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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編碼的自然

時間:2024-10-25 08:22:19

1.漂移工作室的兩位創始人羅奈科·戈迪金與拉爾夫·諾塔站在他們的混凝土巨石作品《漂移者》之下

2.《飛翔的燈光》互動裝置同樣借助了基于椋鳥行為模式的演算法

3.飛行雕塑《特許的自由》用300架無人機真實呈現出機器的“鳥群”

4.Syntopia高級時裝系列來自設計師對鳥類飛行的細節和運動中錯綜複雜形态的觀察漂移工作室通過分析和解碼自然行為生成新的代碼,将它們轉換為具有詩意和自主性的創新裝置。

飛行雕塑《特許的自由》是阿姆斯特丹漂移工作室(StudioDrift)的最新作品之一,去年12月6日第一次出現在邁阿密海灘巴塞爾藝術博覽會上。那天晚上9點,在邁阿密法納酒店背後的海灘上,300架裝有彩色LED光源的無人機像鳥兒一樣成群結隊地升入夜空。黑暗遮蔽了無人機的形狀,隻剩下300個發亮的圓形光點,時而分散、時而聚攏,不斷在夜空中變幻着陣列。還是第一次,這樣大規模的機器“鳥群”被真實地呈現出來。

創作《特許的自由》始于漂移工作室對椋鳥群各種飛翔造型的迷戀,“就像一件在空中不斷變化的藝術作品,讓人百看不厭”。鳥群總是作為整齊劃一的實體移動着,這種“自我組織”的行為中并沒有一隻鳥在引領飛行。令人驚訝的是,受生存規則和本能的影響,每隻鳥都能感受到團隊的速度和方向,如果它們都獨自行動,将會是全然混亂的結果。

漂移工作室決定深入研究椋鳥的各種飛行模式,将它轉譯成專門開發的軟件,然後用無人機來模拟以往隻能在自然界中看到的這一現象。他們發現,現有的計算機演算法隻能讓無人機群不斷地圍着圓圈飛行,于是和代爾夫特理工大學畢業的軟件工程師威爾科·瓦倫特裡(WilcoVlenterie)一起,開發了一種新的算法,可以讓無人機之間相互響應,表現得更像一個真正的群體。每架無人機都有一個光源,它的光線強度和色彩同樣受到與其他無人機之間距離的影響,體現出群體的密度。

7月22日,漂移工作室的創始人之一羅奈科·戈迪金(LonnekeGordijn)受深圳“設計互聯”邀請,在海上世界文化藝術中心舉辦了名為《編排未來》的講座。她在講座中這樣闡釋作品背後的觀念:“《特許的自由》涉及自由及其不可逆轉的相關限制,還有個體與群體之間的關系。就像鳥類在飛行群體中不斷相互反應的行為一樣,如果其中一個參數發生變化,無人機的行為也會發生變化。我們總是把空中的鳥兒看作是自由的象征,但某種程度上,自由隻是一種幻覺。”

分析和解碼自然行為,通過編程生成新的代碼,然後以另一種媒介運行出來,漂移工作室在這裡借助的是英特爾的“射擊之星”,一架重約330克、裝有全彩LED燈的四軸飛行器,能夠以編程、組合和協同操作來呈現各種隊列和圖像。在《特許的自由》表演兩個多月後,今年2月9日的韓國冬季奧運會開幕式采用了相同的技術,1218架“射擊之星”以預先編程的編排,最終在夜空中組合出奧運五環的标志。

基于椋鳥行為模式的演算法是漂移工作室衆多設計的起點之一。早在2007年,以1986年加利福尼亞軟件工程師克雷格·雷諾茲(CraigReynolds)的“類鳥群演算法”作為參考,兩位阿姆斯特丹軟件工程師為漂移工作室開發的第一個軟件程序應用于《飛翔的燈光》——一個由上百根懸浮着的透明玻璃管組成的裝置,每根玻璃管中都裝有LED燈。

與《特許的自由》原理相同,《飛翔的燈光》也是通過收集來自自然過程的數據——椋鳥的飛行模式,然後借助軟件和電腦将它轉換為一件互動燈光裝置。每根玻璃管代表一隻單獨的鳥兒,除了LED燈,玻璃管内還有可以檢測到觀察者位置的傳感器。

1.《20個步驟》的空間動力學裝置是出于對人類飛行渴望的緻敬

2.《20個步驟》裝置在荷蘭時裝設計師艾麗斯·範赫彭的高級時裝發布會上展出

3.漂移工作室用3D技術創建的《鬼魂椅》

4.《脆弱未來》是一件将真正的蒲公英種子和LED燈結合在一起的燈光雕塑随着觀衆的移動,裡面的LED燈不時地亮起又熄滅,構成一道不斷移動着的美麗光迹。由于演算法生成的是非預先編程的飛行模式,意味着被點亮的玻璃管順序不是預先編排好的,而是具有交互式合成,就像真正的鳥群一樣。

漂移工作室由1980年出生于荷蘭阿爾克馬爾的羅奈科·戈迪金與1978年出生于英國斯文頓的拉爾夫·諾塔(RalphNauta)在2007年創立,兩人都是荷蘭埃因霍溫設計學院的畢業生。一直以來,人、自然和技術之間的波動關系是他們的創作核心,其中包含了諸如自由的幻覺、個體與群體的對立、真實世界和虛拟世界之間的緊張關系等主題。

在本世紀初,戈迪金和諾塔的學生時代,埃因霍溫設計學院仍然是荷蘭設計的同義詞。對傳統技術的當代诠釋,對普通材料非同尋常的應用,對熟悉物體的陌生表現,以及在作品中融入一定程度的幽默等都是埃因霍溫的典型設計方法。一開始,從漂移工作室的作品“鬼魂”系列中也可以找到這些特征。

這是一系列讓人毛骨悚然的椅子,一把國王椅、一把皇後椅,還有兩把平民椅,都是用透明丙烯酸樹脂制作,具有線條鋒利的外形輪廓。不僅如此,丙烯酸樹脂的内部還刻畫着圖案,當椅子放置在獨特的光線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幽靈般的形象出現了,像是被冷凍封存的煙霧,從透明材料中被揭示出來。這些内部刻畫是使用獨特的3D技術創建的,賦予椅子難以捉摸的雙重性。

很快,漂移工作室轉向了不同的發展方向,利用雕塑、裝置和表演介入到人類進化、自然力量和技術進步之間的微妙關系中。通過翻譯數據,将“生命”注入人造物中來體現自然的過程是一種方法,有時候,他們也會直接采用自然的元素或形式。

這種興趣主要來自戈迪金,她在埃因霍溫設計學院的畢業設計作品《脆弱未來》就是一件将真正的蒲公英種子和LED燈結合在一起的燈光雕塑。這是她在意識到燈頭與蒲公英種子穗的相似形狀之後産生的想法,蒲公英的絮球過濾着光線,讓它變得更加柔和微妙。

《脆弱未來》的核心是仿生學,這個術語常用來表示“受自然啟發的創新”。将采摘下來的蒲公英種子幹燥之後,一顆顆地粘在LED燈上,還原出蒲公英的球形形狀,這是一個勞動密集型過程,也可以看作“慢速設計”的一種形式。在這裡,技術與詩意的意象混合在一起,兩種看似不可調和的力量聯合起來以求生存,其中光作為象征和情感成分代表着所有生命的基礎。

“蒲公英是大自然中脆弱與短暫的象征物,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它的構造,它們是如此複雜、如此精細又合乎邏輯,讓人不禁懷疑,我們這個時代的快速技術發展真的比自然的進化過程更先進嗎?”戈迪金這樣說。

用燈具表現出優美的飛鳥效果,無人機以群鳥的陣列出現在夜空,一塊混凝土巨石不可思議地漂浮在頭頂,這些行為和傾向都可以追溯到強大的本源力量——生存的意志。可以說,如今的社交媒體加速了漂移工作室這些詩意裝置在全世界的傳播和影響力。

2014年,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Rijksmuseum)購買了他們的作品《害羞的燈》,一件模仿植物的生物節律的燈光雕塑。它的視頻在互聯網上瘋狂傳播,總共累積了2200萬次觀看,與視覺動态藝術的一次全新接觸,也改變了博物館與觀衆之間的關系。

《害羞的燈》是五朵精緻的繭形絲綢花朵,懸挂在國立博物館新翼樓的樓梯上方。當有觀衆經過時,它們會突然從天花闆降落下來,展開白色的花瓣,然後又自行退縮回去,像是為自己的魯莽行為感到“害羞”。花朵的空靈外觀掩蓋了背後複雜小齒輪和彈簧組成的裝置,這是工作室經過5年的研究和試驗才制作出來的。

根據戈迪金和諾塔的解釋,《害羞的燈》靈感來自“感夜性”,也就是一些植物對光的反應能力,例如在夜間閉合(有時是打開)它們的花瓣。大多數人造物體具有靜态形态,而在這個世界上的自然物——包括人在内——都是經常改變形态并适應周圍環境的。所以,《害羞的燈》來自一個疑問:無生命的物體如何模仿自然物的變化,表達出性格與情感?

2015年威尼斯藝術雙年展上,漂移工作室曾經展出了一件名為《20個步驟》的空間動力學裝置,出于對人類進步和飛行渴望的緻敬。裝置由20個精緻的玻璃“翅膀”構成,以抽象的方式代表不同的飛行步驟。

這是頂端焊接着黃銅的20根脆弱的玻璃棒,懸挂的電線将它們連接到一個複雜的電子操作系統。構成飛行幻覺的就是這一電子系統,它有節奏地延長和縮短每根電線,産生了模仿飛行的起伏運動。精巧的玻璃條反射着空間中的自然光線,在一瞬間捕獲了飛行的形式。另一方面,玻璃翅膀的脆弱性和它周圍的工業環境,似乎都與自由和飛行的概念直接沖突。

戈迪金說:“我們總是認為自己能夠理解一切,在《20個步驟》中,我們用一種邏輯的、系統的方式解釋飛行這一複雜的、非人的活動,但實際上,它是無法解釋的。”

今年7月份的巴黎高級時裝周,這件《20個步驟》裝置出現在荷蘭時裝設計師艾麗斯·範赫彭(IrisvanHerpen)的高級時裝發布會上。漆黑的T台上,被點亮的玻璃翅膀以颠倒的V字形,相繼籠罩在模特的頭頂上方,在上下移動的飛行動作中同步于模特的走台。

範赫彭把這一時裝系列命名為Syntopia,總共17套服裝的設計同樣來自她對“鳥類飛行的細節和運動中錯綜複雜形态的觀察”。有機的身體和無機的技術元素被融合在一起,傳統的編織技術與高科技數字化制造相結合,形成了一系列具有複雜參數模式的服裝。從帶液體塗層的絲綢透明硬紗制成的褶皺連衣裙到激光切割制作的羊毛外套,每種圖案都是在模仿鳥類的羽毛以及拍打翅膀的動作。

過去10年中,戈迪金與諾塔已經從《鬼魂椅》這樣的特殊産品設計師發展成為創新裝置的發明者和制作者,越來越具有自主性和詩意特征。他們跻身于新一代迷戀于技術的觀念設計師,在科技、藝術、表演和生物設計之間的交界處占據着獨特的位置,以創新裝置延伸着技術的範圍。

就像《特許的自由》中使用了“射擊之星”無人機,增強現實裝置《混凝土風暴》中使用了微軟Hololens全息眼鏡,眼鏡為觀衆提供移動全息圖的增強現實,由此創造出一種新的“混合現實”。為了将概念轉化為最終結果,他們需要與科學家、工程師、計算機程序員、大學和研究機構等經常合作。有時候,如果所需的技術不存在,他們會挑戰專家和公司進行開發,從獨特類型的LED到可以圍繞軸心旋轉的飛行物體等。

2013年《黑曜石項目》的實現就是因為他們遇到了一位工程師,根據火山的機制設計出回收化學廢物的工藝。他從化學廢物中提取所有可重複使用的原材料,制造出一種合成火山玻璃——黑曜石。漂移工作室使用這種幾乎為零排放的原材料來制作雕塑,提醒人們關注材料的使用以及制造商和消費者在這方面的責任。

另一方面,那些科技人員同樣從這樣的合作中獲益匪淺。齊斯·威爾斯曼為《脆弱未來》模塊提供了一個點擊系統,他的客戶群也從精密工業産品的常規買家擴展到像Moooi這樣的設計品牌。

負責《飛翔的燈光》演算法的工程師路科·凡·拉克除了他的本職研究外,還繼續開發新的燈光裝置。他的演算法也被用于《泰内雷之樹》裝置的17萬個彩色LED的照明程序中,在去年内華達州黑岩沙漠舉行的“火人”藝術節上展出。這件燈光裝置的名字來源于撒哈拉沙漠南部泰内雷(Ténéré)沙漠裡的一棵珍稀相思樹,它是400公裡範圍内唯一的植物,一直充當旅行者的标志,但在1973年被一名醉酒的司機撞倒。

就像《黑曜石項目》所包含的寓意,戈迪金和諾塔兩人開始有意識地針對原材料的使用問題進行思考。今年的新作品《物質主義》,他們将水瓶、鉛筆、塑料袋、電燈泡等日常物品拆解成不同色彩和大小的矩形體塊,代表其組成材料的确切數量。

《物質主義》可以被視為一張日常用品制造過程中使用材料的三維信息圖,直覺地揭示出制造每種産品所需的原材料總量,目的是突出人們從地球中所提取材料的數量之巨,以及新的生産方法如何減少材料的使用。他們的創作正朝着更加社會批判的方向發展,也就是他們自己所定義的“被動的行動主義”。

十多年來,漂移工作室最初作品《脆弱未來》的不同版本一直被不斷制作和展出。随着時間的推移,LED上的蒲公英種子幾乎沒有變化,但從技術方面,由最初的木材、丙烯酸或混凝土制成的定制電路支架發展到三維青銅電路組成的模塊系統,每個模塊都有三個光點,可以組合出無限的配置。

今年4月末到8月末,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館(StedelijkMuseum)為漂流工作室舉辦了首次個展“被編碼的自然”,展出了由500個模塊構成的、迄今為止最大的《脆弱未來》裝置。

“被編碼的自然”個展中還有一件重要作品《漂移者》,一塊2米×4米×2米的混凝土巨石,神奇地漂浮在空中并在受控制的三維路徑上低速移動着,在可能與不可能之間,讓人産生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在這裡,巨石代表了一個構建當代環境的基本建築單元,就其自身而言卻無所用處,它似乎在尋找成為更強大事物的一部分。

還是托馬斯·莫爾(ThomasMore)在1516年的小說《烏托邦》中第一次提到混凝土,作為一種耐用、易用的材料為烏托邦建造堅固的房屋。那時候,混凝土還隻是一種科幻想法,幾個世紀後,卻真正構成了強大而穩定的城市環境基礎。

借助《漂移者》裝置,漂移工作室想表達的觀點是——“當我們意識到現在看似平常而自然的東西以前被視為烏托邦時,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會如何受到影響?在未來,懸浮的混凝土長方體是否會像今天的混凝土城市一樣成為現實?”

科幻小說對社會進步的重要作用,在于它不斷挑戰科學家和技術人員去實現作家、藝術家或者電影制作人所想象的新事物。從更加積極的意義上說,《漂移者》同樣希望喚起人們一種夢想不可能事物的能力,“也許,我們的下一個想法可能是新世界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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