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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張山東

时间:2024-08-09 09:40:33


   

開車進小區的時候,我被同一個保安攔住過三次。


   


    第一次,我說:“27幢101。”他說:“對不起,我是新來的。”


   


    第二次,我說:“你怎麼又攔我?”他說:“對不起,我記得你,但是沒記住這個車子。”


   


    第三次,我不說話了,看着這張黝黑的面孔堆出尴尬的笑容。


   


    我說:“你叫什麼名字?”他漲紅了臉,問我是不是要投訴。我說:“我可沒那個閑工夫,我隻是想知道記性這麼差的保安叫什麼名字。”


   


    他說:“張山東。”


   


    我家的狗走丢了,一夜未歸後,我頂着晨星在小區裡到處找。兩個保安走過來詢問我是否需要幫助,我立刻認出了這張黝黑的臉孔。


   


    “你是張山東?”


   


    他非常驚喜地看着我:“你們城裡人還會記着我的名字。”


   


    我說我不是城裡人,我老家也是山東的。


   


    他紅着臉告訴我他家不是山東的,他叫山東,那是因為他家住在華山的東面。


   


    我拜托他們幫我留意一下我的狗。和他一起值班的保安告訴我狗兒找回來的可能性非常小。


   


    “一隻狗比一頭牛還貴?”張山東瞪大了眼睛,一看他就是個剛進城的鄉下娃。


   


    那天中午,張山東按了我家門鈴。他牽着我的狗,告訴我這狗自己從外面晃悠回來了。同事告訴他這就是牧羊犬,于是正在執勤的他就把狗給我牽了回來。


   


    我說:“我給你們物業寫封感謝信吧!”


   


    “這有啥好謝的?”他紅着臉跑了。


   


    除了應酬場上看到人喝醉之外,我好久都沒看到過男人臉紅了。黝黑的臉孔紅起來,真像“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後來,每次出入看到張山東執勤,我都會搖下車窗給他個微笑,他都會臉紅。


   


    有段時間,我常常回家很晚。有時候一兩點鐘才到小區門口,看到執勤的保安在寒風中抖抖索索的樣子,讓我想到我缺衣少食的童年。


   


    有一次,我搖下車窗,問張山東:


   


    “冷不?”


   


    他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笑着說:“不冷。”


   


    有一次,我和男朋友在小區門口吵了起來,他打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我抱着雙肩,流着眼淚往回走。路過崗亭的時候,他問了一句:“咋了?”


   


    好像受傷的小妹聽到了哥哥的詢問,我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我加快步子,匆匆溜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第二天,我喝得酩酊大醉,被出租車拉到了小區門口。好心的司機找到小區的物業,領班讓張山東和另一個小夥子一起把我送回了家。我吐得很厲害,搞髒了張山東的鞋子。他們讓我坐到沙發上,先清點一下包裡的東西,再簽字。那時候,張山東才知道我的名字叫“張招弟”,和他姐姐的名字一模一樣。


   


    又有一天,我家門鈴響了。張山東和另一個保安拿着被子站在門外。


   


    原來是我曬出去的被子掉在了地上。


   


    我向他們表示了感謝。另一個保安用很豔羨的目光打量着我家裡的擺設,張山東卻看着我說:“你今天臉色好多了。”


   


    最後一天,我到了崗亭,跟張山東告别。


   


    我說:“我要走了,以後再也不來了。”


   


    他說:“你要把房子賣了?”


   


    我說這房子不是我的,房子的主人想換個業主,我就得走人了。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淳樸的眼神好像我家鄉的湖面。


   


    我說:“你關照着我家的狗,也不知道新主人會對他怎麼樣。”


   


    他笑笑說:“我都來這裡三年了,今天你和我講話講得最多。看來離開這裡也挺好的,以後你肯定過得比從前好。”


   


    說不出的苦澀湧上心頭,連保安都知道這些價值千萬的别墅裡,女業主們活得是多麼落寞。


   


    正說着話,有人來替他接崗了。那個保安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們,我沖他笑笑,他馬上垂下腦袋。


   


    一起走出小區門口,張山東問:“你接下來去哪裡?”


   


    我搖搖頭,我怎麼知道自己去哪裡呢?


   


    他說:“你需要錢麼?我雖然攢得不多,但是可以幫你。”


   


    淚水從我眼中劃過,都是因為錢。


   


    他看到我的反應,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我沒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幫你,我不圖别的什麼,你千萬别多心。”


   


    我哭得更厲害了。偌大一個城市,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無緣無故的愛。


   


    “你别以為我是壞人,”張山東說:“我從小跟着我娘去教堂,我知道啥對啥錯,我也知道你之前的生活是錯的。你現在要改好了,我替你高興,想幫你。”


   


    我看着他漲紅的臉龐,笑了笑。


   


    我說:“你再打幾年工,就回去吧。現在種地有補貼,娶個媳婦生個娃娃,日子不比城裡差。城裡生活太複雜,不值得你呆一輩子。”


   


    他很認真地點點頭。


   


    我說我不缺錢,一點都不缺。我要換個城市去生活,學點謀生的本事,以後嫁個好人,生一個娃娃。


   


    他笑了,他說:“你跟俺姐一個名字,俺姐現在就生了一個娃娃。”


   


    再聊了聊他姐的娃娃,我們的談話就結束了。我很快去到了另一個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


   


    偶爾經過保安崗亭,我還會想起張山東,黝黑的臉上绯紅的顔色,讓我想到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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