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走了挺長的一段路。
車窗外,景物一掠而過,朦朦胧胧的,下着雨。車窗由霧氣罩着,白蒙蒙的,阻礙了看風景的視線。
葉曉絡坐在靠窗的位置,用手托着頭,目不轉睛地看着窗外,她用手指在車窗玻璃上畫了畫,清除了白蒙蒙的障礙。她緊盯着路邊,期望着能看到一輛紅色的同向開着的電車,一個披着雨衣的身影,熟悉的身影。她估計阿媽開不了那麼快,應該還在路上,畢竟阿媽剛走不久,她就可以上車了。車走在剛才葉曉絡和阿媽剛走過的路,因為她搭的車本來就要經過她的村子。
這路是一樣的,這景是一樣的,雨卻更大了,柏油路的路面看起來更滑了,車在上邊行走就像滑冰一樣,一溜煙就過去了。
車内的水汽,很快又給清晰的玻璃罩上了一層白紗,阻礙了葉曉絡的視線,她又用手指在玻璃上劃了幾下,她沒擦一大塊,因為今早起來後,天突然變冷了。她認真地從劃的那幾條線裡看外邊,認真地盯着同向開着的電車,特别是紅色的,雖然她近視,可她還是能從雨中辨出顔色來的,她相信。前邊不遠處,有輛電車同方向行走,她看的不是很清楚,罩着雨衣,她有點焦急地想知道是不是紅色的,就拉長着脖子,等車一近,是白的,看着那車一點點往後退,她想或許下一輛會是的。過了幾輛都不是紅色的車後,葉曉絡松懈了一下,可突然又看到一輛,遠看去是紅色的,她有點激動,可到底不是,這輛台車大了點,顯得騎車的人也特别高大,阿媽的那輛車比較小型些,顯得阿媽就小了。
車最終經過了村子,盡責地向前繼續行進着,絲毫不敢怠慢,不敢耽誤乘客的時間。這葉曉絡就不樂意了,你說平時回家的時候,咋不見這車開得這麼快,盼星星盼月亮的,這車就是慢慢悠悠的,就是不到站。沒看到阿媽的車,葉曉絡估計她還在從村口到家的這段路上,這段路可不短,葉曉絡精确地測量過,從家走路到搭車的地方要花去50分鐘,像葉曉絡這樣走的速度才要這時間,如果是别的女生估計要更長了。這個測量是讓她值得驕傲的,畢竟是她測的最準的一次。
“愛上未來的你……”在葉曉絡估計完不久,手機響了。
“曉絡啊,你搭上車了麼?”是阿媽的聲音。
“阿媽,你走之後不久我就上車了。”
“哦,這就好,應該不會遲到了,我也是剛剛到家。”
“你衣服有沒有濕啊?”
“沒濕,我有穿着雨衣。”
“沒濕就好。”
阿媽開電車搭葉曉絡去縣城汽車總站搭車,因為在平時搭車的路邊等不到車,學生返校高峰期。葉曉絡想搭班車去總站,所謂的班車就是一輛破公交車,可這又不能叫公交車,它沒公交那麼快,那麼方便,不是十分鐘一輛的車,這車從上上個村子開下來,就經過她的村子,就是經過而已,從不稍作停留。這會兒不是在從上上個村子下來,就是從縣城裡開出的路上,又或者是在休息中,這又是它不同于公交車的一點,它是有休息時間的,而從村裡到縣城也隻有着一輛車。葉曉絡不怎麼喜歡這車,她可是沒少等過這車,就像遲遲不來的愛情一樣,等得讓她心煩氣躁。葉曉絡說要搭班車去,阿媽不給,硬是要自己搭去,怕她去學校遲了,其實她想跟阿媽說:還早着呢。在拿捏時間這方面,她可是拿得很準得,她讀高中的時候,總是能光榮地在上課鈴響的前一秒踏進教室。
出門的時候,是葉曉絡開的車,她要求的,她不想坐後面,她覺得開車很拉風,她也是這樣跟阿媽說的。她開着車,車子平穩疾行着,風很大還夾帶着雨絲,風直竄進她衣内,冷冷的,她停下來把外套的拉鍊拉上,阿媽說讓她來開,葉曉絡可不樂意,她想她也是能為阿媽擋風的。
雨漸漸地下大了,阿媽堅持要葉曉絡停下來讓她開,原本葉曉絡還堅持着不給的,可阿媽也是個固執的角色。原先阿媽還沒穿雨衣的,嫌麻煩,想快點到總站,葉曉絡說還是穿上吧,然後就穿上了。雨水從前邊飛來,葉曉絡的衣服沒濕,有阿媽幫擋着。
葉曉絡原本打算提前一天去學校,好避開學生返校高峰期,可阿媽說:自家菜園裡還長着很多茄子,她去學校就沒人吃了。阿媽還說:“曉絡啊,你去學校後就剩我一個人了,很冷清。”葉曉絡随口答了句,“還有隻狗陪你呢。”其實她知道那是不能相提并論的,雖阿媽常說:做工回來了,幸得還有個狗在屋前擺尾,有點生機。阿媽總是說家裡冷清。
最終,為了茄子,她在家多待了一天,可如果提前一天就不會是下雨天了。
她愛吃茄子,阿媽也因為她愛吃才種茄子,其實阿媽讨厭吃茄子,家裡也隻有葉曉絡愛吃。阿媽把所有的茄子都摘了回來,按照葉曉絡喜歡吃的方式煮,所謂她喜歡的樣式其實很簡單,就是把茄子洗幹淨,放在還沒熟透且還有點水的飯面上,蓋上蓋子,用水蒸氣蒸熟,熟了之後夾起來,放上油鹽,用筷子拌勻就可以了,很容易,很省事,葉曉絡本來就是一個很讓人省心的人。這樣的做法,會在飯裡留下味道,阿媽對味道很挑剔,她總是說這樣做之後的飯很難吃,可她還是照樣做。阿媽對菜的樣式也挑剔,她總說這樣弄,稀稀爛爛的,看着就沒胃口,可她總是笑着看葉曉絡吃茄子,像是看到别人在品嘗她做的佳肴時,所露出的那種表情。
昨天,葉曉絡吃了一天的茄子,吃了個飽,阿媽看着很開心。
今早,菜桌上依然有一碗茄子,葉曉絡喜歡吃的樣式。葉曉絡下午離開家的時候,那碗茄子還剩大半沒吃,而她是空着肚子走的。
挂了電話後,葉曉絡又看向車窗外,她喜歡看窗外的風景,雖然看了四年,而也要繼續看下去。看着窗外的風景,她突然覺得餓了,好想吃茄子,家裡還有那一碗沒吃完的茄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