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家住在小城西南的一片平房裡。那時的生活、物質條件遠不如今,但愛美的人家都會在自家窗台下圍起一道道的籬笆,并且撒下一些比較容易成活的花種。春天到來時,陽光斜照在窗前的園子裡,光燦燦的黃撒得滿地、滿屋都是,如同秋收後顆粒飽滿的橙黃色稻穗,讓人看了忍不住把笑容挂在眼角、挂在眉梢。花開後,引來無數蝶舞蜂飛,任淡淡花香輕飄在如水似夢的季節裡。
竹籬中,修長的美人蕉花蔓低垂,似羞,又似在喃喃細語。一大片深綠、一大片淺綠的輕紗羅裙,層層疊疊褶皺着包裹了它嬌美、玲珑的身體,以至于漂亮的瓢蟲姑娘不小心跌落在它的裙褶中,隻好在翠意濃濃的莖脈上奮力地爬行。看到這小小的瓢蟲,誰都不會懷疑它是把春天送到我們面前的信使。瓢蟲掙脫了綠葉的擁抱,展開薄的、透明的翅膀,跟随着漫天飛舞的蒲公英的小花傘,一上一下嬉鬧着遠去了。
園子裡能跟美人蕉争豔的當數大麗花了。大麗花的花瓣像堆積在一起的毛茸茸的貓耳朵,豎立在媚态十足的陽光裡,似乎是在探聽莺喃雁語裡的愛隋。深紅的、粉白的、大紅的,每一朵笑臉上都看到了春姑娘的身影。
站在竹籬外,閃亮的眸子緊盯着盛開的滿園花草,生怕一眨眼的工夫它們就會消失得無蹤無迹。如果真是那樣,我還能到哪裡再尋得這滿眼的芬芳、滿心的春情呢?
大麗花的花根處,家人還種了些沒有見過花開的薄荷。也許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薄荷花才會羞怯怯地開放在無人的月夜裡。揉碎後的薄荷葉子上散發出陣陣薄荷糖樣的、清涼的香味。有時,我也會采下一些薄荷葉讓父親拿去用雞蛋炒炒,那種感覺就像在吃夢寐已久的大餐。當飄着清香的薄荷葉炒蛋放在我的小碗裡時,爸爸就會說:“天熱了,吃點薄荷能解熱去毒。”
我不善養花草,雖說喜愛之情并不亞于他人,可總怕在我的伺弄下花草會漸漸枯萎,變成沒有生命、沒有水份的“幹屍”。于是,不管遇見多豔麗、多優雅、多清香的花草,我也隻是駐足下來一盆盆地欣賞。這時,賣花人會極力推薦,他的花木不僅品種好,而且成活率高。我用心地聽着,然後老實作答:“看看就行,買回去怕養不活呢!”
前幾日,先生從國外回來,說想要讓自家的小院變成長着綠草坡的花園。
我笑笑說,隻要你有時間,就來開辟吧!
但先生太忙了,他每次也隻是說說而已。不知道家中這小小的庭院裡,何時才能芳香盈盈呢!
數日前,院外又一次遇到那個賣花人。迎上去仔細打量着花的品種,花農說:“來一盆吧!多美麗的花,有了它們,你會天天陶醉在春天裡。”
哦,我想花農說得有道理。有了好的心情,有了一份花開的希望,我們才能生活得自如,不是嗎?正如小時候,窗下竹籬裡曾經承載着多少對美好生活的渴望,這種渴望在園子裡的花朵上,更在愛花人的心裡。于是,這次我買下了兩盆比較容易管理的馬蹄蓮和茉莉花,同時也把一份殷殷的祝願搬回了家。花盆擱置在台階上:我們相互對望着,我賞識它的自然、青翠,還有昂揚的生命力。把兒子叫過來,俯下身一起聞着茉莉濃濃的花香,好讓他在以後的歲月裡也能記得,記得我不曾忘卻的竹籬花香。
現在想來,生活就如同養花。隻要用一份努力、一份關愛、一種深情去培養、呵護,美好就會開放在我們目所能及的任何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