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晚8點，文吉手機裡的塔羅學習占蔔微信群熱鬧非凡。他幸運地搶到了免費占蔔的機會。規則很簡單，說出占蔔的問題，并從1至78個數字中任選一個。
文吉滿懷期待地提問：“我最近能脫單嗎？第56張牌，隻求張正位牌。”
手機另一端，職業塔羅師李晶拿出因為長期使用而顯得有些泛黃的塔羅牌，将自己設想成是文吉，洗牌，抽牌，翻牌。文吉如願以償，翻過來的圖像是正的，但是一張“星币5”，畫面上有一對衣衫褴褛的乞丐夫妻在風雪交加的夜晚蹒跚而行。
拍照發群裡後，李晶用語音解讀：“對你來說，暗示和伴侶分離，但不管你有沒有另一半，你都非常孤獨寂寞。這種孤獨寂寞，并不是另外一個人帶給你的，而是你内心空虛。”
文吉發了兩個哭泣的表情。
這個結果讓他有些崩潰。他是雙魚座，很重視有另一半的精神交流，上一段感情已經結束很久了，不想再寂寞。在這些年輕人的認知裡，塔羅牌占蔔的一般都是未來3個月至半年的情況，他心裡安慰自己就照3個月算，很快就會過去。
李晶給他留言：“改變一下内在，會好起來的。”一周後，文吉眼疾手快又在群裡搶到了占蔔名額。這次他問的是财運，第11張牌。
“問題越來越大膽了，不怕抽到不好的牌？”
“不怕，不就是逆位嗎？”
3分鐘後李晶上傳照片，果然是逆位（翻過來的圖像是倒的）。
“你這個幾率也真是醉了，你的人生問題是不是都要問一遍。”李晶笑了兩聲後，開始解讀。
塔羅牌共78張，每一張都被設計來對應人生的某個面向。規則要求，半年内同一件事情隻能問一回，若多次抽問同樣的事被認為會失去準确度。
“我一般是什麼說什麼，不會因為是不好的牌，糊弄你。”李晶告訴《博客天下》。
文吉24歲，現在北京一家英語培訓機構做銷售，兩個月前剛換的工作。自去年通過網絡直播了解了塔羅牌後，對它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并把它當成工作之餘最主要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那會兒剛迷上，上班都在看塔羅書，把牌解都背下來，大概每天看四五個小時，持續了兩個多月。”文吉對《博客天下》說，“我沒把塔羅當娛樂，主要是結交朋友，占80%，為自己占蔔占20%。”
“迷”途
文吉所在的塔羅學習占蔔群2017年3月建立，已經有91個成員，來自全國不同地區，以90後女性居多，大都是業餘愛好者。群名上雖然有“學習”兩字，實際上更多是以大家交流經驗和感受為主。
29歲的李晶是職業塔羅師，給上千人占蔔過塔羅。2016年，文吉第一次在優酷上看到李晶的直播節目就被吸粉了。
“我每一集都看了好多遍，基本都背下來了，看完節目後甚至想把工作辭了當一名職業塔羅師。”文吉說。之後他通過視頻裡公布的二維碼添加了李晶的微信，并加入到現在的微信群。
李晶并不是微信群群主，群主是她的前同事，28歲的劉翠芳。現實中，劉翠芳是一家親子主題的互聯網平台新媒體編輯，除了塔羅牌，她對星座也深度迷戀。
塔羅牌與星座有一定關聯。塔羅牌中22張主牌稱作“大阿卡納”，對應着希伯來文的22個數字，這22個數字又對應着12星座及10個星體。例如白羊座與大阿卡納4号牌“皇帝”相應，代表白羊座雄心勃勃，喜歡冒險，接受挑戰。
劉翠芳學過塔羅牌，每個月會自抽一兩次塔羅，但因為擅長邏輯思維和推理，更喜愛占星。
劉翠芳曾深深懷疑自我價值，認為自己出廠時就是“不合格”産品。她的童年記憶是父母一次次争吵，她在一旁哭泣。父親嚴厲的斥責和漠不關心的神情烙在劉翠芳心裡，她對父親有一種由衷的憤怒。
父母離異後，她随着爺爺奶奶和叔叔一起住，總有寄人籬下的孤苦感，不敢表達自己，不敢犯錯誤，怕再次被抛棄。她慢慢地學會隐忍和讨好，變得謹小慎微。
她初中時住校，成績平平，也沒特長，内心更加自卑。缺少管教的她習慣了一個人承受寂寞和未知的恐懼。當内心力量不足時，她會嫉妒、憤恨，感到“人格扭曲”。李晶(左)和劉翠芳（右）2011年大學畢業後，劉翠芳獨自到北京工作，因為一次在網上為自己占星的經曆，迷上了星座。她稱星座幫她改善了與父母的關系，由憎恨到理解、接納，甚至愛。“他們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給我生命就是最大的恩賜。他們給我的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好的，不能苛求更多更好的東西。”
李晶比劉翠芳早一年到北京，最初在廣告公司做文案策劃，常為事業、家庭焦慮，身體暴瘦。直到看了《鑽石途徑》系列書，她開始大量閱讀神秘學相關的靈性書籍，并轉到一家心靈機構網站工作。
接近兩年的時間，她為國内外各占蔔師組織課程活動，耳濡目染熏陶下，從衆多靈修法門中選擇了塔羅牌。
不同于其他占蔔師，她開朗愛笑，接地氣，喜歡華晨宇、迪瑪希等小鮮肉。每天早晨7點半起床，她會點一根印度香，放流水鳥鳴的音樂，坐在蒲團上，拇指與中指互撚，冥想7分鐘。
“那會兒剛迷上，上班都在看塔羅書，把牌解都背下來，大概每天看四五個小時，持續了兩個多月”
玩而優則師
塔羅牌在中世紀起流行于歐洲，容納的系統繁多，包括埃及神話、煉金術、魔法、薩滿教和占星術等。
李晶在群裡的占蔔方式比較簡單，是一張牌推算一個結果。線下塔羅占蔔要更複雜，一般步驟是問蔔者洗牌，需要用左手接觸到每一張牌，再将牌分成兩疊，随意選取其中一疊逆轉180度，待占蔔師把所有的牌打開呈扇形後進行抽取。
抽3張及以上為牌陣，牌陣的解讀往往包含目前狀态、問題根源、外在展現、努力方向和最後結果。一張塔羅牌有5個以上含義，塔羅師需要和問蔔者溝通，選取一個最貼近對方的牌意。
李晶的職業占蔔師之路從2015年開始。她辭去工作，最早與俱樂部、咖啡廳、書店等合作，設攤位，接觸大量客戶練手。
她遇到各種形形色色的人。有次一名男子渾身散發腐朽味道，占蔔自己的死期；有的對塔羅牌無知，抽牌後不願意溝通，認為塔羅師什麼都知道了；有的人對結果表示抗拒……
不用坐班，沒有固定收入，李晶用了一年才克服成為自由職業者後的不安全感，“橫沖直撞半年，摸索碰撞一年”。
後來，她決定在線下開設學習班。3月底一場初級班的課程持續了兩個半天，主要傳授塔羅牌五大設計體系、塔羅運用原理等，收費600元。
學習地點也是李晶住所，複式樓房，上層住人，下層開課。室内裝飾充滿靈修色彩，客廳布置了六芒圖案的沙發布、12星座宮位圖的桌布，牆上壁紙是森林中3隻麋鹿的畫面。李晶喜歡穿帶有異域風格的衣服，顯得神秘莊重。
5名學員，全是90後，唯一的男性是被李晶個人公衆微信号的文章吸引而來，還有位塔羅愛好者特地從山西大同趕到北京上課。
學員周路是水瓶座，上升獅子座，月亮雙魚座，天生第六感靈敏，對神秘學感興趣。一年前她報名學習占星，但由于課程複雜，老師風格嚴厲，加上她在外企工作忙，進度跟不上，沒能堅持下來。現在她覺得時機不錯，準備堅持學習下去。
教學期間，周路問李晶塔羅牌裡的“白闆”是什麼意思。李晶告訴她說，這表示塔羅也沒有指示。周路最近因為房子的事非常困擾，“受北京317新政影響，損失很多，請老師占蔔，問拿還是不拿”。結果她抽到了“白闆”。
周路現在每兩三天早上會抽一次塔羅牌，不占蔔，而是感受這張牌和當天生活的關聯，以理解牌意。“我第一天抽到的牌就是正位審判，那天朋友就和我聊到法庭起訴案子的事情。”此後她接連抽到3次正位審判。
在周路看來，塔羅牌可以幫助自己調整好心态，并對一些事情做出輔助判斷。
有學員覺得塔羅很神秘，懷疑其準确性。李晶怼回去：不要懷疑塔羅準不準，是你的能力有限，解讀不出來。
2016年底，李晶暫停了所有的直播節目及活動，用3個月翻新、擴充自己的知識體系。她把塔羅牌上涉及的符号都追根溯源，比如“女祭司”牌上左右有兩根石柱，分别寫B和J，其含義多數塔羅師都無解，李晶發現是所羅門聖殿兩旁石柱的名字，B是波茲耶，代表消極的女性，J是亞肯，代表積極的男性。
這讓她在占蔔時有了更多說辭。深入的個案分析往往持續一兩個小時，價位從最初幾百元到現在上千元。占蔔市場上沒有标準的定價規範，她靠自己把握市場。
因為十分消耗心力，她每天個案占蔔不超過10個人。李晶認為塔羅牌具有撫平、靜心作用，“很多人在占蔔後長舒一口氣，執迷的放下了”。
文吉很想報名參加李晶的課程，系統學塔羅牌，不過因為銷售工作忙，周末沒休息，騰不出時間，隻好作罷。
接觸塔羅牌後，他稱對自己的人際交往幫助很大。之前，他是一個不太合群的人，不會參與話題，不知道怎麼跟人相處，特别是異性。開始玩後，身邊老人有找他算，“拉近了朋友間的感情”。最近他喜歡上了給女孩占蔔，當撩妹方式，效果不錯，異性緣明顯增加。
按照命理學，今年是他本命年，運勢不太樂觀。聽說今年雙魚座多旅行對運勢有幫助，碰巧公司不久後将組織去迪拜旅遊，他希望一切能峰回路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