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小故事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傳記回憶文學理論偵探推理驚悚懸疑詩歌戲曲雜文隨筆小故事書評雜誌
人人書 > 小故事 > 為農民工“建起”尊嚴

為農民工“建起”尊嚴

时间:2024-08-10 02:49:02


   

 除了每兩分鐘就有飛機轟鳴而過,位于北京東郊溫榆河畔的皮村,和其他城郊接合部的村莊并無太大區别。這裡住着6000餘人,其中約5000人是外來打工者。他們有的在附近工廠做工,有的在村中靠服務業為生。


   

  皮村有個打工者都喜歡的去處――“工友之家”。那是個1000多平方米的用舊倉庫改造成的院子。院子的正北邊,是黃色半球形頂的新工人劇場,遠看頗似微型國家大劇院。此外,院裡還有簡陋的電影院、二手貨超市、圖書館、博物館。這一切,都免費對工友開放。


   

  “工友之家”的主要創辦人孫恒總是很忙。接受采訪的過程中,他不斷接到電話,應答的語速極快,且井井有條。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身赴京尋找出路的迷茫青年了。


   

  “這個城市中,沒有我們的家”


   

  1975年,孫恒出生于河南開封,父母是林場的工人。從河南省安陽師範學院藝術系音樂教育專業畢業後,他成了開封第四中學的一名音樂教師。


   

  在嚴格按教學大綱施教的學校裡,帶着一把吉他教課的孫恒顯得太特立獨行了,那種環境也讓他覺得壓抑。


   

  1998年10月,孫恒獨自來到北京。走出火車站的那一刻,他面臨的第一個現實問題就是:怎麼吃飯,晚上住哪兒?孫恒告訴記者:“最初的日子,我當過搬運工,也在街頭發過小廣告,最苦的時候,10塊錢要花一星期,我就去清華第十食堂,因為那兒有最便宜的菜,5角錢一份,是賣給貧困生的。北京冬天特冷,不生火會熬不過去,我又沒錢,就扛着,晚上常被凍醒,心情特沮喪。那段時間,我認識了個賣煤球的大爺,他渾身上下全是黑的,卻一邊運着煤球一邊還在笑。他跟我聊天,‘别怕,小夥子,我孩子跟你差不多大,也在外面打工,你看我都這麼大年紀了,也在打工。’那天晚上,我整夜都沒睡着,腦子裡就是大爺那張臉。他像一塊煤,在我心裡發光、發熱。”


   

  第二年3月,“在北京無法找到自己位置”的孫恒背着把吉他,開始到各地流浪,沿途靠賣唱和給人打短工為生。“我在地下通道裡唱歌,和在那裡擺攤的人聊天,和他們一起躲城管。我特别開心,和他們在一起,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溫暖。”孫恒說。


   

  也是在那段日子,孫恒創作了一些反映打工者生存狀态的歌曲,《彪哥》是其中的一首。彪哥是孫恒在一個工地上遇到的工友,來自安徽,矮矮的、黑黑的。一天,他坐到孫恒身邊,伸出長滿老繭的手:“你看,我隻有這雙空空的手,但我要靠它養活我的老婆、我的孩子、我的父母,我每天工作十三四個小時,加班就幹十七八個小時。累了我就喝酒,喝完酒我就想家……為什麼我們從農村來到城市,用雙手蓋起高樓大廈,城裡人卻瞧不起我們?”彪哥的話,深深觸動了孫恒。


   

  1999年,他與另幾個打工者成立了打工青年藝術團。他們唱歌、說相聲、演小品,素材無不來自打工者自己的生活。他們免費給工友們演出,找塊空地就是舞台,工地上的探照燈一照就是燈光,鋼筋棍綁上話筒就是音響……藝術團條件簡陋,卻因演出了打工者的自信和尊嚴、生活的艱辛和苦痛、對家鄉和親人的思念,大受歡迎。


   

  一年中秋節,他們結束演出後去餐館吃飯,碰見餐館的20多個服務員也在吃團圓餐,當即決定,為這些同樣沒能和家人團圓的姐妹們加演一場。當孫恒唱起“想起那一年,我離開故鄉,離開生我養我的村莊……”很多女孩一邊大口喝着啤酒,一邊流淚。當他唱到《天下打工是一家》,很多人喝着哭着就開始笑。孫恒說,多年後,這個場景仍會不時浮現在自己的腦海。“這是一種長期郁積的情感的爆發。當我們離開老家,進入城市,我們發現自己一無所有,遇到問題時甚至連個訴說的地方都沒有。這個城市中,沒有我們的家。”孫恒說,從那時起,建立“工友之家”的想法就在心裡萌芽。


   

  打工者的貢獻,


   

  在曆史上的地位,被忽略了


   

  孫恒看到很多工友的實際困難,并逐一想辦法幫大家解決,這成為後來“工友之家”的雛形。


   

  工友想看書,孫恒就找大學社團和出版社募捐圖書,在一所打工子弟學校提供的教室裡辦起了互助圖書館。


   

  工友想學電腦,孫恒就去一些公司募集淘汰的電腦,請志願者做老師。“開班前,我們貼了很多海報,咨詢的人也特多,但幾乎沒人相信有這樣的好事。”第二期開始,電腦班期期爆滿。


   

  在皮村的一角,有座相對安靜的校園――同心實驗學校。校舍雖然簡陋,卻是孫恒最重要的一份事業。2004年10月,打工青年藝術團受到媒體關注,他們的唱片《天下打工是一家》推出後,賣出了10多萬張,7.5萬元的版稅,成了他們的第一筆大收入。以此為啟動資金,演出隊隊員和志願者們在皮村建起了同心實驗學校,學校現有約500名學生,都是周邊村落跟随打工的父母進京的孩子們。


   

  之後,依托學校收入,孫恒和同伴又在附近租下個院子,正式命名為“工友之家”,建起了免費電影院、圖書館、二手貨超市,并利用一個演出團體留下的帳篷,搭起了新工人劇場。


   

  就這樣一晃兩年,眼看就要邁入2008年的門檻,孫恒耳邊開始頻頻出現“北京奧運”“改革開放30年”等詞彙。“我們的經濟飛速增長,卻少有人看到,這個城市最髒、最苦、最累的工作都是打工者在做,他們作的貢獻,在曆史上的地位,被忽略了。”孫恒于是在租下的院子裡辟出幾間房,籌建起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


   

  博物館建成後,全國的很多工友都無償捐出自己的證件、廠牌、服裝、工具,還有書信、日記、工資條等,這才有了現在展出的2000多件實物。“辛苦了半輩子的他們從沒想過,自己用過的舊物件竟能進博物館,覺得自己的社會地位得到了認可。”孫恒說。這裡有件展品,是2002年收容制度還沒取消時,孫恒本人的暫住證。“有一次,因為忘了帶它,我被罰款50元。”


   

  記者看到,館内被分為幾個主題展區,包括打工30年流動史、女工、留守兒童及工友攝影隊的專題圖片展等。


   

  “家”裡的幸福生活


   

  如今,每到黃昏,附近村落的工友在結束一天的工作後,都會聚集到“工友之家”。在二手貨超市,他們能以低廉的價格買到生活所需;圖書館裡,每個捧着書的人都專注而認真,這裡的書已由朝陽圖書館專供,并定期更換;女工們最喜歡的,是跟着小學的老師跳舞;偶爾,工友們還能在劇場裡欣賞到打工青年藝術團和其他志願團體的演出;每到周末,城裡剛下線的影片,會在這裡的電影院上映。


   

  整個“工友之家”的工作人員,除了藝術團的20來個固定成員,還有不斷前來幫忙的志願者;孫恒身上,也多了一連串頭銜,北京“工友之家”文化發展中心總幹事、打工青年藝術團團長、同心實驗學校校長……這一切,放在幾年前,孫恒想都不敢想。


   

  很多人曾以為,“工友之家”所在的皮村近期不會面臨被拆遷的命運。可根據最新規劃,在未來一兩年内,皮村将變成大型金融服務區和度假村。一旦拆遷,“工友之家”怎麼辦?孫恒想過這個問題,給出的答案也很堅定:重新尋找工友聚居的地方,重新開始。


   
   
   

熱門書籍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