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旅行時,請背上一公斤書籍或文具,帶給沿途山裡的孩子;保持微笑,以朋友的身份和孩子們交流,分享我們的知識、想象力、信心、愛……不可小看一公斤的力量,但如果有成千上萬這樣的一公斤,它的價值就不可估量。
這是四年前,北京男孩安豬的主意。四年後的今天,“多背一公斤”這五個簡單樸素的漢字,已成為中國民間公益機構的一面旗幟。
最好的生日禮物
瀾滄江水流湍急,沿山路盤旋而去。小貨車開得很快,馬桦坐在副駕位置上,她無暇欣賞奇險峻美的風景,嘴角微微上揚,一臉笑意。突然,一群飛鳥迎面撞來,司機的視線和注意力被擾亂,一不留神,小貨車沖出了山路……
馬桦來自北京,在雲南德欽縣明永村小學支教。那天,她去德欽縣購買教學用具,正興緻勃勃地往回趕。除了支教的孩子們,她的腦海裡還回想着一位朋友送給她的話:你不孤獨,堅持就是勝利。
來不及再見她的孩子和朋友,年輕燦爛的生命,就這樣悲壯地沉沒于江水中。
一個月後,馬桦的朋友回到北京,把這個故事講給自己的朋友安豬聽。安豬原名餘志海,剛過30歲,混在北京IT界,過着滋潤悠閑的小日子,經常背起行囊,驢遊天下,因此結識了不少志趣相同的朋友。
聽完馬桦的事,安豬悲痛而感動,他說:“如果她的離去,能夠喚起更多追随者,她并不孤獨。”也就在那一刻,安豬決定,做一名支教志願者,去幫助那些大山裡的孩子。如今的他認為,反而是孩子教了他很多東西。
安豬第一次以志願者的身份,來到河北涞源山村的一所小學。學校後面有條小河,他和孩了們坐在河沿上,脫掉鞋子,雙腳伸進清澈并留有太陽溫暖的水裡。安豬問孩了們,“你們長大了想幹什麼?”孩子們的答案基本相同,“我長大了當農民”、“我長大要去深圳打工”……沒有說他要當科學家、航天員,他們的父親和母親就是農民,或正在深圳打工,這是孩子們最能觸摸到的夢想。一位大媽推着燒烤車走來,安豬攔住她,他要請孩子們吃燒烤。等他将烤好的食物遞給孩子們時,他們個個手裡都捏着一兩個硬币。
安豬喜歡上了這些孩子,他們很快樂,這種快樂不因為他們的貧困或富有而改變。你隻有發現并分享他們的快樂,而不是同情他們貧窮,每一個孩了都獨立而有尊嚴,他們需要的不是憐憫或者憐憫式的捐助。
的确,山裡的孩子需要書本、文具和電腦,他們更需要和外界平等的交流。自助旅行者每次出發時,帶上一公斤文具或書籍等學習物品,送給沿途貧困落後的地區的孩子們,同時,抽了哪怕極短的時間,給他們講一個故事,陪他們下一盤棋,聽聽他們的心裡話……一公斤的物品,并不能給貧苦的孩子們帶去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但隻要全心融入,和他們平等地遊戲說笑,孩子們就永遠不會孤單。
這就是“多背一公斤”公益行動的最初想法。安豬将這個主意告訴朋友,大家都覺得很棒。他便很快建立起“多背一公斤”網站,鼓勵旅遊者出發前多背一公斤,歸來後登陸分享活動經驗,發動更多朋友參與。
2005年夏天,在一次去雲南的旅行中,安豬路過一所藏族學校,那是一所隻有一名老師的學校。于是,安豬留下來,給孩了們上了幾天課。半年後的一天,他收到了一段手機視頻,一個小女孩,用稚氣的聲音說出自己将來的理想:“我希望快快長大,長大以後去找安豬哥哥玩。”小女孩叫茨裡卓瑪,是那所藏族學校三年級的學生,視頻由支教老師的手機發來。
那天,正好是安豬33歲的生日,他說,那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馴服就是建立關系
後來,安豬辭職,專職管理“多背一公斤”公益網站和整個志願者團隊。“多背一公斤”不會去觸及深層次的體制問題,隻是想巧妙改變某些小東西,赢得尊重和支持。
白薇是個典型的背包族,也是“多背一公斤”的志願者,她每月都會買一本書,捐給山裡的小朋友。這對她而言不是負擔,從選書,買書,再到背着書跋山涉水,這種新鮮生動的體驗,意義非凡。
白薇的搭檔叫大衛,一位來自西班牙的心理醫生。有天,大衛手裡揚着一張紙,興奮地沖白薇喊:“小薇,快來看,孩子寫的給我的信!”
看了貴州山區的小朋友寫給大衛的信,白薇有點妒忌,她開玩笑:“怎麼我沒收到信呢?”大衛這樣安慰她:“老外優先嘛!下封信就輪到你了。”大衛高興得像個孩子,白薇心間流動着暖暖的感動。
四川地震後,白薇和大衛結伴去成都講課,他們很快想到可以幫“多背一公斤”送書到災區圖書館,因此,便運了一車圖書過去。白薇一箱一箱地往下搬書,不慎扭傷了腰,不能出大力,于是她一次隻拿幾本,就這樣将書全部卸下了車。
孩子們見到這麼多書,非常開心。他們挑戰大衛打乒乓球。大衛上廁所時,他們怕他走了就再不來了,偷偷跟在後面。累了,他們就在操場上圍成一圈休息,其中,有個紮着馬尾巴的小女孩,用帶着濃厚四川方言的普通話說:“大衛叔叔,西班牙的‘我愛你’咋個說呢?”。
想不到孩子們學得很快,小女孩能大聲準确地用西班牙語說“我愛你!”
這時,讓白薇意想不到的是,全班十幾個小孩都站起來,用即時學來的西班牙語,異口同聲地對她說:“我愛你!”此情此景,讓白薇感動不已。
回到城裡後,白薇繼續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但山裡的孩子,在她的心裡,已留有很重要的位置。每次,她給遠方的孩子寫心意,眼前總浮現出一個個孩子的笑臉,那些令人牽挂的孩子。她定期去書店給孩子們買書,然後在書上寫上心意,同其他志願者的一起寄去,或等下次旅行時送到孩子們的手中。
有次去香港,白薇跟安豬講起這個故事時,安豬也說了個故事:《小王子》裡,狐狸遇到小王子的那一刻,是她美好的時刻。“如果你馴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會是歡快的。我會辨認出一種與衆不同的腳步聲。其他的腳步聲會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腳步聲就會像音樂一樣讓我從洞裡走出來……”
“這些小孩已經馴服我了。”白薇脫口而出。
白薇隻是“多背一公斤”萬千成員中的一個。她和孩子們的“馴服”關系,也能夠代表團隊的所有成員。如果沒有這種關系,也許很多人都無法堅持。
用企業的方法做公益
值得一提的是,“多背一公斤”被孩子們馴服的同時,也馴服了幾家重量級的國際國内投資機構,得到他們的長期支持,漸漸發展成為中國民間公益機構的範本。
2008年初,“多背一公斤”全職團隊增至五人,志願者隊伍達到兩千人。然而,随着全球性的經濟危機日益嚴重,安豬的日子一天天不好過起來。資金一直是制約中國民間公益機構的瓶頸。在基金會和企業眼裡,他們是最底層的執行者和體力勞動者。
有一次,為了一筆資金,安豬來來回回跑了不下二十回,資金提供方的條件卻越來越苛刻,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對方連起碼的項目運作費都要克扣,而該項目安豬已經墊資執行。對于志願者,這種吃力不讨好的苦情劇時不時上演,你隻有咬着牙認命。
安豬
更加清醒地認識到,先渡己,才能更好地渡人,“多背一公斤”若要發展,必須另辟蹊徑。因此,安豬注冊了愛聚咨詢公司。愛聚的社會功能隻有一個,就是為“多背一公斤”提供資金支持。通過這幾年的實踐,安豬已學會建立一個穩定的團隊、發展商業以及快速開展大型項目,這些都是溝通技巧、計劃和組織能力的證明。他希望這個“組織”發展成為一個社會企業,用正當的商業赢利來開展并保證組織的健康發展。
他願意并有能力去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