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曾有過一面之交,是在家長會上,個頭不高,肌膚黢黑,着裝很不講究。他女兒叫杜曉妍,和我女兒同班。
那天,他打電話給我,說,想當面和我說點兒事,請我幫幫忙。我問他具體事情,他不肯說,隻是反複懇求說,見面說吧,不會浪費您多少時間。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一個朝九晚五的工薪族,能幫到他什麼呢?
見就見吧。這次,他穿得更邋遢,夾克式工作服上油漬斑斑,頭發像炸窩雞,亂糟糟。他遞給我一支廉價香煙,強笑着說:“這事兒實在張不開嘴,不過俺琢磨好久咧,想想還得請你幫忙哩。”
簡短接觸,我斷定,他應該是農民工。我的直覺沒錯。他說:“俺和俺老婆帶着小孩是從魯北農村來的,俺孩子膽小、内向又很腼腆,在學校,她很想和你家小孩那樣的城裡孩子一起玩,可是……”
的确,以前我聽女兒說過,她們班上,有四五位民工子女,杜曉妍是去年轉學來的,女兒她們似乎很少跟那些民工子女一起玩耍。
他搓搓手,接着說:“前天晚上,俺女兒說,你家女兒過11歲生日,要搞個聚會,給小吳、小鄭……發了請帖。”
先前,跟女兒要好的幾位同學過生日,都曾邀請過她,女兒今年過生日,我們自然也要禮尚往來,回請人家。前幾天,妻子網購幾張卡通的生日請帖,已讓女兒送給那幾位同學。
我疑惑地看看他,他又趕緊陪笑着,說:“俺女兒昨天回來,又問俺,同學生日聚會到底是啥?俺也答不上來……你看,能給俺家小孩一張請帖不?俺給錢。”他的臉頰堆滿了笑意,不過牽強而又刻闆。
哦,明白了,“你是想讓你家小孩也參加吧?”我問。他立刻如小雞啄米般,用力地頻頻點頭。當我痛快答應他時,他異常興奮,緊緊握住我的手,認真地問,要給多少錢,帶啥禮物?我一一給了否定,他又千恩萬謝一番。臨别時,他一再懇請我,對于他來找我這事兒,千萬要保密,别讓杜曉妍知道喽。
當天晚上我寫好請帖,次日便讓女兒帶到了學校。後來,聽女兒說,杜曉妍接到請帖後,又驚又喜,把請帖塞進口袋,手便一直插在口袋裡,緊緊捏着,似乎生怕一松手就會丢了。
聚會那天,在父親陪伴下,杜曉妍高興地來了。五六個孩子,在一起叽叽喳喳,活蹦亂跳,玩得很盡興。結束時,杜曉妍父親悄悄地要塞給我兩百塊錢,我很堅決地拒絕了,因為我覺得,他們是同學,本來就該一起快樂地學習、開心地玩耍!
時隔半月,女兒說,杜曉妍比以前活潑開朗多了,而且跟她也是好朋友了。這期間,女兒曾幾次問我:生日聚會為何要請杜曉妍?每次,我都繞開她的問題,不做回答。女兒不知道,這是屬于我和一位民工父親的秘密,畢竟我也是一位父親,我更能理解這位民工父親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