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雜誌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傳記回憶文學理論偵探推理驚悚懸疑詩歌戲曲雜文隨筆小故事書評雜誌
人人書 > 雜誌 > 山莊裡的華麗謎題

山莊裡的華麗謎題

時間:2024-10-25 11:36:03

把“假謀殺”寫成“真謀殺”最終又揭示出其實是“假謀殺”,構思可謂極度精巧了。

大雪中的山莊

作者:[日]東野圭吾

譯者:李盈春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7年版

東野圭吾(視覺中國供圖)“山莊謎案”是推理小說常見的一種典型。阿加莎·克裡斯蒂的斯泰爾莊園、懸崖山莊,《無人生還》的島上别墅;島田莊司的斜屋、美好時光酒店;绫辻行人的《十角館事件》……推理文學史上,作家因構建出個人特色的、細節豐滿翔實的山莊、宅邸,在一代一代推理迷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形成各自心中難以忘懷的“華麗謎題”。

山莊、老宅或一座旅館,因建築物本身的神秘、孤絕、高雅,首先就營造出一種謎案發生的魅力,再加上有限的出場人數、隔絕的環境(雨、雪或地理的阻隔),使得它的情節推進多是在一個密閉的環境裡進行。随着劇情展開,兇案一個一個出現,而此時兇手又隻能存在于剩下的人當中,這一切使得讀者會産生巨大的心理刺激,把推理小說緊張、欲罷不能的魅力,發揮到極緻。

阿加莎·克裡斯蒂的《無人生還》無疑是此類作品的經典之作。10個人,因一封奇異的邀請,不約而同聚到一座孤島上的别墅。這10個人,先後一個一個被殺害,最後10個人全死了。這怎麼可能?這島上隻有這10個人,如果10個人都死了,那麼兇手是誰?諸多“不可能”,構建了這部作品最大的魅力和精妙。《無人生還》被譽為阿加莎最經典的作品之一,也成為後來推理文學難以逾越的高峰。

東野圭吾的這部《大雪中的山莊》,開篇沒多久,就提到了《無人生還》,甚至7個主角聚集的方式,也是像《無人生還》那樣,被一封信邀請。但是,東野又怎麼可能隻滿足于簡單的模仿?看完全篇後會發現,這部小說在緻敬經典的明顯用意下,有着自身的精巧,同時具備日系文學特有的綿密和獨特。

先來叙述故事底子。7名年輕演員,四男三女,受導演之邀,來到日本乘鞍高原的一處民宿住下。這處民宿是一座獨立的房子,位于山上。從房子外圍望出去,“是一片起伏的廣袤高原”,遠處,連綿山巒有着積雪,擁有“令人屏息的銀色美景”。

7個青年到達的時候,正處晴天,天氣很好,但是,為了構建即将出演的舞台劇,他們必須假裝自己身處“被暴風雪困住的山莊”,并以此創作劇本。劇本的主要内容和情節均是未知,隻确定題材為推理劇。在這期間,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們都不能報警或打電話向外界聯絡,否則,立刻取消參演資格。這一切的規則,都由導演寄來的一封信規定。但這種風格,也确實很像導演一貫的風格。所以,全體成員都毫不猶豫地相信了。

入住第一天,幾位成員就發現書架上放着幾本推理小說。除了《無人生還》,還有範·達因的《格林家殺人事件》以及埃勒裡·奎因的《Y的悲劇》,都是描述角色一個接一個被殺的作品。心理陰影,第一次籠罩。

我初讀《大雪中的山莊》時,看小說人物要假裝演出“被暴風雪圍困的山莊”,其實有些不解。大雪中的山莊,首先沒有“雪”,不免讓人興味索然。然而,看完結局,才理解東野這樣設置的意義。讓我們來慢慢講述。1.電影《嫌疑人X的獻身》劇照

2.電影《白夜行》劇照

3.電影《浪矢解憂雜貨店》劇照

這部小說用三重視角來叙述故事。第一重是平鋪直叙的旁觀視角,用以對這7個出場人物的整體描述;第二重視角是小說人物“久我和幸”的視角,在這7人中,他是“外來者”,因為其他6人均屬于同一劇團“水浒”;第三重視角,是專門用來描述謀殺過程的上帝視角,就像看電視劇那樣,這個視角讓你看到謀殺的過程,卻又不揭示兇手是誰。

入住第一晚,謀殺就發生了。作者用“上帝視角”展示:女演員笠原溫子在遊戲室彈鋼琴的時候,被一個人用耳機線勒死。殺害她後,兇手默默地将她的屍體隐藏起來。

第二天,大家發現笠原溫子不見了,而遊戲室内有一張紙條,說明笠原溫子被耳機線勒死。由于事先說好了是創作舞台劇,剩下6人理所當然地以為這不過是“演戲”——笠原溫子并沒有真的死,這隻是導演給他們的一個情節。

而這時,唯有看過上帝視角的讀者才知道,笠原溫子是真的死了。

這部小說的出場人物看似隻有7個,但通篇的叙述中,另一個名字卻不時地蹦出來。她就是水浒劇團的另一名演員麻倉雅美,公認的很有實力,卻最終沒有選入這部劇。在試鏡選拔時,久我和幸目睹了她的表演。于是在山莊第一晚的閑聊,他作為外來者毫不知情地稱贊她的演技,可剩下6人,和麻倉雅美同屬水浒劇團的演員,提到她時卻總有些怪怪的,不自然的樣子。原來,麻倉雅美落選後郁郁寡歡,在離家附近的滑雪場試圖自殺。雖最終被搶救過來,但由于高空墜落導緻下半身永久癱瘓,再也沒辦法演戲了。

接下來,第二件謀殺也如期發生。劇團裡最美的女演員元村由梨江被鈍器擊傷緻死。讀者們同樣通過上帝視角目睹了她被殺的經過。

死去兩個人後,剩餘5人在山莊的住宿時間,隻剩最後一晚。第四天,他們就可以如約離開。也就是說,如果下一次謀殺将要發生,也隻是在這一晚了。那麼,下一個被殺的是誰,兇手又是誰呢?在這裡就不過多劇透了。

一個成功的推理作家的标志,是不讓讀者在結局前猜到兇手。這一點,《大雪中的山莊》無疑做到了。第185頁出現全書最妙的一句話。久我和幸準備指出兇手的時候,他說:“好了,請出來吧,我是說你。”接下來的原文是:“久我轉過身,指着我說。”

大家注意這個“我”字。這時看到這裡的讀者會覺得莫名其妙,在之前的第三人稱叙述中,對象都是他、她,這個突如其來的“我”是誰?一切答案揭曉後,才發現這個“我”原來指的是兇手。由于别墅裡有夾層,所以當這7個人到達山莊的第一天,暗處就有一雙眼睛在窺視着他們。正文中讀者一直以為的第一視角、旁觀者視角,其實,就是兇手的視角。

知道了這個視角後,再把小說看第二遍,很多第一遍閱讀時沒有發現的細節,才會如芒刺般一個一個跳出來。

被歸為“社會派推理”的東野圭吾,這部小說卻可以說是嚴密的本格派寫法,可是,在書中他還是借角色之口調侃了“諾克斯十誡”。“諾克斯十誡”是身為天主教蒙席(Monsignor)的資深編輯暨作家隆納德·諾克斯(RonaldA.Knox)于1928年定下的推理小說原則,内容主要環繞故事脈絡的鋪排、角色類型和性格。其中不乏有些錯誤的認知,但在古典推理的黃金時期曾被奉為圭臬。

同樣,東野借角色之口暗諷了推理小說中常見的“暴風雪山莊”模式。“如果是無聊的推理小說,就會為了作者的方便,将所有角色集中到一個地方,然後開始殺人。但如果現實中要殺人,而且不想落網,在封閉的空間、有限的人數中行兇,對兇手來說未免太冒險了。”

讀這段話時,我才似乎從另一層面理解了東野創作這部小說的用意。這部他用本格派手法寫作的典型的“暴風雪山莊”模式,仿佛在通過作品傳達:你們的那些“規則”“手法”,我是懂的,我也是能寫的,但是,時代和讀者的口味都在不斷發展、變化,我們仍要嚴格遵循很久以前被制定下來的“規則”,去創作出千篇一律的作品嗎?《大雪中的山莊》在日本是上世紀90年代出版的,當時東野也正處推理創作的摸索期,這部作品,為日後他形成自己席卷亞洲的挖掘人性和注重社會反思的全新風格,埋下了伏筆。

不過,雖成功嘗試了本格派寫法,《大雪中的山莊》仍反映了日本社會的某些現象。最終結局解開時,讀者發現真正的幕後策劃者一直躲在山莊的夾層中,窺探三人被殺的全過程。但山莊為什麼會有夾層?因為這座别墅的主人,有窺私的變态欲望,于是将房屋做成民宿,伺機偷看女房客。這是社會新聞中時常曝出的民宿侵犯隐私權案件。整個事件的起因,是因劇團選角産生的矛盾,尤其體現在女演員的選角上。一出戲,最終被選中的三個女演員,有一個和導演是情人關系,還有一個是大财閥家的女兒。最終最有實力的人,卻不幸落選。這其實又是一種社會現象。

《大雪中的山莊》,雖沒有真正的“大雪”,環境也未必如一般“暴風雪山莊”愛好者期待的那樣,真正的與世隔絕,但是,它卻在一種期待的寫法或題材中,重新綻放出屬于作家個人的推理之花。

推薦書目

斜屋犯罪

作者:[日]島田莊司

譯者:王鵬帆

新星出版社,2008年版
   

熱門書籍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