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雲無心
作者系食品工程博士，美國食品技術協會高級會員，科學松鼠會成員。近日，央視從網購平台上購買了19款熱銷的海淘奶粉，檢測發現有8款不符合中國标準，并在節目中宣稱“不符合我國的食品安全标準”、“長期食用危害寶寶健康”、“嚴重可緻寶寶智力低下”——這不禁讓讀者想起“大頭娃娃”和“三聚氰胺”，自然引發了巨大關注。
在筆者看來，該節目對這次檢測的許多解讀并不準确，也不客觀。這裡，我會對相關的信息分别梳理，期望能幫助消費者冷靜地認識奶粉标準，理性選擇奶粉采購渠道。
檢測結果不符合的不是“安全标準”
安全标準是指影響食物安全性的指标，比如微生物與污染物含量等。而此次檢測的污染物含量均符合中國标準的要求。也就是說，該節目宣稱的“不符合我國的食品安全标準”，并非事實。
嬰兒配方奶粉是一種特殊的食品，其對于營養組成有比較嚴格的要求。在檢測中，有幾款奶粉的鐵、碘等指标不在我國标準規定的範圍之内，說它“不符合中國标準”，是合理的。
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海淘奶粉并非針對中國而特定生産的，中國消費者隻是從網購平台購買符合國外當地标準的奶粉。不同生産國的奶粉标準與中國不同，廠家質量的控制目标是符合當地标準，這就可能出現“符合生産國标準，但不符合中國标準”的情況。
各國嬰兒奶粉的标準并無人種差别
不同國家的奶粉标準有所不同，許多人解釋為“各國飲食組成不同”或“各國人民的體質不同”。其實，這都是想當然！
首先，嬰兒奶粉的設計理念是模拟母乳，用一種食物為嬰兒提供所有營養。所以，當地的飲食習慣和組成如何，跟嬰兒的營養無關——奶粉的要求是在不吃其他食物的前提下，由奶粉來提供所有營養。其次，并沒有科學證據顯示不同人種的嬰兒有不同的營養需求。
“模拟母乳”說起來很簡單，但母乳本身并沒有确定的組成。不同人、不同時期的母乳，其營養組成可能會有不小的變化。所謂的“模拟”，隻能是測量大量的母乳，統計各種營養成分的含量，然後選定一個“合理”的數值範圍作為奶粉設計的标準。
國際食品法典委員會（CAC）制定了一份嬰兒營養需求的指南。這一份指南并沒有根據不同的人種來推薦不同的标準，而世界各國也都以它為基礎來設定本國的奶粉标準。
國際食品法典委員會（CAC）的奶粉指南隻是一份指南或者建議，并不是法規，它的目的是滿足嬰兒的營養需求。
而不同國家的标準，更重要的是作為執法标準，以規範生産、保證市場上的産品都能滿足嬰兒需求。在各國制定标準時，還可能根據自己所統計的母乳數據，對于某些指标的數值範圍進行調整，使之能夠更好地滿足嬰兒需求。而這種調整，往往會被公衆誤解為“人種不同導緻嬰兒有不同的營養需求”。還有一些指标，或許隻是制定者認為CAC的标準過于過嚴格，而實際上沒有必要限制得那麼死，也就可能進行調整。
比如這一次檢測的鐵和碘。CAC的标準中要求鐵含量下限是0.1毫克/100千焦（0.45毫克/100千卡），沒有制定上限，說“（上限）可能需要各國自己決定”。中國标準的下限是0.1毫克/100千焦，上限是0.36毫克/100千焦（即1.51毫克/100千卡。）而美國的範圍則比CAC和中國的都要寬泛，下限是0.15毫克/100千卡，上限則是3.0毫克/100千卡。
因此，節目中說“鐵超标，會出現中毒，導緻消化道出血、腸道出血”，理論上是對的，但在“多少是超标”的問題，CAC并沒有給出數值，美國認為3毫克/100千卡都沒問題，而中國認為1.51毫克/100千卡就“超”了。因此，在中國銷售的奶粉滿足中國的标準已經很好，但如果不滿足中國标準而隻是滿足美國标準，也不見得會導緻“鐵過量的中毒”——畢竟，美國是一個海納百川的移民社會，制定标準的時候并不隻是針對某個特殊的人群，而是全社會。
碘的情況與此類似。CAC的标準2.5到14微克/100千焦（即10～60微克/100千卡），中國是照搬了這個标準，而不是許多人以為的“鑒于中國特殊的國情，所以在奶粉中需要一定的碘”。美國标準是5～75微克/100千卡，而日本則沒有制定。在這裡，日本“沒有制定标準”隻是說明廠家在生産中不需要監控這一指标，并不意味着“奶粉中不含有這一成分”。
畢竟，奶粉中的碘主要來源于原料，不進行監控，它依然存在。中國對于碘的标準要求比美國和日本更嚴格，滿足中國标準對嬰兒更是“保險”。但如果不滿足中國标準，而隻是滿足美國标準（這次檢測中碘含量不符合中國标準的産品，其實也符合美國标準），說“最嚴重的可能會出現克汀病，呆小症，影響神經系統的發育，也影響身體的發育”就是吓唬人了。
海淘奶粉不值得推薦
我們說海淘奶粉雖然不符合中國标準，但如果符合生産國标準或者CAC标準，那麼也不至于出現節目中吓唬公衆的那樣“長期食用危害寶寶健康”、“嚴重可緻寶寶智力低下”。
但是，正如許多業内人士指出的那樣：海淘奶粉，依然不值得推薦！其原因主要有三點：
一、海淘奶粉并非如代購們說的那樣好。需要注意的是，許多國家的奶粉标準并不象中國那麼嚴格，如果生産執行的标準不那麼嚴格，卻還指望它具有更高的品質，在邏輯上就不合理。
二、海淘奶粉的倉儲、運輸、分銷的産業鍊中很難規範運作，存在許多不确定性，從而存在不可忽視的安全和質量風險。
三、海淘的整個過程缺乏必要的監管和可追溯性。比起正規的産銷渠道，從業者敢于搗鬼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應該從什麼渠道購買奶粉？
簡而言之，中國的奶粉标準跟CAC的國際指南和其他國家的标準并不沖突。隻是在某些指标上，中國标準把範圍限制得更窄。這樣的标準更為保守，也可以說更為“保險”。所以，滿足中國标準的奶粉，即使對嬰兒的健康沒有額外的好處，産品質量也會更有保證。
三聚氰胺事件之後，中國奶制品尤其是奶粉的形象降到了谷底。政府和奶粉行業做了許多努力，試圖重建形象，赢得消費者的信任。但信任這種東西，一旦破壞，就很難重建。盡管近年來國産奶粉的檢測幾乎沒有出現不合格，但消費者依然不買賬。這是行業的悲哀，也是政府的無奈，但對于消費者的選擇，卻也無可厚非。
如果要買進口奶粉，還是應該購買通過正規渠道進口的産品。雖然跟海淘奶粉一樣是在他國生産，但為了合法進口中國，就必須滿足中國标準。在進口過程中，不管是物流還是檢測，都有良好的監管和可追溯性，可靠性自然也就比海淘産品高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