卑躬屈膝。英國宣布脫歐之後,國際大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紛紛準備遷往他國,很多國家降低監管要求,曲意招攬金融機構。安德烈亞斯·唐貝雷特(AndreasDombret)是德國央行(Bundesbank)負責銀行監管的理事。他表示,德國從來沒有給任何一家銀行打過電話,請他們到法蘭克福落戶。此話反過來理解的話,就是一些國家的金融監管機構已經給大銀行打過電話,懇請他們到自己的司法轄區落戶。其實,德國監管機構也不能免俗。德國聯邦金融監管局(英文FederalFinancialSupervisoryAuthority,德文縮寫BaFin)局長費利克斯·赫費爾德(FelixHufeld)就表示:“我們努力與機構分别保持接觸,保持對話暢通。”換言之,德國私下還是在求金融機構。英國的《金融時報》稱德國的做法是“柔性招攬”(softpitch)。

歐盟成員國三心二意,MiFID先生也無可奈何。邁喬爾則表示,歐管局主要是做協調工作。他說:“監督工作主要是由成員國負債,我們的責任是确保實施盡可能一緻”。即便是在由其定奪的問題上,歐管局也開始退讓了,暗池交易便是一例。

歐洲的證券交易中,45%的部分是在證券交易所之外進行的,其中相當一部分是在暗池(darkpool)内進行的。歐盟一直想壓縮暗池的空間。暗池是華爾街的投資銀行等大型金融機構在其内部開辦的小型交易場所,隻對少數機構投資者開放,交易完成之後才披露價格,隐蔽性很強,所以稱為暗池。暗池不透明,監管機構便無法監測其活動,而擁有暗池的金融機構有利益,可以乘機混水摸魚牟利。證券市場是多層次市場,多層次就是群雄割據,盜賊蜂起,有錢便是草頭王。MiFIDII的規定是,在持續12個月内,任何股票在暗池中的交易,不得超過該股票交易量總額的2%,在所有暗池中的交易量不得超過該股票交易總量的8%。違反規則将被處罰停止交易六個月。

原定MiFIDII生效之前,擁有暗池的金融機構須向歐管局提供相關信息。但MiFIDII生效一周後,隻有四分之三的交易場所提供了數據,涉及650個金融産品,隻達到預期信息的2%。歐管局無奈,隻得宣布相關措施的實施推遲三個月。證券市場這個地方也是法不治衆。

其實,歐盟設立歐管局也很矛盾,魚和熊掌都要兼得,既要通過加強監管或改變監管方式在國際證券業有更多的話語權,最好是能夠與美國平起平坐,但又不願因此而驚走了金融機構。歐盟成員國更是想魚和熊掌兼得,但如果不能兩全其美,他們是甯要業務,也不要監管權。歐洲的四大金融中心是巴黎、都伯林、盧森堡和阿姆斯特丹。除巴黎之外,另三個中心都以放松監管作為吸引外資的誘餌。張愛玲在其散文《私語》中說過,“現在的人起的都是下流的念頭。隻顧一時,這就是亂世。”此語可以用來形容當今的歐美證券市場,歐美證券市場就是亂世,金融機構和監管機構都是急功近利。歐管局有心挽狂瀾于既倒,怕是也回天無力。

MiFIDII生效之後,确實驚走了金融業務。為了逃避歐管局的監管,洲際證券交易所(IntercontinentalExchange或ICE)決定,在2018年2月19日之前,将北美石油和液化天然氣的245種期貨合約和期權由設在倫敦的ICE期貨歐洲交易所(ICEFuturesEurope)轉至在美國的ICE期貨美國期貨交易所(ICEFuturesUSExchange)。ICE首席執行官傑夫·斯普雷徹對MiFID意見很大,他氣憤地表示:“這是我見到過的最差的立法”。ICE的競争對手芝加哥金屬交易所集團(ChicagoMetalExchange或CMEGroup)已先期出走。CMEGroup原先在歐洲已經設立了一個交易所,但2016年便将其關閉。

但ICE出走至少可以說明,無論是好是壞,MiFIDII并不是完全無效的,金融機構被迫在歐美之間來回流竄。《多德-弗蘭克法》剛生效時,美國的金融監管嚴于歐洲的金融監管,資金和業務便流向歐洲,但MiFIDII生效之後,歐洲的金融監管又嚴于美國的金融監管,資金和業務又流回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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