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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葉爾羌河畔

時間:2024-10-23 12:32:59

□文·圖/本刊見習記者古麗斯坦·亞森(維吾爾族)

南疆的四月,正是沙塵暴肆虐的時節,一場及時雨滋潤了這片幹旱的大地。一縷似曾相識的氣息撲鼻而來,淡淡的,是白楊的清香。雨後塵埃盡,泥土蘊芬芳。這親切的味道,頓時緩解了我初次入村采訪的不适。

玉斯屯克托格拉吾斯塘村麥西萊甫活動現場——翩翩起舞的村民們初遇阿瓦提

在阿克蘇地區西南部,有個維吾爾語意為“繁榮”的縣,名叫阿瓦提。

一路看着矗立在道路兩旁高聳入雲的白楊,不免讓人産生迷幻的錯覺。途中經過托普魯克鎮(意為“浮土聚集的地方”)和庫姆巴西鎮(意為“沙子的源頭”)時,我知道離塔克拉瑪幹大沙漠不遠了。

漸漸地,白楊變得稀少,最後被榆樹代替,一排排樓房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映入我的眼簾,司機師傅說進入阿瓦提縣了。素有“中國棉城”、“刀郎文化之鄉”美譽的阿瓦提,位于塔克拉瑪幹大沙漠西北緣。葉爾羌河、阿克蘇河、和田河在此交彙,形成我國最長的内陸河——塔裡木河。

傍晚的阿瓦提,不再像白天那麼熱鬧。這是一個擁有30萬人口的縣,處處可見民族團結主題的标語和宣傳畫。縣城那座可容納四千多人的大清真寺——古麗巴赫清真寺,此刻在黃昏中顯得格外莊重,寺門的電子屏幕上顯示着宵禮的禱告時間。它擴建于2010年,全部采用喀什傳統的木雕工藝。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刀郎河景觀帶上,高大的法國梧桐樹排列在小河兩邊,景觀燈也紛紛亮了起來,每盞路燈上都挂着五星紅旗。縣民宗委的阿裡甫主任指着路燈問我:“你看,那個是什麼?”我擡頭,這才發現路燈的燈罩是以維吾爾手鼓為模型制成的,“是dap(手鼓)。”我回答,主任會心一笑:“是的,但隻是dap的模型。真正的手鼓是用動物皮做成的,罩在燈上就不會這麼透亮了。”

這個夜晚,阿瓦提縣城的安甯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罕古麗

次日清晨,我們從縣城出發向西北行進26公裡,到達英艾日克鄉(意為“新的水渠”)。這個以農業為主的鄉,共有23個行政村。汽車又往南行駛了大概15分鐘,我終于來到了玉斯屯克托格拉吾斯塘村。

玉斯屯克托格拉吾斯塘,維吾爾語的意思是“上方橫着的水渠”,簡稱14村。

“歡迎來到我們玉斯屯克托格拉吾斯塘村。”村委會門口,等在這裡的“訪惠聚”住村工作組長劉康平及兩名組員熱情地迎接了我。今年是自治區開展“訪惠聚”活動的第三年,他們是第三批住村的組員。

玉斯屯克托格拉吾斯塘村屬于貧困村,共轄7個村民小組,總戶數573戶,2793人;人均耕地面積僅為1.1畝,且屬于沙土地,水資源匮乏。去年村集體經濟收入15萬元,人均收入5513元。劉組長簡明扼要的介紹,使我對14村有了基本的印象。

這一天,村裡正在進行加強民族宗教政策和法律法規的學習宣傳,村“兩委”召集村民到田間學習,我也加入其中。人群中一位優雅端莊的女性吸引了我,隻見她把頭發收攏在紫色的頭巾裡,露出素淨的面龐。與大多數南疆維吾爾族女性一樣,她眼窩深陷,但眼神尤其深邃且專注。村幹部用維吾爾語宣傳黨的政策時,她輕輕地托着腮,認真聽講,不時地記錄着。她叫罕古麗·庫爾班,30歲,已是三個兒子的母親,還有90歲高齡的婆婆。因為人多地少,她家不是很富裕,然而兩口子很勤奮,結婚時買的一隻羊現在已經發展為20隻。除了幹農活,她的丈夫還在村裡做泥瓦工。罕古麗有自己的愛好——做衣服,從十幾歲起她就跟着縣裡的專業裁縫當學徒。“這件就是我自己做的。”她笑着微微撩起自己穿着的那條裙邊鑲有黑色刺繡的酒紅色裙子。“當初孩子太小沒顧上做衣服,現在孩子漸漸長大了,我也準備重操舊業。我太喜歡縫衣服了。我想在村裡開一家縫紉店,村子裡的姐妹們喜歡穿好看的衣服。我想這一定行得通。”她十分自信地對我說:“我曾經去阿克蘇市旅遊,還和我愛人一起去過庫爾勒。”她捂起嘴幸福地笑着:“我還想去烏魯木齊。”

好一個樂觀開朗而又充滿理想的罕古麗。

老黨員

在住村工作組員的陪同下,我們去拜訪村裡的老黨員、老幹部。

“您好!”老黨員買買提·阿曼站在離家門口不遠的地方,用稍帶口音的漢語向我們問好。女主人看到我們進院子,連忙召喚女兒美麗班在葡萄架下的涼炕上鋪褥子和桌布。南疆村莊的維吾爾族人家裡,進大門就是個院子,院子裡有乘涼的土炕,上面搭着頂棚或架着葡萄架,可以遮陽。按照維吾爾族的規矩,客人到,茶先上。沒過一會兒,我便聞到了藥茶香,裡面有薄荷、玫瑰和豆蔻。與我老家喀什略有不同,他們用大号碗盛茶。據說,這是阿克蘇人對來客格外尊重的表現。

買買提大爺今年65歲,穿着白襯衫,顯得格外精神。1966年至1999年,他曾是大隊的會計。他有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都已成家。兒子在鄉裡做泥瓦工,女兒們都嫁在本村。“他們經常來看我,喏,這是我的大女兒。”他笑着指向正在桌布上擺食物的姑娘。炕上已經擺滿馕、土雞蛋、香梨和紅棗。買買提大爺一邊給我們倒茶一邊說:“我有15畝地,養了40隻羊、兩頭牛、一匹馬和40隻雞,生活基本沒有困難。政府還給我發退休金和生活補貼,住村工作組也經常來慰問我們。”他把盛着雞蛋的盤子端到我跟前,見我也是維吾爾族,顯得特别高興:“古麗斯坦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啊!我曾經想過如果再有個孫女兒,就叫她古麗斯坦呢。”

我拿了一枚雞蛋,正要找東西磕破時,劉組長說:“在我們這裡,雞蛋是這樣子吃的……”他随即也拿起一枚,把它緊握在掌心裡,露出雞蛋的小頭,與我手裡的碰了一下。“嘭”——劉組長的雞蛋破了。“你赢了。”他笑道,“跟城裡的雞蛋不一樣,土雞蛋吃起來不會噎不會膩,像這樣的otturahalbayayile(中等收入家庭),都會養土雞。”劉組長的話語中,不時穿插幾句流利的維吾爾語。

說到這些年發生的變化,買買提大爺激動起來:“變化太大了!以前我們騎着驢駕着馬車去巴紮買東西,現在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三輪摩托車,有的人家還有私家小轎車;自來水有了,電也通了,電話早就有了。這就是社會發展帶來的變化和好處。以前我們住的都是土房,現在有了能抗7級強震的抗震安居房。雖然我的家在比較偏遠的地方,但政府還是考慮到我們的出行問題。你瞧,我家門前都鋪了石子路。”

聊着聊着,買買提大爺邀請我們進他家的房子參觀:客廳布置得很溫馨,粉白相間的蕾絲窗簾映襯着闆床上紅色的地毯,毯子上鋪着柔軟的金黃色褥子。牆是火牆,冬天應該很暖和。牆上貼着一個有趣的标志,劉組長說這個标志叫“民族團結心連心”:由一條飄逸的紅綢帶經過來回穿梭、纏繞,形成一個奔跑的“漢”字和一個騰飛的“少”字,分别代表漢族和各少數民族,兩字中又分别包含着一顆抽象的“心”。這個标志象征着阿瓦提政治穩定、經濟繁榮,各族人民團結友愛。說話間,買買提大爺打開電視,此時正在播放新疆維吾爾語新聞。“我年輕的時候就接受了中國共産黨先進思想的教育和熏陶,很高興天天都能聽到黨的聲音。”他笑着說。

“我的人生有很多規劃,還希望能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時,幾個孩子簇擁着爬到買買提大爺的腿上。“我有23個子孫。”他笑着驕傲地抱起最小的孫子:“願望會實現的,現在我特别知足。”

離開買買提大爺家,我們還拜訪了村裡的一對夫妻黨員。

身材魁梧、身着白色條紋襯衫、頭戴喀什花帽、留着整齊花白胡子的老大爺,正端着兩碗青杏等着我們。大爺名叫阿蔔杜艾尼·薩姆西,雖已67歲,但依然挺拔帥氣。他在1977年參加工作時便入了黨,曾是黨支部副書記、大隊長,直到1997年退休。退休近20年,他依然是村裡的“智囊”,威望很高,村民遇到大事小情都會來找他。正當我尋覓女主人的蹤影時,才得知大爺的老伴因為肺病,已經在縣醫院裡治療了六年,不能經常回家。阿蔔杜艾尼大爺為給妻子看病,賣掉了所有的牲畜。好在他們有四個孝順的子女,現在都在縣城做生意,農忙時便回家幫父親幹農活。阿蔔杜艾尼大爺一邊跟我們聊,一邊請我們吃青杏。

青杏酸酸的,很爽口。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青杏。工作組的阿布拉江告訴我,阿蔔杜艾尼大爺種的青杏曾在2014年全縣比賽中摘得第一名的桂冠。

分别時,阿蔔杜艾尼大爺站在院門口微笑着目送我們。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回到喀什老家,爺爺也曾經用這樣不舍而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離開。心裡一暖,舉起相機,随着清脆的快門聲,阿蔔杜艾尼大爺的笑臉定格在了我的記憶裡。

希望小學、幼兒園和雙語培訓班

為改善辦學條件,發展基礎教育,經山東省青島市希望工程辦公室積極協調,海爾集團捐贈27萬元、阿瓦提縣政府配套40萬元,于10年前給玉斯屯克托格拉吾斯塘村援建了一所希望小學——海爾希望小學。

女校長提拉汗·木尼亞孜端莊大方,在校門口迎接我們。校園被郁郁蔥蔥的樹林圍着,在這片沙土地上顯得格外醒目。正對大門的石子路,把學校分成兩個部分。沿着石子路拐向左側的教學樓,走過一段葡萄藤,進入大廳,黑闆報上貼着學生們的作品——雷鋒素描以及手繪的中國地圖和水彩風景畫。“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校訓橫幅,挂在大廳正中間。

劉組長告訴我,這所小學的教學質量在鄉裡是比較高的。全校260名學生都來自本村;教職工15人,隻有一位本村人,其他教師都是從别的縣考過來的。辦公室裡,今年28歲的蔣偉老師正在備課。2012年從伊犁師範大學法律文秘專業畢業後,他一直在這裡任教。作為學校裡唯一的漢族教師,短短四年時間,他就基本掌握了維吾爾語,學生說的維吾爾語他基本都能聽懂。蔣偉的家在阿拉爾市,平時住在鄉教師中轉房裡,每天騎電動車上下班。他如今教五年級和六年級的漢語。“同學們的漢語學得很好,上課積極性也高,都很聽話。”蔣偉邊說邊拿起辦公桌上的作業本給我們看:“瞧,這字寫得多漂亮。”他一臉驕傲。“我們對學生要求很高,一年級就開設漢語課,除了期中和期末考試,還有月考。”在老黨員買買提·阿曼家

玉斯屯克托格拉吾斯塘村麥西萊甫活動現場——村民拔河比賽提拉汗校長在一旁介紹說:“學校裡老師少課程多,為幫助學生更好地學習,每天要安排早讀和晚讀。老師們還要參加計算機培訓,常常中午不休息批改作業,晚上還得加班準備教案。學校的食堂還沒有投入使用,中午老師自己帶飯或去巴紮上吃,學生們就隻能回家。農忙時家裡基本沒有大人,孩子們隻能吃點馕喝點水。雖然條件艱苦了些,但我們的老師非常能吃苦。住村工作組也很支持我們。”她邊說邊帶我們走進一間正上漢語課的教室,學生們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裡用洪亮的聲音跟着老師讀課文。“我們學校一共8個班,每個班每周有七八節漢語課,數學課是用雙語,其他課用維吾爾語授課。”

校園的另一側是卡拉庫木(黑沙子)雙語幼兒園,大家親切地稱它為“公園”。幼兒園建于2011年,現有150名五六歲的兒童,4個幼教老師都是從外縣考過來的,師資同樣不足。提拉汗校長同時兼任幼兒園園長。“幼兒園裡有40個貧困生,家裡都是拿低保的。”她帶我們走進幼兒園。這裡更加富有童趣,空地上有大型滑梯供孩子們玩耍,牆壁上畫滿各式各樣的卡通形象。“這些都是我們的幼教趁孩子們午休時畫的。”穿過挂滿紙星星的走廊,我們走進充滿歡聲笑語的活動室。孩子們在軟綿綿的紅色地毯上玩得正歡,有的在模拟小醫院裡給其他孩子“看病”,有的則在模拟小超市裡“買東西”,還有的看書。活動室旁邊是孩子們午休的房間,有嶄新的上下鋪結構的木床,鋪着粉色的新被褥。另一間教室,幼教正在教孩子們用漢語數數。再過一個小時,就到孩子們加餐的時間了,今天的食品包括牛奶、雞蛋和巴哈利(糕點)。

濃厚的學習氣氛,不僅僅體現在學生的課堂裡。晚上9點半,住村工作組的會議室也傳來陣陣朗讀聲。圍繞“訪惠聚”活動的“三項重點”、“八項任務”和“1235”目标要求,按照年初制定的計劃和工作進度表,工作組開展了一系列活動,雙語普及工程培訓班就是其中的一項。除村民的晚間培訓,還建立了住村工作組及村黨員幹部“每周一句、結對互學”的雙語學習制度,每名工作組員确立“一幫一”、“多幫一”的雙語幫帶關系,每名少數民族幹部與一名漢族幹部結對子,工作組員每人幫扶14名村黨員幹部,互學雙語,雙向負責,相互提高。

此時,工作組員阿布拉江·牙生正在向自發前來學習的村民解釋“幾乎”一詞的意思和用法。這位漢語很熟練的維吾爾族幹部,畢業于新疆農業大學農學院,今年2月剛來住村。在前不久舉辦的全縣基層幹部雙語口語大賽上,經過自我介紹、主題演講、評委訪談和才藝展示等環節的激烈角逐,他獲得了漢語組大賽第六名的好成績。阿孜古麗與弟弟妹妹

晚九點半雙語培訓班在住村工作組會議室準時開課

海爾希望小學正在上語文課的學生們

卡拉庫木雙語幼兒園的孩子們

卡拉庫木雙語幼兒園的午休室扶貧先扶智。村兩委還積極争取縣人社局等部門,先後在村裡舉辦了為期一個月的西式面點制作技術培訓班和為期15天的鋼筋工技能培訓夜校班……

雙語教育、技能培訓、民族團結宣講等形式豐富多樣、内容全面實用的學習教育,使這個原本整體文化程度并不高的村子充滿了希望。村民對道路和渠道進行清理整治

聚集在田間參加村民大會的村民們

老黨員買買提·阿曼家

村民家正在建設中的新暖圈

村民家的舊羊圈

“家事兒”

去年,國家民委和科瑞天誠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共同幫扶200萬元的惠民生畜牧養殖項目落地14村。其中100萬元中的50萬元用于扶持50戶村民養殖荷斯坦黑白花奶牛,每戶一頭、補助一萬元;另外50萬元用于扶持50戶村民養殖麥蓋提生産母羊,每戶10隻、補貼一萬元。還有100萬元為100戶村民修建100座暖圈,每戶資助一萬元。

本着“群衆自願、群衆參與、群衆滿意”的原則,村裡以村民小組為單位召集村民舉行推薦、表決大會3次,以村為單位召集村民舉行推薦、表決大會4次。為更好地發揮資金效益,實現受益範圍最大化,村兩委和住村工作組根據受益戶的實際情況做了分配,共确定受益戶200戶。其中,第一批發牛羊并蓋暖圈的為雙受益戶,共28戶;隻發牛羊或隻蓋暖圈的為單受益戶,共14戶。通過村兩委和村民大會讨論,于今年3月23日、27日分别将200戶受益戶名單進行公示,并與受益戶簽訂相應的責任書和承諾書。目前,50頭荷斯坦黑白花奶牛、500隻麥蓋提生産母羊已按招标程序進行了招标,正在發放中。100座暖圈修建工程,通過“一事一議”确定了承建商,涉戶農民以義務工的形式配合承建商修建。

我們來到其中一家受益戶。一隻狸花貓悠閑地躺在涼炕上,正在和面的女主人微笑着向我們問好。在海爾希望小學讀五年級的小女兒阿孜古麗,用标準的漢語對我說:“我學習很好,我要去北京上大學。”我為她整理頭上的粉色發卡,回答道:“好啊,我在北京等着你。”

這時傳來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咩咩”聲,一群羊從還沒蓋好的新暖圈旁走過來,阿孜古麗的爸爸緊随其後。我興奮地沖到羊群面前想要拍照,可它們都被我吓得跑回了舊羊圈,隻有一隻小羊在圈門口好奇地望着我。舊羊圈是土牆砌的,面積很小,沒有窗戶,常年陰暗潮濕。而對面這座面積達50平方米的新暖圈是用多孔紅磚砌成的,保溫隔熱隔音效果更佳。暖圈坐北朝南,冬暖夏涼,有利于羊健康育肥。暖圈除了有窗戶以外,還有人畜共用的兩用門。頂棚是半封閉式的,架着木頭,上面要蓋上草席。“暖圈已經蓋得差不多了,蓋上草席就全弄好了。”阿孜古麗的爸爸笑着說:“這麼大,喂四五十隻羊都沒問題。我已經迫不及待要把羊趕進新暖圈了。”

我們聊着,一旁的狸花貓忽然起身,或許它也聞到了苜蓿馄饨的飄香。南疆人對苜蓿情有獨鐘,把它當作一種排毒的優質蔬菜。每年開春,家家戶戶都會用新鮮的苜蓿包馄饨或餃子。此刻,馄饨做好了,女主人把搗碎的薄荷葉撒進馄饨湯裡盛給我們。咬下一口苜蓿馄饨,感覺整個春天都彌漫在嘴裡。我不由想起在北京一直對南疆苜蓿朝思暮想的媽媽,如果此時她在這裡,定會大快朵頤。

走出阿孜古麗家,我們繼續沿着石子路參觀。劉組長介紹說:“村裡隻有一條長2.3公裡的柏油路,我們腳下這條石子路以前是塵土飛揚的土路,足足有五六十公分厚的土,走在上面都嗆人。”“訪惠聚”開展以來,住村工作組會同村兩委,組織村民對村裡的道路、林帶和渠道進行集中整治,村容村貌有了很大改觀。目前已經修好的石子路有25條,全長27公裡,剩下的土路還在改造中。枯水期的葉爾羌河

彈奏坦布爾的亞森老人“金剛刀”吐尼亞孜

吐尼亞孜·阿木提是五金店、裝修店、金剛刀雕刻店的老闆,也是建設小康的模範村民。吐尼亞孜搞裝修已經9年,後來又銷售建材,規模越來越大,每個月的純收入不低于一萬元。包括吐尼亞孜的兒子在内,店裡有四名工人。

走進吐尼亞孜在鄉裡的雕刻工廠,牆邊立着一排排已經雕過花的複合闆。木雕是維吾爾族傳統建築的重要組成部分,傳統維吾爾族人家的每扇門、每扇窗、每根廊柱都要用石榴花、巴旦木等植物或者幾何圖案的紋樣進行裝飾。有“金剛刀”之稱的吐尼亞孜告訴我:“我們三年前引進電腦雕刻技術,大大提高了生産效率。以前手工雕刻,制作這麼一塊闆子需要一天時間,現在不到10分鐘就可以完成,摸起來也比手工制作的光滑,不需要再用砂紙打磨。”隻見他在機床上放了一塊櫥櫃門木闆,然後在操作室的電腦上調出設計好的圖案,按下鼠标,眼前這台機器就開始工作了。它先是在木闆上刻了一個大大的倒U型,然後開始填充裡面的花紋,一道橫線、兩道橫線,接着是複雜的曲線,每個步驟都是那麼流暢,中間的花紋就這樣鬼斧神工般地呈現在我們面前。

和村民走得越近,我就越覺得腳下是一片充滿希望的土地。許多如“金剛刀”吐尼亞孜·阿木提一樣勤勞而又充滿理想的村民,正在通過自己的勞動改變着生活。

那天下午,我們去看望70歲的亞森·麥吉提。老人手持坦布爾琴蹲坐在自己簡陋的土房門前,老遠看見我們過來,他便支着手裡的樂器站了起來。

“鄉裡的養老院條件很好,裡面有很多可以跟您聊天的老人。”我說。

“我的家就在這裡,我生長在這裡,我的父母也生長在這裡。”老人的目光轉向不遠處枝繁葉茂、已經有幾十年樹齡的核桃樹。唯一的閨女早已嫁到了外鄉鎮,如今老人家生活得還很艱辛。

“您會彈奏坦布爾?”“是的,我還會唱。”

坦布爾的琴弦已經松了,琴身像老人的手背一樣,留下了歲月滄桑的痕迹。亞森老人在唱,我們在聽。歌詞在他嘴裡已經不再那麼清晰,但我聽出了它的調子。那是一首情歌。

當我離開時,工作組和村兩委的幹部還留在亞森老人家,商議着如何幫扶他。夕陽西下,斑駁樹影罩在老人略顯憂傷的臉上。但這不是故事的結局,我知道有千百個工作組和村黨支部在為這樣的困難老人操心。

“聚沙成山,聚心成園。”

這就是南疆維吾爾族鄉村的希望!(責編吳迪)本刊記者古麗斯坦·亞森(中)和沈麗去村裡采訪記者感言·古麗斯坦·亞森

懷着一顆忐忑的心,我踏上了前往南疆阿克蘇的旅程。盡管為更好地完成這次采訪,雜志社和我已做了比較充分的準備工作,但作為在北京長大的南疆人,第一次以記者的身份回到故鄉,興奮之餘,我更多的是緊張。飛機抵達阿克蘇,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我仿佛感受到了親人的目光和故鄉的氣息。

曾經是古絲綢之路重要驿站的阿克蘇地區,也是龜茲文化和刀郎文化的發源地。阿克蘇在維吾爾語裡意為“白色的水”,南疆人民的母親河——塔裡木河水量補給的主要支流即阿克蘇河從境内流過,并由此而得名。

同樣流經阿克蘇地區的葉爾羌河,則是塔裡木河的源頭。在來阿克蘇之前,我就有個願望:親身感受一下葉爾羌河的大氣與磅礴。結束在阿瓦提縣與柯坪縣的采訪後,我終于有機會來到了這條“流淌着金子的河”。眼前的葉爾羌河正處于枯水期,走在寬廣的河床上,灰白色的沙子在碧空的照耀下泛着金光。千百年來,她就這樣在兩片浩大的胡楊林間,灌溉着萬畝良田,與“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的胡楊一起,見證着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的堅韌不拔和随遇而安。

我把手深深地埋進河沙裡,感受着她的深沉,感受着她的溫暖。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我的父母哪怕已經完全融入北京的生活,但在他們心裡仍然對南疆有一份無法割舍的牽挂。帶着故鄉的沙粒,我要離開阿克蘇了。此刻的我,心緒難平,來時的緊張早已不再,而對南疆的愛戀和祝福裝滿了我的心田。

記者感言·沈麗

去南疆前,我對阿克蘇地區的認識僅僅停留在蘋果和塔克拉瑪幹大沙漠上。聽說春季并非南疆“最可愛”的季節,沒有香甜可口的蘋果,沒有蔚藍的葉爾羌河水,沒有金燦燦的胡楊林和如火焰般的紅柳樹,惟有肆虐的風沙……心中略有失望的我與同行記者說笑着,要一起去看仙人掌。誰知沙漠周邊根本沒有仙人掌,隻有一種矮小的枸杞樹——對,正是珍貴的黑枸杞樹。

阿克蘇的經濟作物有棉花、核桃、大棗、枸杞、蘋果、香梨、葡萄……但由于生态條件十分脆弱,土地承載力很有限,這些經濟作物帶來的收益并不能夠讓所有農民脫貧緻富。尋求新的經濟增長點、尋求向外發展,是老百姓最樸實的心願和必然的選擇。在阿瓦提縣和柯坪縣,我看到了嬗變中的南疆鄉村,看到了身處轉型期的農牧民的奮鬥、碰撞和希冀。在這些現象背後,有年輕人走出戈壁的企盼,有中年人适應轉型過程中的陣痛,也有老年人對家園的守望。

行走在曾經“随風滿地石亂走”的村子裡,我明白了“教育是一個民族最根本的事業”和普及維吾爾—漢雙語教育的重要性,理解了在阿克蘇開辦勞動密集型企業的現實意義,了解到精準扶貧的鮮活現實,看到了黨和國家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程中決不讓一個少數民族、一個地區掉隊的巨大決心和成效。

村裡的每一個人,都在訴說着新舊之間的故事。我是幸運的,得以親眼目睹、親身體驗這一特殊曆史時期最真實的南疆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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