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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把凱文·凱利送上了中國互聯網神壇?

時間:2024-10-23 09:39:23

這位來自美國的“先知”,正随着中國的互聯網一起下沉,聽衆從一線城市到二線城市,對話對象也從馬化騰轉到三線城市微商美女CEO

美國客人

精力很足—這是凱文·凱利在中國時給人留下的印象。他長着一張标準的歐美面孔:高鼻、深目,配着一副高加索人的灰白色大胡子。就連頭發也是白色的,稀稀疏疏。一副圓框眼鏡架在鼻梁上。

這個形象就像是早年電視廣告中經常出現的“外國教授”,符合人們對一個互聯網“預言家”的設定。

凱文·凱利最近一次在中國出現,是2016年12月9日,成都市人民南路的錦江賓館。這天下午,他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詳細分享了自己對于未來科技的“預言”:人工智能、虛拟現實和追蹤技術。他身上還是那件标志性的黑色西裝外套,襯衫又是淺藍色的。

台下坐着至少1000名觀衆,他們中的大部分是互聯網人,還有提前聚集起來的書迷,高校學子以及在職MBA、EMBA就讀者。他們支付了188元到488元不等的票價,耳朵上戴着主辦方提前準備好的耳機,同步聆聽這位“互聯網預言家”對于未來的預測。

凱文·凱利的狀态不錯。作完那場獨立演講,他還與當地一家互聯網媒體創始人進行“巅峰對話”,之後又用了一個多小時為自己的書迷簽名、合影。

而此前一天,他剛剛在南京世界智能制造大會上,作了一場内容幾乎相同的演講,網上有人吐槽:“希望凱文·凱利老師換一套PPT,用了一年了。”

有人質疑他的誠意。

在搜索框中同時輸入“凱文·凱利”、“活動”兩個關鍵詞,可以得到接近60萬個結果。

與他同時出現的中國城市,從北京到廣州、從杭州到武漢;同時出現的人名,從馬化騰、張小龍、李開複等一線互聯網大佬,到一些不出名的三四線互聯網創業者。

最誇張的一次,他在吉林與一位微商企業的美女CEO大談“互聯網+”。此後,凱文·凱利的名字便出現在那位CEO的百科名片裡。

凱文·凱利第一次到中國宣傳,是6年前。《失控》的出版商趙嘉敏去接機,第一次見到KK(凱文·凱利的簡稱)。

當時,他從到大廳出口走出來,身上的暗紅色羽絨服顯得有些舊,裡面是普通的襯衫,褲子肥大。

他不帶拉杆箱,胸前一個雙肩包,背後一個雙肩包,鼓鼓囊囊,換洗衣物都塞在裡面。如果仔細觀察他演講時的外套,會發現上面帶着細微的褶皺。

他總是顯得行色匆匆。

那一波宣傳活動排得很密。整整一周裡,工作時間幾乎都是從早上9點一直排到晚上9點,沒有間歇:參觀中國企業、接受媒體專訪、高校演講。但凱文·凱利應付自如。

不止一個與凱文·凱利有過近距離接觸的人都強調過這一點—他精力旺盛。在中國長城、貴州大山上,這位65歲的老人總是能把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遠遠甩在後面。

這大概是他能夠對付高強度商業活動的秘密。僅2016年,凱文·凱利在中國共參加了12場活動。

未來預言家

很少有人不喜歡凱文·凱利這樣的演講者。

他講話時,具有很強的感染力。他的兩隻手臂不自覺地跟随講話的節奏在胸前晃動,偶爾踱出幾步,盡可能地照顧各個方向的聽衆。

科技圈什麼最熱,他預言什麼,最後總是強調:“我們仍舊處在開始的開始,未來20年最偉大的産品仍未誕生,你,為時未晚。”PPT停留在那幾個大字上:YOUARENOTLATE。

在中國互聯網和泛互聯網圈子裡,凱文·凱利先後得到過“未來學家”、“互聯網預言家”、“世界互聯網教父”和“矽谷精神之父”的稱号。

這些名頭或多或少帶着“先知”的意味,也讓凱文·凱利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一部分人的“精神導師”,扮演着從混亂的互聯網市場中尋找清晰方向的關鍵角色。

但在美國,凱文·凱利的日常生活圖景,卻遠離這種熱鬧。他的家位于遠離矽谷的大郊外,那是一個建在舊金山海濱小鎮柏思域加(Pacifica)的二層小木屋。他養過幾年蜜蜂,後院裡有5隻雞。

木屋外霧氣缭繞,木屋内的書架上堆滿了書,房間裡除了機器人模型之外,還擺着樂高。這位以“互聯網先鋒”形象出現的人物過着遠離科技的生活,直到2010年《失控》在中國出版,出版商邀請他來北京參加活動,他才購買了第一部智能手機和手提電腦。

每天早上,凱文·凱利一邊吃早飯,一邊閱讀紙質的《紐約時報》。他很少上網,自嘲是“非常非常落後于時代”的人。他沒有經曆過完整的大學教育,在20歲那年隻身遠赴亞洲開始了六七年的“遊俠”生活。

盡管凱文·凱利沒在互聯網公司真正工作過,但不影響他對科技的熱愛和思考。

1994年,凱文·凱利的代表作《失控》在美國出版,他用了528頁的篇幅,從生物學的角度闡述了自己對科技、社會和經濟問題的思考。

這或許是一個方向。他的夫人曾是生物學的研究者。但有人對他的思想背景表示好奇:他自稱是一個基督徒,但是他的預言又偏離《聖經》太遠。他的知識顯得雜亂,把許多概念嫁接在一起,并生産出很多新的概念。65歲的凱文.凱利。在中國互聯網圈子裡,他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不過,這本書實在太厚了,在美國的銷量不溫不火。但收獲了一些高知名度讀者的肯定。

《長尾理論》的作者克裡斯·安德森在這本書出版的12年後,稱“這是上世紀90年代最具智慧的一本書”。克裡斯·安德森是《連線》雜志的前任主編,理論愛好者。而凱文·凱利是這本雜志的創始主編。這就像是同事間互相問候。

盡管獲得了一些很高的評價,但沒有一個是嚴肅的學者做出的。而之後發生在中國的事情,則遠遠超出這位“預言家”的預期。

商業運作

凱文·凱利的走紅,幾乎踩準了每一個關鍵公司的關鍵節點。

原東西網員工師北宸參與策劃了凱文·凱利第一次中國行的活動方案。在他看來,KK的走紅有點“天時地利”的意思。

《失控》在中國出版前後,《連線》雜志上一篇名為《萬維網已死》的文章恰好在中國互聯網圈引發熱議,兩個月後,他們剛好把凱文·凱利請進中國。

那是2010年。譯言網聯合創始人趙嘉敏脫離原公司,成立東西網的第一年。這位曾經留學美國,并在矽谷工作7年的工程師,試圖成為中國的出版商和優質國外作者的中間人。

他需要一本不錯的國外作品,作為“新長征路上”的代表。這時候,他想起一個老朋友曾經推薦的凱文·凱利。

書在美國銷量不高,趙嘉敏比誰都了解這麼一個“大部頭”作品,想要成為暢銷書很難。可他的選擇不多,他在亞馬遜上看到了克裡斯·安德森的那條留言,成了最終下定決心做《失控》的關鍵促因。

與出版方最初簽訂的版權期是5年。出版社對于《失控》的預期并不高—能賣完首印6000冊就不錯了。

趙嘉敏說,當年與出版社的那份協議具備一定的對賭性質,如果沒能達到5萬冊的銷量,東西網隻能分得比率極低的一部分版稅。

翻譯的進程略有曲折:最初隻有一個譯者,花了10個月時間,完成了不到四分之一。按照這個速度,想要在預期時間内完成出版幾乎不可能。為了加快效率,他們招募了10位譯者,分别負責不同的章節同步翻譯。

但後來互聯網上卻開始瘋傳,認為是故意采用這種翻譯手法,目的是為了與凱文·凱利理論主張暗合。

網上還盛傳:“趙嘉敏在美國念書時,讀到《失控》頗為震動、醍醐灌頂。”但趙嘉敏說,沒有太多富有情懷的初衷。2016年9月7日,湖北武漢,凱文·凱利參加對話“大學之城”活動《失控》出版6年後,回顧當年引入的過程,趙嘉敏的語氣沉穩淡定,仿佛一切的發生都在意料之内,自然而平常。

師北宸覺得,當年中國互聯網高質量信息相對較差,沒有那麼多大咖進來交流,而開放、共生和共享精神恰恰是當時互聯網文化的主流。

那一輪宣傳結束後,《失控》的銷量雖然沒有明顯突增,大面積的媒體報道卻讓越來越多人知道了凱文·凱利的名字。而針對他的一場新的“商業運作”正在悄然醞釀。

那一年,互聯網圈著名的“3Q”大戰打響,騰訊與360的這場對抗中,受到了“壟斷”的嚴肅指控。這一場公關大戰讓騰訊受傷,急需對外展示一個“開放者”的形象。

負責這件事情的騰雲團隊想找一位國外作家和馬化騰做一場對話,聊一聊互聯網公司的壟斷和開放。趙嘉敏說,聽到這個需求,他幾乎想都沒想就推薦了一個人—KK。

回溯凱文·凱利與中國互聯網大佬的對話軌迹,2012年,他和馬化騰的那一場對話是絕對的“巅峰之筆”。

合格嘉賓

趙嘉敏不止一次評價凱文·凱利是“很配合”的作者。

很多時候,主辦方的話沒說滿,他卻對提問者的用意心領神會:在與騰訊那場對話中,凱文·凱利不僅提出“壟斷在互聯網行業隻是暫時現象”的看法,也适時地表達了對騰訊的肯定—“我覺得騰訊是一家偉大的公司”。

馬化騰在對話的最後問凱文·凱利:是否會考慮做投資?

凱文·凱利反問馬化騰5年的規劃之後,給出了“我會投資騰訊”的答案,并建議小公司應該“投奔”大平台做事。

但在與金山的傅盛對話時,他又提出“應該從巨頭不曾注意的邊緣市場不斷侵蝕,最終颠覆巨頭”的觀點。

“哪一個主辦方會不喜歡KK這樣的嘉賓呢?”趙嘉敏說。

如今看來,那一場巅峰對話或可視為凱文·凱利在中國成名的轉折點。繼馬化騰之後,李開複、王小川等相繼邀請凱文·凱利參加活動,形式也包括與這位“科技預言家”對談。

互聯網圈裡邀請凱文·凱利參加活動的主辦方越來越多,活動也從觀點交流變為商業站台。

圍繞着凱文·凱利的一切漸漸“失控”。

2015年底,“羅輯思維”開始計劃基于社群售賣圖書。彼時,趙嘉敏剛剛拿到凱文·凱利新書《必然》的版權,順手在譯言網的VIP讀者群裡通告了一聲:“譯言拿到了《必然》的版權,有沒有人想一起合作的?”

那是一個平時從來沒人說話的微信群,可那天晚上,群裡的讨論炸開了。大家競相起哄說:“這事兒适合羅輯思維來幹。”

片刻之後,羅振宇在群裡舉手:“交給我們吧!”

基于互利原則的商業談判在兩個理性的男人之間展開。“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趙嘉敏記得在一個4人小群裡,他和羅胖“心照不宣”地讨論了幾輪,合作協議就達成了。

但在羅輯思維的語音分享中,故事的版本變了。

羅振宇頗為認真地告訴粉絲:“我問當時的版權擁有者,給羅輯思維獨家賣好不好,我傾家蕩産也願意,後來用很高的代價拿下來,除了能掙一點錢之外,一會兒我也會講原因,這也是跟《必然》這本書相關。”

一場生意往來被加上情懷的注腳。

這位65歲的科技作家在中國的走紅,轉而帶動了他在美國矽谷的熱度。他被請去分享自己在中國的所見所聞,和對中國互聯網發展趨勢的“思考”。

而在中國,這位與上述大佬有着緊密聯系的“先知”、“教父”,穿梭于各個城市的“布道場”,聽衆對象從一線城市到二線城市,對話另一方從馬化騰變為騰訊開放平台負責人,逐漸到三線城市微商美女CEO。

對于書迷而言,從《失控》到《科技想要什麼》再到《必然》,逐漸有人覺得,“有點不知所雲的感覺”。

科技網站PingWest的創始人駱轶航稱,凱文·凱利“把他畢生的演講和布道事業都奉獻給了熱愛并追捧他的中國互聯網界”。

現在,駱轶航不再撰文針對此事進行批評,他開玩笑說:“他都跟那幫人玩兒了,還用得着我黑嗎?”

“一線大佬不請他了,是因為KK和5年前是一樣的。”師北宸覺得,這個雖然很殘酷,但真實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轉自微信公衆号“每日人物”,ID:meirir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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