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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練那些事兒

時間:2024-10-23 10:30:26

在中國體育這個運轉周密的機器裡,陪練就像是一顆顆兢兢業業的螺絲釘,勤于付出,卻未必收獲榮耀

文杜祎潔編輯蔔昌炯

羽毛球女子雙打組的顧俊(左)和葛菲(右)包攬了1996至2000年間幾乎所有世界級比賽的冠軍,她們的陪練楊康功不可沒陪練制度始于乒乓球

素有“國球”美譽的乒乓球是中國衆多體育運動中第一個拿到世界冠軍的項目,也是中國體育界最早實行陪練制度的隊伍。

薛偉初或許是最早的一位陪練。1959年,北京成功申辦了1961年第26屆世乒賽,這是中國第一次主辦國際性體育大賽,為此國家體委從1960年開始就從全國各地抽調了“108将”在北京集訓,來自上海的薛偉初就是其中一員。

1959年在多特蒙德,日本隊捧回了第25屆世乒賽上的6項冠軍,唯獨男單輸給了中國的容國團—中國第一個世界冠軍。随後兩年時間裡,他們閉門潛心研究新技術“弧圈形上旋球”,這種球落台後又飄又轉,彈跳很高,不易借力。

1960年秋來華訪問的歐洲強隊匈牙利隊帶來了這一風聲。匈牙利和南斯拉夫聯合訪日時被日本隊打得一敗塗地,每次接球不是高球送死便是飛出界外,有時球一碰拍就飛出擋闆,不知去向。立志奪取第26屆世乒賽男團冠軍的中國隊聽罷十分不安。将近年底,中國隊教練才從一本外國雜志上大緻猜測出弧圈球的打法。

全隊運籌帷幄之際,薛偉初連夜給組織寫了一份申請,“就讓我來模仿日本人吧”。他屬于少數的幾個用反膠的隊員,哥哥薛緒初那時是香港乒協秘書長,日本隊經常去香港熱身比賽,對這個“神秘魔法球”有一定了解。于是,30歲的他與老國手胡炳權成了中國乒乓球隊第一代陪練,每天依葫蘆畫瓢學起了拉弧圈。幾個月後,不畏懼弧圈球的中國隊第一次舉起了男團斯韋思林杯(乒乓球世錦賽冠軍獎杯)。

第26屆世乒賽,中國隊打了日本隊一個措手不及,拿下了男團、男單和女單3項冠軍,國球地位就此奠定,中國體育獨特的“陪練”制度亦應運而生。

盡管力克勁敵,中國隊裡應對弧圈球的命中率依舊不到一半。彼時日本的3位主将木村、荻村和三木引領着世界乒壇。為了更有針對性地陪練,餘長春、刁文元、廖文挺等人決心徹底放棄自己的打法,争相模仿日本隊3員主将,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陪練。他們不僅弧圈球質量和球技與日本人相差無幾,連走路及舉止都學得惟妙惟肖。

多年以後,木村對中國教練講:“第一次看到餘長春打球跟我那麼像,感到不可思議。這等于是中國隊員每天可以同我們練球,而我們卻做不到。你們不僅占了球藝的便宜,還占了心理優勢。”他坦言這種陪練做法,日本人學不了。

如今乒乓球陪練絕大多數都是國家隊非主力成員,男隊除了張繼科、馬龍、許昕、樊振東4大核心,女隊刨去丁甯和李曉霞,其他所有隊員都可被視為陪練。對于編外球員來說,特殊打法的隊員如長膠進攻型選手,憑成績或許沒辦法進入國家隊,但為了模仿某些對手或者刻意培養,也會被拉來做陪練,以鍛煉主力隊員對各種打法的适應能力。

女主力背後的男陪練

男隊員為女主力做陪練并不新鮮,這是中國特色陪練制度下的另一個産物。

男乒世界冠軍和奧運冠軍陳玘就在女隊當過陪練。與乒乓球等技術性較強的項目相比,柔道、跆拳道、摔跤等重競技對抗類項目的男性陪練更不可或缺,一名主力身邊通常有4到5名包括男陪練在内的“人肉沙袋”。

為沖擊2012年倫敦奧運金牌,北京奧運會柔道冠軍楊秀麗身邊曾圍繞着6男7女共計13名陪練,體重、身高、技術各異,幾乎模仿遍了當時女子柔道78公斤級的全部對手。而冼東妹的老公劉波,亦是中國首批柔道陪練之一。

史上最長久的柔道男陪練劉磊磊已進入國家隊十餘年,日常角色在人肉沙包、保姆、司機、裁縫、按摩師中周轉。他陪過袁華,陪過孫福明,有時一口氣陪3個女将,平均每天被摔300到500次,常常爬起來還得喊上一句:摔得好!

新老陪練之間的更疊猶如昨日重現。過了很久劉磊磊才知道,他的伯樂徐立功也曾是國家女柔隊大公斤級别選手的陪練,一次在陪悉尼奧運會78公斤級女柔冠軍袁華訓練中,被一個背負投抛出榻榻米界外,當場摔成腦震蕩。

和劉磊磊一樣,年僅十四五歲,徐立功就進入國家隊,接受組織安排給女子柔道運動員當陪練。而在他20歲技術如日中天時,恰逢悉尼奧運會前夕,他受命同時給袁華、唐琳、李淑芳3位女柔運動員當陪練。2004年雅典奧運會,領導又安排他給青島姑娘劉霞當陪練。

即使當了陪練後,徐立功也未完全放棄個人理想,曾接二連三獲得全國少年錦标賽男子柔道冠軍、全國青年錦标賽男子柔道冠軍、全國城市運動會男子柔道比賽第四名、山東省運動會男子柔道冠軍、1999年全國男子柔道比賽第五名等成績。

中國女排前主帥、一代功勳教頭陳忠和曾經一陪練就是二十多年。

1979年,22歲的陳忠和從福建男排退役,尋思着進軍裁判界。時任國家女排主教練袁偉民找到他,借調他赴京任女排陪練。為人低調的陳忠和一直被基地的工作人員叫“陪練同志”,一副好脾氣的他也任由女排姑娘“欺負”。

2000年年底,中國女排主帥競選時,郎平把票投給了昔日陪練陳忠和。早在1995年郎平回國挂帥女排時,就邀請陳忠和進入教練團隊。2001年,與中國女排共度22年的陳忠和走到了鎂光燈下,正式成為主教練。随後他率隊奪回了遺失17年的世界杯冠軍,摘取了雅典奧運會金牌、北京奧運會銅牌。

這段漫長的陪練生涯被陳忠和本人視為日後命運翻篇的伏筆:“當年我都感覺自己成了婦女之友,跟着國家隊分析了20多年的國際女排局勢,讓我這個陪練成了女排通。”中國女排前主帥陳忠和(左二),曾做過20多年的女排陪練一個陪練的自我修養

在中國體育這個運轉周密的龐大機器裡,陪練就像是一顆顆兢兢業業的螺絲釘,确保每一個狹小的環節咬合得嚴絲合縫。

現行體育體制下,如果運動員沒有出現在主力隊員的名單上,就得充當其他選手的陪練,這種丢卒保車式的策略最大化地成全了集體利益。一波又一波精兵強将從各個地市、省隊脫穎而出,源源不斷地被征調到國家隊,在衆星拱月的車輪戰中變成一顆顆堅實的螺絲釘。

入行10年後,1997年楊康帶着一身傷病從湖南省隊退役,來到羽毛球國家隊成為專職陪練。在教練講重點時,他要去庫房把當天訓練用的球領出來,之後給運動員枯燥地喂球、吊球、傳球。那時候女雙有10個隊員,4人一個場,他就陪落單的兩人練。有人受傷了他要頂上。一天訓練結束後,他還得把球清理好,場地打掃幹淨。

在女排國家隊,白天訓練防反時隊員每人每組接5次扣球,陪練需要站在網前的椅子上持續喂球,一天扣球達到上千次,到後面胳膊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晚上回去完全沒有知覺。訓練時再累,陪練也不能表現在臉上,以免影響隊員的情緒,還得一邊扣球一邊喊着給隊員們鼓勁。

陪練不但要同步完成全部訓練内容,還要機動地做其他體力活。訓練時球拍的杆和弦特别容易斷,幾個球扣下去,杆就斷了,或者弦松了,楊康和女單陪練譚冠群兩人最多一天上了56把球拍。

除了抛開“我是一名運動員”的想法,陪練需要從技術上給自己清零,放棄自己已經成形的風格和打法。從事陪練之後,左撇子楊康抹掉了個人的技術特點和“殺手锏”,訓練之餘看錄像學習模拟國外主要對手的打法來練球,幫助主力顧俊有針對性地進行訓練。

陪運動員加時訓練也是陪練們的家常便飯,在主力隊員情緒出現波動時更要協助調節。心情不好時,運動員們會故意打一些刁球,調得楊康滿場子撿球,但他也隻能毫無怨言。女子雙打組的顧俊和搭檔葛菲包攬了1996~2000年間幾乎所有世界級比賽的冠軍,每天都要比别人多練一個小時球,都是楊康陪着。兩人的訓練越來越默契後,楊康索性成了顧俊的專職陪練。

對于柔道等對抗性項目的陪練而言,最大的挑戰是既要給主力隊員增加訓練難度、保證訓練效果,還要把握好動作分寸,避免給主力隊員造成身體傷害。

雅典奧運會前夕的一次實戰訓練中,正在拼命減體重的女柔78公斤級選手劉霞試圖背摔陪練劉磊磊,忽然身體一軟。140公斤的劉磊磊硬是用一隻胳膊支撐全身重量,造成自己肩部嚴重受傷。他靠連打3次封閉針挺了下來,一直陪劉霞練到奧運會,最終取得銀牌。多年的陪練經曆使得劉磊磊傷病纏身,卻一次也沒讓主力受過傷。

對于楊康來說,一個平衡的心态也是他得以撐過4年陪練生涯的根本。作為女隊陪練,打球、訓練都不是為了自己,注定出不了成績,是一個充滿悲情色彩的犧牲角色。但在全世界最高水平的訓練館内,戰略戰術、訓練方案、運動保護都是世界頂尖的,哪怕不會打球、天天坐着看,也能學到很多東西:球技、視野、能量和意志。楊康相信,即使自己以後再不碰球拍,人生也已經全然不同。

(本文根據媒體公開報道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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