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埃及前,導遊告訴我們阿拉伯人善經商、挺猾頭,向埃及人買東西,與他們打交道,要特别小心。雖然我從不相信此類關于民族本性的評價,不過導遊的提醒還是讓我存多了一個心眼。
首先領教的是其不守時的習慣。明明規定晚上七時半集中機場,同行一位在中國做生意的埃及人阿裡,竟敢在導遊多次電話催促後才于八時半出家門, 由于是團體簽證,缺一人就難出境,差點把導遊氣瘋了,隻能一邊讓其它團友辦手續,一邊死命催他快到,還得跟機場打點,讓他來到時行方便。直至飛機起飛前半小時才搞妥他的事。原以為經過此事之後,他會學乖點,誰知一到埃及,他又遲到了一小時,臨了還被機場扣住盤查了一番才給放行。接着又是他,在過集中時間半小時後還不見人影,當載着全團人的車緩慢前行一寸一寸搜尋時,終于看到正悠閑購物的他,這下大家再也無法按捺住憤怒猶如火山爆發了,全車人不停齊齊高聲斥責這位阿裡。
不守時是當地常見習慣,雖已知聞,但見到如此極端的事情,還是令人大出意料!
悠閑,是埃及人一種基本的生活取态。在聞名世界的開羅哈利利集市,那些按說最重利最勤快的商人,守着傳統手工制品店鋪,卻慢悠悠地抽着阿拉伯水煙,品着溢散濃醇香味的阿拉伯咖啡,呷着紅茶,氣定神閑,不慌不忙招攬生意,有的還在鋪中或街頭下棋,直到豔陽悄悄沒入他們身後的魏峨清真寺圓頂。這些祖先建立過人類第一個國家的埃及人,在閑度他們那續接着漫漫長史的日子。
阿拉伯水煙,是埃及式悠閑生活的标志。煙具是一套精美工藝品,隻能安坐着享用,炭爐燃點傳統秘方配成的麝香冰片等藥材制過的果料煙絲,分别散發草莓、玫瑰、櫻桃、桃子、桔子、甘草、香草、菠蘿等多種果香花香的清煙,經“汩汩”冒水泡玻璃水瓶清隔,濾入一根長長細小過濾銅管,人從精緻煙嘴吸取水煙。享用着水煙的埃及人,在奇幻閑适中任光陰流逝。
到埃及後,發現有的埃及人的确有點滑頭,貪利。不時有人用阿拉伯腔的漢語說:“清涼油”!“清涼油”!不斷向遊客索要中國産的清涼油。在火車上,吃飯時服務員奉上以一隻小茶包泡出來的二十杯茶,也沒說是否收費,大家都以為是免費的。因為埃及食俗喜味道重,尤其是埃及人最愛吃的甜品極甜,飯後當然想喝點茶水,有團友還連幹數杯,當服務員說要一杯收費五美元時,大夥全都傻了眼。上了當的人跟服務員理論半天,可錢還得照交。在景點有當地人拿着東西塞給遊客,口裡說着“FREE”(免費),一旦你接了,他就說“THREE”,意思是收費三美元,而不肯收回東西了。把守博物館的警察,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手把沖鋒槍挎在肩上,一手指着我口袋裡的筆說“PEN(筆)”、“PEN(筆)”,公開索要。吓得我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躲開,猜想如果不給他,會不會端着沖鋒槍對我“突突”呢?也說不定啊!
然而,有一事使我對埃及人有了全新的感觸。一位團友在路上丢了錢包,估摸着是肉包子打狗,絕對沒回頭了。當我們進火車站後,見一位埃及中年男人,在車站穿梭着急急走來走去,特别愛往中國旅客堆裡鑽,這舉動不由得讓我們警惕地緊盯着他。一會兒,他過來用英語問導遊,有丢錢嗎?導遊一時沒反應過來,說沒有。倒是旁邊一位團友忙說有團友丢了錢包,一說對上号,收下錢包的團友,忙從錢包中抽出些許錢以表酬謝,未料想被埃及人婉拒了。夜色燈影中的他,彬彬有禮又神态高貴。原來他拾到錢包後,估計是要上火車中國遊客丢失的,便一路追來,不斷向碰上的中國人打聽有誰丢了錢包。至此,這才讓我看到了有着數千年文明的埃及人的真正風範。
在埃及,有一次上廁所,我沒埃磅零鈔交費,那位阿裡主動走過來遞上零鈔。他一路上對團友照顧不少,漸漸發現原來他也是豪爽的性情中人。以經商能耐名揚古今的阿拉伯商人,也有樂于助人豪氣的一面。
埃及人有着阿拉伯人對信仰的虔誠,伊斯蘭教徒無論在飛機、旅館、家裡,也無論在工作或休息,都少不了每天五次的禮拜。在夕陽下的洪加達(埃及的一處沙漠景點),雖然已到了應該開車回旅館時間,如果再晚,返程就要摸黑行車了,但禮拜時間一到這是雷打不動的規矩,不論多晚,不論正在幹什麼,埃及司機還齊齊跪在沙漠上朝麥加方向祈禱。那位時間觀念極弱的阿裡,禮拜卻很準時。成年埃及女子,不少是穿戴黑袍黑面紗黑頭巾,隻露一雙連眉毛都遮住的眼睛,這樣做凸顯對教義的緊守,更多的戴各色頭巾穿各式長袖衣裳,又顯示伊斯蘭教義與世俗生活相安無礙。他們在宗教上有時還顯得相當寬容。哈利利集市清真寺傳出的悠揚唱經聲,使我禁不住好奇走進寺内,見衆人正做禮拜,一時不知所措。一位老人,看到我這個外人,寬厚和善地招呼我跟着他做聖儀。
到埃及後,發現平時像埃及的母親河尼羅河柔順的埃及人,會忽如洪泛時的尼羅河洶湧而起,宣示願望與意志;平日生活悠散的埃及人今天卻激情迸發,使人看到對人類有偉大貢獻的埃及人内蘊的巨大能量。
大亂爆發後,我們旅遊團也一下陷入困境。阿裡充分展示他當地人的作用,四處交涉打聽,向我們解釋當地情勢,幫上大忙了。
一天,得悉埃及大亂,返回中國的飛機停航,我們在下半夜的漆黑中,從紅海邊直奔開羅機場,天亮時分被一支坦克裝甲車部隊攔住,說奉命不放人進開羅,公路排着長長車龍。被阻的埃及人情緒激動地雲集軍車前,高喊“開放”,聲震達天,人潮一會沖向關口,一會往後慌亂散奔,遠看軍隊的坦克裝甲車的機槍炮口,正對着包括我們在内的人群車龍。一旦群衆失控,軍方彈壓,我們肯定會被“突突”了,有團友壓低聲叮囑孩子聽見槍聲立即趴下。這時,阿裡神情平靜站出來與埃及導遊一同前去與軍方交涉,讓我們通過,團友望着他倆向槍炮口下走去的背影,紛紛誇贊阿裡的勇敢。也算我們走運,被堵數小時後部隊奉命放行。
每一個民族,都有複雜多面的情形,更何況是有過人類最古老文明的埃及人呢。透過埃及人的習俗流風,才可略見其民族性一斑。
由于埃及航空公司班機停航,我們乘搭隻載中國公民的中國包機回國,阿裡隻能留在大動亂中的祖國,臨别回頭望着他孤身站在過境廳門外向我們揮手告别的場景,一種無法言狀的滋味一下湧上我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