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趙順又被惡夢驚醒了。他擦擦額頭的汗,想去喝點水。路過兒子的房間時,門半開着,他随意往裡看了一眼,這一看,吓了一跳。
隻見慘白的月光下,兒子不在床上,而是趴在窗戶上!趙順看看表,淩晨1點!怎麼回事?難道是夢遊?趙順怕吓着孩子,他蹑手蹑腳地走進兒子的房間,輕輕地叫着:“豆豆,豆豆……”
兒子聽到叫聲,肩膀倏地抖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爸爸,什麼也沒說,快速跳到床上,一骨碌翻身睡過去了。
趙順這幾天本來睡眠就不好,被兒子這一折騰,更是輾轉反側,整夜無眠。
接下來的幾天,趙順留意了一下兒子,發現兒子自晚上9點多,就一直趴在窗前,久久地。先是把手指向天空,嘴裡喃喃自語,好像在數數。然後,忽然張開雙臂,做出要往窗外飛的樣子……大約零點左右,才會回到床上。趙順檢查了一下窗戶,好在有防盜網,否則還真怕兒子一迷糊跳了下去。
趙順開了個小公司,效益剛剛見好。兒子還小的時候,老婆嫌他賺錢少,跟他離了婚,兒子歸他養。這幾年,趙順又當爹又當媽,眼看着兒子上二年級了,能自立了,沒想到,老天一刻也不讓他消停。趙順最近本來就心煩意亂,心緒不甯,再加上兒子夢遊的事,他突然感覺人生真是沒意思。
兒子的夢遊還在繼續,趙順決定帶他去醫院看看。可是樓上樓下跑了一天,也沒看出個啥。醫生隻是叮囑趙順平常多跟孩子溝通,不要光顧賺錢。
回家的路上,兒子也不說話,自顧坐在後座上,認真地盯着窗外的天空。突然,他打開車窗,把手伸出窗外,手臂張開做飛翔狀。這個動作,跟他晚上夢遊時動作一樣!
趙順從反光鏡看到這一切,忍不住問:“豆豆,你在做什麼?”
兒子隻顧看着窗外,對趙順的問話毫無反應。
趙順氣極了,大聲喊:“爸爸問你話呢,你沒聽見嗎?”
兒子還是不說話。
趙順氣極了:“我從小把你拉扯大容易嗎,你倒好,學會不理老子了!”
看爸爸生氣了,兒子趕緊解釋:“我剛才有事忙着呢。對了,爸爸,你明天有沒有時間?”
趙順問:“有什麼事嗎?”
兒子用請求的語氣說:“爸爸,明天星期天,你能不能帶我去飛機場?
”飛機場,你去那兒做什麼?“趙順很奇怪。
兒子說:”爸爸,求你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不能對你說,說了就不靈了。爸爸,求你了!“
看着兒子由于睡眠不足而發黃的小臉,趙順有點心疼,沒再追問,答應了兒子的要求。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便向着飛機場出發了。車開得很快,快到機場時,兒子讓爸爸停車,然後,仰起頭,一動不動地盯着天空。
這次,趙順總算看明白了,有飛機飛過時,豆豆又開始重複夢遊時的動作了。兒子這到底是想幹什麼呀。
快到中午時,兒子興奮地叫道:”成功了,成功了,露露終于可以醒過來了!“
”露露?露露是誰?“趙順摸不着頭腦。
”是我們班同學。爸爸,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的秘密了。“豆豆有點激動地說,”有一天晚上下大雨,露露在生平路被車撞了,司機缺德,跑掉了,而露露一直沒有醒過來。聽說,在飛機飛過的時候張開雙臂虔誠地許願,許滿一百次,這個願望就會成真。我每天晚上都在等待飛機飛過。爸爸,加上今天的,我已經許滿一百次了!我的願望是露露早日醒過來。爸爸,你說我的願望能實現嗎?“
聽了兒子的話,趙順的手不停地顫抖起來,他的記憶又回到了那個雨夜。
那晚,雨很大,他剛陪客戶吃完飯,喝了點酒,開車經過生平路時,路燈壞了,很黑。忽然,他感覺自己撞了個什麼東西,接着便是一聲慘叫。他猶豫了幾秒鐘,随即加大油門開回了家。雨水沖刷掉了一部分證據,可是回家後,他還是在車輪上發現了隐隐的血迹。他怕極了,第二天,壯着膽子回到生平路,假裝問路,旁敲側擊,打聽到昨晚這裡撞了一個孩子,生死未蔔,撞人司機跑掉了。趙順吓壞了,他想自首,可是想想兒子,想想自己剛剛起步的公司,他又失去了勇氣。雖然一直沒有人發現自己,可是巨大的心理壓力都快把他壓垮了,這幾天,他都在做同樣一個惡夢:一個孩子卷在自己車輪下,朝自己喊:”叔叔,救我!“
看來,自己不僅撞了人,而且這個人還是兒子的同學!回去的路上,經過再三考慮,趙順咬牙做了決定:去自首,承擔責任!
把兒子送回家,趙順把車直接開到了派出所,跟民警交代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說:”警察同志,我不是人,我早就應該來的。“
警察看着他,疑惑地說:”你搞沒搞錯,那晚的肇事者已在前天抓獲了。“
啊?趙順很震驚。”可是,我那天明明壓到東西,車輪上也有血迹,而且我還聽到一聲慘叫!“
警察忽然想起什麼,翻了翻記錄後問:”你開的是輛紅色小面包吧?“
趙順點點頭。
警察接着說:”在孩子出事的同一天晚上,有市民報案,一輛紅色小面包壓死了她的寵物狗後逃逸,這個,估計是你吧?你先别走,馬上通知狗的主人,你們商量賠償事宜。你有沒有意見?“
”沒意見,太沒意見了!“趙順激動地連連點頭,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無巧不成書,狗的主人竟然是趙順的初中同學羅莉!羅莉的丈夫一年前去世了,隻有這隻小狗跟她做伴。小狗被撞死後她非常難受,正準備大罵一頓肇事者呢,沒想到,是老同學!老同學相見分外親熱,他們隻顧叙舊,早把賠償的事抛一邊兒了。
跟羅莉分手後,趙順陪兒子去了醫院,老天有眼,經過醫生細心的治療,露露真的醒了!醫生說,再過一個月,她就可以出院了。
豆豆高興極了:”爸爸,一百隻飛機真管用,我的願望實現了,露露可以回來上學了!“
看着兒子純真的小臉,趙順心裡感慨萬分:是啊,一百隻飛機,真的很神奇。不僅幫兒子實現了願望,也幫自己卸下了心理包袱。他摟緊兒子,說了聲:”兒子,謝謝你!“
這時,手機響了,一接,是羅莉打來的,約他跟兒子吃飯。趙順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誰說生活沒有意思,生活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