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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工資”日記

时间:2024-08-13 04:54:00


   

  11月2日周三晴


   

  高跟鞋的後跟墊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一隻,走起路來除了有點“跛”的感覺外,鞋踩着地時還發出不一樣的聲音。我一邊罵修鞋師傅不厚道,一邊艱難地保持身體的平衡走在街上。盡管這個季節太陽已經不再毒辣了,我仍然需要抽張紙巾擦擦額頭上的汗珠。


   

  東風大廈就在眼前了,18樓是本市鼎鼎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春和律師事務所。


   

  接待我的是一個35歲左右的律師,白淨,幹練。在他的辦公桌上,我看到了他的名字:遊藩。


   

  他一看我的簡曆,頭就搖得像撥浪鼓:“我們這連實習生都不要,怎麼會要應屆畢業生呢?”“這二者有什麼關系嗎?”我不解地問。他詭異地笑了笑:“當然,實習生能幹但不用付工資,應屆生要付工資卻不太能幹。”我忍了忍做最後的努力:“那如果你們需要不用付工資的實習生時,能否通知我?”他不經意地說:“這樣吧,你先回去,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類似這樣的話,這四個月以來我都不知聽過多少回了。聽多了自然就麻木了,惟一感到失望的是一大早因為不識路轉了三趟公交車才找到這家事務所,對方隻說了一句話就玩完了。


   

  轉身離開的時候,聽到他一邊翻簡曆一邊自言自語:“還是個得過獎學金的?嗯,成績還不錯。”


   

  11月12日周六 小雨


   

  手伸出窗台外,細細的雨斜斜地打在手掌上,有點冰涼。是今年的第幾場秋雨了?


   

  輪輪發來短信,說今天不過來吃飯了,明天有空再過來。自從輪輪搬出去後,我一個人吃飯已經漸漸地成了習慣。


   

  連續兩個月,輪輪的态度明顯地變冷淡了,尤其是他剛發了工資拿回來補貼“家用”時,總是陰沉着一張臉。我知道他不是介意那些錢,而是介意我的固執。因為固執,我遲遲找不到工作。


   

  七月,陽光正盛的時候,我與輪輪來到這個城市。兩個人租了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單間,在這個城市終于有了一個我們可以“回家”的地方。然而,因為是應屆畢業生,招聘單位的拒絕率是我們想像不到的。為了交得起房租,輪輪找工作也顧不上挑肥揀瘦了,從保險推銷員做到報紙的采編業務員,直到上個月,找到了這份合資公司包食宿的會計助理的職位,與他的專業有些對口,這才暫時穩定了下來。為了節省各項開支,他幹脆搬到公司去住了,周末才過來。臨走時,他說:“何宴好,别再做你的大律師夢了好不好?”


   

  但是,我真的不想改行。


   

  11月25日周五多雲轉陰


   

  聽說我有“差事”做了,輪輪一下班就趕了過來,還特地囑咐我做好吃的等着他。


   

  “春和律師事務所?嘿,你是怎麼進去的?”輪輪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問。我咬着筷子尴尬地笑了笑。輪輪看出了一點端倪:“沒工資的?”我艱難地點了點頭。周一時律師事務所那個叫遊藩的人打電話通知我下周開始“上班”時,我就知道輪輪會不高興。我的“零工資”代表着他的負擔不僅“正在進行中”,而且還是“将來時”。


   

  輪輪的臉色很難看,原本興奮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那你打算實習到什麼時候?”我低頭無語。“做别的不行嗎?一定要做律師?憑你現在的條件随便找個文員、助理的,比我現在的工資還高呢。你的司法考試今年又沒通過,剛畢業又沒什麼經驗。沒錯,到大的律師事務所實習可以增長經驗,但你的生活費怎麼辦?你總不能總這麼不現實吧?”輪輪一下子說了很多責備的話。我低頭小聲地哭泣,我知道,他說這些話時,已經不是一般的介意了。


   

  有的時候,夢想與現實的差距大得讓我們喘不過氣來,我知道他的内心是彷徨無助的,對于他,我始終愧疚。


   

  但是,追求夢想,這難道有錯嗎?


   

  12月7日周三 晴


   

  原來,遊藩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可以從早上8點一直不停地工作到晚上12點。


   

  第一天“上班”,他就對我說:“律師這個行業,相當于古代的一門武術。你若想學,就得像習武一樣,平時自己琢磨,偶爾跟師傅學。想要拿到武功秘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說這話時,他的眼裡閃過一道異樣的神色。


   

  自從我上班後,生活的開支一下子就增大了。事務所所在的黃金地段,就連吃盒快餐至少也得七八元,每天中午我不是就着白開水啃面包,就是隻吃一包方便面。還好,若是需要外出辦事,遊藩會給交通費,而且是“打的費”。每次一出門,我總是揣着他給的“打的費”去坐公交車辦事,這樣就可以省下一天的生活費了。遊藩的關照常常是這樣不經意的,有時候,甚至是刻意的。


   

  我想,我是遇到“貴人”了,一個願意幫徒弟的好師傅。


   

  12月16日周五陰


   

  下午,遊藩讓我到一家顧問單位交一份委托書,給了50元打的費。“不用這麼多的,打的來回最多30塊。”我有點于心不忍,這周出勤的次數很多,遊藩已經出了不少的打的費了。确切地說,是我獲得了不少額外的生活費。


   

  “拿着吧,今天是周末,還擠什麼公車。送完就直接回家吧,這邊沒啥事了。”遊藩的眼神很複雜,最後還笑嘻嘻地補上一句:“多買幾件漂亮的衣服穿穿吧,這麼好的身材可别浪費了。”我通紅着臉低頭不語,手裡捏着那50塊錢,手心出了汗。


   

  在車上的時候,輪輪發了信息過來,說這個周末不過來了,加班。


   

  連續兩個周末他都沒過來,都說在加班。若是不“加班”了,過來也隻是匆匆地吃一頓飯,然後塞給我這個月他的工資,再匆匆走人。


   

  原來感情也會像遷徙的小鳥,遇到寒冬時,若不想辦法南遷,便會活活凍死在這個寒冷的季節。有時候,我會分不清,我究竟是逼迫輪輪遠離我的那寒冷的冬季呢,還是那隻因為執著而活活凍死在這個季節裡也不會徒遷的小鳥?


   

  夜深的時候,輪輪又發來了信息。他說:“為了生活,我好累,真的很累。”


   

  淚水流了下來,原來我是那寒冷的冬季,一直都是。


   

  1月10日周二晴


   

  為了不拖累輪輪,我提出了分手。


   

  兩年的感情在這幾個月輾轉尋找工作的消磨中漸漸地冷卻了。我們都欲哭無淚,卻又無可奈何。“我可以照顧自己,你不用擔心。”我倔強地說。


   

  “你拿什麼照顧自己?醒醒吧,别總是這麼倔強。”輪輪冷冷的眼光像劍一般紮得我好疼。臨走的時候,他還是不顧我的反對硬是塞了他這個月的工資給我,然後說,有困難的話,就找他。


   

  在陽台上看着他離開,我的淚水洶湧而出,心很疼。


   

  “你拿什麼照顧自己?”這句話一直回蕩在耳邊。想到為了供我讀大學欠了一屁股債的父母,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麻煩他們了。一時間,我仿佛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


   

  1月22日周日雨


   

  房租欠了4天,因為打算找更便宜的房子,所以不打算再續房租,但“更便宜”的房子卻一直沒找着。上周三,房東來逐客。我隻有連夜拖着行李箱來到律師事務所,打算明天請一天假,繼續找房子。


   

  遊藩仍在工作室裡忙着,突然看到我來了,很驚喜:“你怎麼來了?”“哦,我新租的

房子鑰匙明天才拿得到,今晚就暫時在辦公室過一夜,明天我能請假嗎?”我随便撒了個慌,躲過他有點咄咄逼人的目光。


   

  “當然可以,這樣啊……”遊藩突然有點反常地靠近我:“這麼說你今晚不走了?”


   

  辦公室的燈關得隻剩下兩盞,其他同事早就下班了。昏暗中,我看到遊藩的眼裡放着異樣的光芒,他說,第一次看到我就知道我的生活很窘迫,他想照顧我,當然,因為我的美麗。他希望我可以回報他……


   

  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我奪門而出。


   

  原來不是什麼都像自己想像的那樣完美,比如至高的夢想、無瑕的愛情、好心的貴人……失去現實的支撐,他們什麼也不是。我一個人在網吧裡瘋狂地聊天,度過我有生以來覺得最寒冷的夜晚。


   

  1月29日 周日多雲


   

  那一夜過後,我突然覺得自己像被什麼點化過似地,突然開竅了。


   

  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有的時候,向生活稍稍地做出讓步,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仿佛一條路走到無路可走時,一個轉彎,視野突然就開闊了。近半年來,我沉重的心情感受到了一絲輕松。


   

  第二天,我回事務所提回行李箱時,遊藩目光閃爍地說:“今天在中院要開一個庭,你要去嗎?”我說:“不去了,我辭職。”


   

  因為沒有工資結,離職的“手續”就是說一聲便可以了。從事務所出來,看着冬日裡溫暖的陽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步地往前走,我突然想起去年看過的一部陳奕迅主演的電影,有一句經典的話:前方無絕路,希望在轉角。


   

  果然,在轉角處,我看到了一間與人合租房子的信息,并成功地租到了一間便宜的房子。在樓下的報攤上買了一份報紙,我找到了一則招中英文接線員的信息,當天下午就去應聘,晚上便接到了錄取的通知電話并告知下周一可去上班。隻是,上班時間為晚上6點30分到12點,那白天我做什麼呢?


   

  我想我可以再找間律師事務所,重新開始一份零工資的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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