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的秘密。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他哭得像個丢失了禮物的孩子。她用生命守護了他,而他,連一句我愛你,都沒有來得及對她說過。
1
夏成的妻子依依又犯事兒了。自從她發現夏成和前任秘書有暧昧關系後,整天郁郁不樂,盡管夏成不斷地解釋那隻是逢場作戲,但她的行為卻日漸奇異,坐公車逃票,進飯店吃霸王餐,現在,竟然跑去超市偷幾塊錢的水杯。
夏成開車去派出所。依依坐在審訊室,頭低低地垂着,肩膀直挺,看起來又緊張,又惶恐。聽見門推開的聲音,她迅速擡起頭,看到他,像得救似地,滿臉熱切。然而夏成冷冰冰的眼神使她的笑容瞬間消失,她羞慚地又低下頭,無助地卷着襯衫衣角。
交了錢,辦好手續,夏成冷冷地說,走吧,看也不看她,徑自大踏步出門。
依依怯怯地跟在他身後。夏成沉默地開着車,空氣窒息得難受,依依剛吐出三個字:對不起,夏成就爆發了:你是存心的,是報複我對吧?看着我丢臉,你就覺得舒服了對吧?你說,我到底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他的臉被怒火燒得扭曲,依依别過頭,不敢直視他噴火的眼睛。車窗玻璃上,映出她滑下淚水的臉龐。她在無聲地飲泣。
晚上,夏成早早進了客房休息。依依一個人睡在空蕩蕩的床上,輾轉難眠。手機傳來了短信提示鈴聲,依依顫着手打開:表現不錯,下周有更精彩的劇本,等我的命令。記住,不許有小動作,否則的話,你知道的噢,哈哈。
仿佛聽見了魔鬼邪惡而得意的笑聲,依依渾身發抖,用盡力氣,把手機狠狠地砸在了對面牆上。
2
夏成猶豫着要不要給依依請個心理醫生。在他猶豫的當口,依依又發了一回瘋,在專賣店偷了一雙新上市的鞋子。從派出所出來,夏成不再猶豫,直接把依依送去了心理診所。
醫生開了一些抗抑郁的藥,吃了一段時間,依依果然安靜了許多,沒再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那天,夏成在公司發現一份重要文件忘在了家。他給秘書交待一聲,急匆匆回去拿。
依依不在屋子裡。書房的門是開着的,傳來手提電腦工作的聲音。一定是依依走之前忘記關了它,夏成去摁關機鍵,屏保消失之後的頁面卻讓他驚呆了。那是一個黃色網站的頁面。
夏成震驚地說不出話。他查了電腦使用記錄,依依剛剛向這個黃色網站上傳了兩個視頻。
片刻功夫,視頻就被打開了。夏成瞠目結舌,再次遭遇了晴天霹靂。畫面中,有個穿着裸露的性感舞娘,繞着一根鋼管熱舞,她舞得魅惑,投入,臉上化着濃妝,可夏成還是認得出,她是依依。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依依出身貧寒,在遇到夏成之前,曾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曾向夏成暗示過,但夏成無意追究。第一次,夏成産生了對依依一探究竟的心理。
3
他把筆記本電腦弄回進來之前的樣子,繼續回去上班。
回家後,他偷偷地,時時觀察依依。每天晚上睡覺前,依依都要幫他熱杯牛奶。他躲在廚房門外,發現她往他的杯子放了兩粒白色藥片。怪不得他最近腦袋總是昏昏沉沉,原來依依每晚都給他服安眠藥,好在他熟睡之時,跑出去做鋼管舞娘。
趁她上衛生間,他換了那杯牛奶,假裝酣睡。大概一個鐘頭後,依依接了個電話,OO@@地起床,出門。夏成立刻從床上跳起來,穿好衣服追出去。
依依在門口打了車,夏成也叫了出租跟着。車子七拐八拐,在一家叫“今夜荼蘼”的迪吧前停下,依依進去,夏成豎起衣領,也跟進去。二十分鐘後,他親眼看到了依依在舞台上的演出,這時的依依,已經不是他的那個依依了,她像是上了别人的身,妖豔,俗氣,曝露。
表演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夏成提早出了門,在馬路對面的小店裡候着。又過了幾分鐘,依依出來了,被一個男人摟着,夏成還在發呆,他們已經坐上了出租車。
跟蹤繼續。夏成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他憤怒的臉漲得通紅,吓得大氣不敢出。前面的車子停在了有名的“情人旅館”,夏成上下牙齒打着架,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
好半天,他才能從車子裡出來。前台小姐被他的樣子吓壞了,不敢不告訴他依依在哪個房間。他一腳踹開房門,看到依依和那個男人倒在床上,粘在一起。夏成怒得像頭豹子,把床上的男人揍了個半死。
依依吓傻了。不停地哭和尖叫。夏成最後被人帶走的時候,仍然目露兇光,憤怒讓他忽略了依依眼裡難以言語的東西。
4
夏成被關了三天。第四天,秘書來接他出去。他被免于刑事起訴,因為當事人不予追究。
依依私通的對象,是個叫大山的混混。認識夏成之前,依依在迪廳做鋼管舞娘,是大山一直保護她,他們相依為命,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但是大山給不了依依未來,所以,依依嫁給了夏成。
這是依依在秘書帶來的DV裡,告訴他的。秘書還交給他一份離婚協議,秘書臉上滿是同情,她說依依沒有面目再見他,隻好這樣。
DV裡依依傷感而真誠。她不斷地說着對不起,淚流滿面。她說她不會還給他結婚戒指,如果沒有大山,她确定她愛他。
他關了DV機,平靜地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從此和依依分開了。一年後,總部開了家分公司給他,他做得風生水起,同時身邊美女如雲。他差不多已經将依依從記憶裡删除了,直到有天,他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說,hi,夏成,還記得你丢失的那部摩托羅拉手機嗎?
他瞬間全身冰涼。他當然記得,那次他乘出租,把手機落在了車上。手機裡藏着他和依依,以及前任女秘多部性愛視頻。他不斷地發去信息,承諾願意用金錢換回手機,但沒有人回複他。他日夜難安,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生活正常得就像他從來沒有丢過手機。
想不到事隔這麼久,才有人聯系他,對方的聲音陰沉,居心叵測,夏成惶惶不安,等待着來者的下一步動作。
5
奇怪的是,時間過去了一周,兩周,一個月,對方再不見動靜。這不合常理,他能找到他,說明他已經發現了手機裡的秘密,也許他膽子小?但他會不會報案?這個念頭蹦出來,夏成吓得心跳都快停了。他給派出所打電話探口風,民警小王先告訴他,依依死了。
她在郊區一間民居裡,和一個男人死于煤氣中毒。現場的門和窗戶都從裡面封死了,男死者胃裡有安眠藥殘留物,警方判斷,是依依開的煤氣,謀殺了她和男人。
依依在這個城市沒有别的親人,小王試探地問他是否願意去領一下依依的遺物,他樂意幫忙。夏成同意了。
當他在警局看到現場照片時,淚水無法遏制地湧了上來。的确是依依和大山,依依瘦了,左手的無名指上,仍然戴着他們的結婚戒指。那一刻,悲傷把夏成淹沒了。
刑警交給他一個紙袋。裡面有依依的生前用品。在那台手提電腦下面,他看到了那部手機,就是他丢失的那部摩托羅拉手機,它竟出現在依依的遺物裡!
旁邊的刑警推推他,好奇地問,這女
的是你什麼人啊,方明可是個老實人,不就是窮了點嘛,她怎麼能下這麼大的狠心。
夏成拿過死者資料,才知道,大山根本不叫大山,叫方明,他根本不可能在夏成結婚前認識依依,因為那時候,他還在深圳打工。
依依騙了他。她為什麼這麼做?夏成心裡已經隐約有了答案,但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他回到家,把依依的電腦打開,希望有些痕迹能夠找到真相。
6
依依的電腦裡沒有日志,隻有一個隐藏了的文檔,标題是一句話,寫給最愛的人,夏成。
有一個妻子,在某天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他聲稱撿到了她丈夫的手機,要歸還她。她去了,但陌生人卻讓她看了手機裡丈夫的秘密。就是這個秘密,使得陌生人成功要挾了妻子,他說,如果她不聽他的話,他就把秘密公布于衆。
于是,她按照他的吩咐,逃票,吃霸王餐,進商場偷鞋,做許多匪夷所思的事,後來,他要求她去跳鋼管舞,再後來,他要求她上床。她無奈地都服從了,因為她要保護她的丈夫。
離婚後,她和男人同居,一直處心積慮想得到那部手機。手機得到了,秘密也被删除了,但男人卻說,就算沒了手機,隻要他不高興,仍然可以去警局報案。她忍無可忍,決定和男人同歸于盡。
夏成看着屏幕上的字,整個人像被抽成了真空。
他手裡就拿着那部手機。那些性愛視頻都還在,依依删的不是它們。
它們還不足以成為要挾她的秘密。她删掉的,是夏成在床上掐死前任女秘的視頻。女秘書不斷地脅迫他離婚,一次上床後又提出來,激烈地争執中,他一時失手,掐死了她。
他沒注意上床前,女秘書打開了他的手機攝像。等他發現,準備删除的時候,卻接了個長長的商務電話,講完電話,他又急着趕場,匆忙間把手機落在了車上。
這就是他的秘密,也是她的秘密。他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哭得像個丢失了禮物的孩子。她用生命守護了他,而他,連一句我愛你,都沒有來得及對她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